第七十七章 无声的泪

　　虎殇真君并没有回答霍连城的问题，而是神秘地笑道：“你们可曾听说过督天封印？”

　　邝允平昂身道：“如果说别人不知道，那也没什么奇怪的，我们七人，却是都知道的。”

　　虎殇真君道：“那你觉得，你们七人的灵力加起来，有没有督天封印的厉害？”

　　邝允平惭愧道：“那是自然不如的，督天封印里封印的，乃是天督的力量……”

　　虎殇真君道：“那你觉得，星煞虎的力量，和督天封印比起来，哪个厉害呢？”

　　邝允平道：“自然还是督天封印厉害，星煞虎再厉害，当年也只不过是天督的坐骑而已！”

　　虎殇真君笑道：“你知道的事情似乎很多呢！那你知不知道，当年是谁帮天督驯服的星煞虎？”

　　邝允平沉吟道：“这个……自然是天督自己，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星煞虎不是天督的对手，自然就会听命于他。”

　　虎殇真君道：“据我所知，你们七殇城的每位城主，都有一只自己的神兽，难道你们的神兽都是自己驯服的吗？”

　　邝允平道：“那倒不是，最初寻得的神兽，还是要由驯兽师训导的，直到兽性消失的差不多时，才会由我们接手。”

　　虎殇真君道：“既然你们的神兽，都有驯兽师训导了，天督的为什么就要自己训导？”

　　邝允平吸了口冷气道：“你的意思，星煞虎是由别人为天督训导的？”

　　虎殇真君笑道：“你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邝允平疑惑道：“可是，谁又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将星煞虎驯服呢？”

　　虎殇真君道：“邝城主，你觉得是你的能耐大，还是你们白殇城驯兽师的能耐大？”

　　邝允平不屑一顾道：“这个自然是我了，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

　　虎殇真君笑道：“既然你都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问那么愚蠢的问题呢？”

　　邝允平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正想反驳的时候，辛子添忽然震诧道：“难道你就是那个驯服星煞虎的人？”

　　虎殇真君点头道：“辛子添，果真还是你最明白！”

　　辛子添道：“难道天督将你的灵识封印起来，就是为了防止星煞虎逃出封印，魔性复苏后荼毒生灵吗？”

　　虎殇真君点头道：“天督当年就是这个意思，星煞虎并非一般神兽，如果他逃脱封印，知道天督已经寂灭，不但会肆无忌惮，而且还会变本加厉地将以前的不满，发泄在无辜生灵的身上！”

　　辛子添皱眉道：“那他现在知道天督寂灭的消息吗？”

　　虎殇真君道：“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否则不会在关键时候收手。”

　　辛子添诧异道：“关键时候？”

　　虎殇真君神色凝重地说：“就是你们刚才听到的那声虎啸，如果不是他忌惮天督的话，那区区的几百条人命，根本不够他热身！饶是如此，还是有十二条人命，顷刻间葬送在他的手中，只不过，那十二个人并非善类，等于是咎由自取。”

　　辛子添叹了口气，忽然道：“对了，真君，你刚说的七殇使者，究竟是什么意思？”

　　虎殇真君神秘地笑道：“七殇使者就是辛念树，辛念树就是七殇使者。”

　　辛子添愕然道：“念树怎么会是七殇使者呢？”

　　虎殇真君道：“之前他的确不是的，但是现在，他既吸取了你们七人的灵力，又凝聚了我的灵识，已经是名之所归的七殇使者了！”

　　辛子添不解道：“七殇使者是做什么的呢？”

　　虎殇真君摇头道：“辛子添啊辛子添，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仅凭名字都可以猜出意思的，为何还要在这里明知故问呢？到底是你不愿相信，还是你不愿讲呢？”

　　辛子添认真地说：“真君，我是真的不太明白。”

　　虎殇真君叹气道：“我明白了，因为辛念树是你的儿子，所以你的脑袋被情感左右，这会儿不好使了。”

　　霍连城试探道：“真君，你的意思是不是，要念树代替我们，完成七殇城的使命……”

　　虎殇真君大笑道：“没想到连霍连城都猜到的事情，辛子添竟然还被蒙在鼓里！哈哈！今天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

　　霍连城哭笑不得，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嘲讽自己，只好摸着脑袋，尴尬地笑着。

　　辛子添的心头一震，变色道：“真君，念树还只是个孩子，怎么能担当得起如此大任！”

　　虎殇真君正色道：“从他今天走进百灵殿开始，就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他的身上，既有你们强大的灵力，又有我强大的灵识，想要驯服星煞虎，并非不可能的事，何况，星煞虎的附近，还有督天封印的存在，想要驯服他，更是得心应手许多！”

　　辛子添道：“可是……可是真君……念树从来都没有出过陨殇星啊！”

　　虎殇真君皱眉道：“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不能替你照顾好念树吗？”

　　辛子添摇头道：“真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他的仙骨尚未成形，不足以完成此重任！”

　　虎殇真君不耐烦道：“辛子添，你口口声声的大义都跑哪去了？如果念树的仙骨已成形，怎么可能经受得了你们七人的灵力？我看你是不舍得自己的儿子吧！”

　　辛子添慷慨激昂道：“真君，我说的真不是这个意思！堂堂七尺男儿，自当有自己的担当，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皱眉放弃！我只是觉得——”

　　虎殇真君忽然笑道：“好了！辛念树，你现在可曾听到，你父亲对你的教诲！”

　　“辛念树”的面色一变，喜上眉梢道：“听到了！听到了！父亲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教诲我的！”

　　虎殇真君道：“那你可一定要记牢，等我们到了尘世，不管碰到什么样的困难，都绝对不可以低头，绝对不可以屈服，更加不可以放弃！”

　　“辛念树”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说：“真君，我一定会牢记的！父亲的教诲，我一直都铭记在心！这次，我一定会不辱重托，完成天督交给我们七殇城的使命！”

　　辛子添的眼角，不知何时，已再次泛起了泪花。另外六位城主的眼睛，也早已湿润。

　　虎殇真君满意地笑道：“辛念树，我相信你的话，更加相信你能够出色地完成七殇城的使命！我也相信你父亲，还有在场的六位城主，都会相信你所说的！”

　　“辛念树”激动地点着头，望着辛子添的眼睛里，也是一阵泪光闪烁。

　　虎殇真君道：“好了，辛念树，我们的时间紧迫，给你一晚的时间和家人团聚，明早我们就出发！”

　　虎殇真君的话音刚落，辛念树的肌肤再次回到了从前，一把扑到了辛子添的怀里，哽咽道：“父亲，请您放心，我一定会不负重托……一定会完成七殇城的使命……一定会平安归来……一定会永远地陪在你和母亲身边……一定要在陨荒找到心有灵犀的神兽……”说到后面已是泣不成声。

　　辛子添轻轻地抚摸着辛念树的脑袋，一阵阵的暖意，从他的掌心，以及辛念树所靠的胸口位置，迅驰电掣地传遍全身，瞬间将他的泪腺再次击溃。

　　辛子添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太过严厉，还没来及疼爱，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背负起整个七殇城的使命，走上一条暗无天日，吉凶未卜的伏魔之路。

　　然而，辛子添的眼泪中，有大部分却是欣慰的泪水。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经常被自己骂着忤逆的儿子，竟然会有如此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他一直都想按照自己的标准，将辛念树培养成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此，他常常头疼不已，总是觉得辛念树桀骜不驯，顽劣成疾，稍有一点不顺其意，轻则批评教育，重则幽禁体罚。

　　然而，眼前刚刚发生的一切，却让他忽然意识到，辛念树早已是名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男儿，甚至远远地强于当年的自己。

　　可笑的是，在这一切发生的前一刻，自己还站在城墙上，盯着巨石谷的方向，明知他是太想爷爷了才溜出去，还非要骗自己，他是耐不住城内的枯燥生活，才故意偷偷地溜出去玩耍，准备大发雷霆一顿。

　　千言万语拥堵在辛子添的胸口，泪眼朦胧中，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将所有的不舍和疼爱，都化作臂弯间更强有力的拥抱。

　　那一夜的百灵殿，再次破例，张灯结彩，纸醉金迷。蜂拥而至的子民们，将辛念树一次次地抛起，又一次次的接住，欢笑声和呐喊声震彻云霄。

　　那一夜的百灵殿，不知道多少人哭红了双眼，不知道多少人哭得肛肠寸断。那些受过辛念树恩惠的子民们，一个挨一个地将他抱在怀里，丝毫不顾忌自己的热泪，早已弄湿了对方的锦衣华服，一遍遍地讲着祈福的话，丝毫不担心对方会不耐烦地拂袖离开。

　　那一夜的锣鼓喧天，靡靡笙歌，到了最后，完全被柔肠寸断的别离声，以及无语凝噎所代替。

　　……

　　辛子添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想到一百多年前，母亲作为陨殇星的骄傲，带着万千子民的祝福，奔赴天炽星前的盛大场景。

　　然而，今日的送别场景，已经远远地超越那一日。不管是络绎不绝的子民数量，还是发自肺腑，潸然泪下的别离赠语，都远远地超越那日。

　　惊天动地的旗鼓喧天，欢声笑语，发展到最后，已是泪的海洋，难舍的洪荒。

　　“母亲，如果您可以看到念树今日所受的拥戴，也会万分欣慰的吧！希望您能够在天炽星，保佑念树一帆风顺，早日完成陨殇七城的使命！”

　　辛子添仰起脸，遥望着天空深处，在心中默默地念道。

　　他原本以为，只要仰起脸，泪水便不会轻易地滑落，但是，汹涌而出的泪水，还是无声地漫过了眼眶，肆无忌惮地溅落下去。

　　不知何时，妻子也来到了他的身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望着灯火阑珊的深处，泪落如雨，如同断线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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