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净土之娃

　　103.狂放之士

　　密林之役不但令朱穆声名鹊起，更令离家佣兵团声名大振，而此役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附近一位著名的文士慷慨从戎，从毕城主那儿得来500新兵，壮怀激烈地加入佣兵团的守城大军。这名文士名荀菊，是一位自信得近乎狂妄的才士，曾经在京城的大街上，张贴文士榜，将天下文士分为九等，处于一等的仅三人，除了天龙帝国被誉为“一代文宗”的夏天枢及巨龟国当代学术巨匠冷戎外，剩下的一个就是火云帝国他自己。不过此人确实颇有才情，创作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而且时常斗酒狂叫，醉卧山野，而离谱的是娶妻以貌美为准，稍不如意马上离弃，由此不免负上轻薄之名。

　　这次大战爆发，顿令这位一直追求壮丽生活并以王霸之才自诩的文士感到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在获悉战事的当天便当即弃官离任，连夜向赛特城奔来。由于他名声颇盛，城主大人本不想让他以身犯险，岂知文士竟主动请缨，并点名要到辛幻他们这边来，无奈之下，城主只好顺从其愿并大肆宣扬，以此激励士气。

　　也许文士们都有一种孤芳自赏的臭美倾向，荀菊到来的当天，便与朱穆、辛幻等打成一片，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大家纵酒高歌，纵论天下大势，颇有一种煮酒论英雄的豪杰气概。正午时分，敌人的主力大军终于安寨于山脚不远处，搭起的帐篷连绵不绝，望之如一颗颗巨大的黑色蘑菇，直看得荀菊怪叫连连，热血沸腾。午饭过后，山脚下来了队约二百人的清一色黑色铁甲军士，同时不安分地怒骂挑衅着。已经喝点七荤八素的荀菊闻言，马上提剑上马，准备与来人一决雌雄，完全忘记了自己仅是个文士而武学不精的事实。受到他的感染，醉醺醺的辛幻再不迟疑，马上点兵上马，誓斩来人狗头。也许是人喝醉之时，更能凭本事行事，仅三个回合，辛幻便斩下了敌方将领的脑袋，正准备乘胜追击之时，忽闻城内收兵起鼓，十分不情愿地领兵退回城内，刚入城门，忽然翻身落马，同时口中卖力地呕吐着。正当众兵士大惊失色，纷纷下马看个究竟的时候，却见我们的主人公随手把敌方将领的脑袋枕入头底，一个翻身，竟在雪地中呼呼大睡起来。

　　昨夜天气的突然转暖，却预示现今更大的落雪与更寒冷的天气。城头上那一面面绣着龙瞒兽图像的红旗已然结冰凝固，不再飘扬，许多兵士因天气的转冷而难再穿冰冻的盔甲。城内尚且如此，城外正在雪地卧眠的敌方军士更好不到哪里去。纷纷的大雪使得双方将士都再难提起兴趣制造摩擦，很快地敌方的帐篷上便盖上了一层厚厚积雪，望之如一座座连绵起伏的覆雪山丘。晚饭时分，敌人进行了大规模的攻城行动，只见对方军营中涌出一团团黑云，飞快地向山上涌动着。辛幻此时已被叫醒，见到如此阵仗，饶是他胆色过人，也不由得感到一阵胆战心惊。人的名，树的影，甚为天龙帝国五大名帅之一的边雄公爵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从他手下兵士的阵容来看，显然是训练有素，协调性颇高，而更加令人感到心惊的却是那些身着一色黑色盔甲的兵士们身上爆发出巨大气势与昂扬斗志，让人充分意识到这是一支真正拥有军魄的铁军。朱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对着瀚海强笑道：“荀兄，你看对方将派多少人攻打我们的土城？”“决不少于5千，”荀菊断言道，眼中尽是兴奋的神光，“这次鄙人定教他们有去无回！”“荀兄有何良策？”荀菊神秘地笑道：“实不相瞒，这次在下前来，带来几件克敌制胜的秘密武器。”“秘密武器？”朱穆顿时来了兴致，“不知荀兄可否透露一点？”“天气如此寒冷，他们久攻不下，如果能喝酒暖身子必将是件美事，”荀菊笑道，“在下随身带了几瓶昔时酒仙酿造的‘神仙倒’，不要小看此酒，普通人即使沾上几滴也要醉的昏睡几天几夜。”“酒仙之名在下也略有耳闻，”朱穆动容道，“真没想到翰兄竟可得到如此至宝，若是此酒真的灵光的话，在下定可叫他们欲哭无泪！”“我们是否可以把这叫做英雄所见略同呢！”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对面气势汹汹的敌人顿时变得不再可怕。

　　104.交战

　　但叫人料想不到的是，他们现今固守的这座毫不起眼的土城这次竟成了敌人主攻的对象。无数黑甲兵士自密林中蜂涌而出，似要速战速决，欲尽最快速度拿下这座刚建起的土城。

　　艰苦的土城守卫战就这样仓促地拉开了序幕，而尤其令人头痛的是敌方的那位手执长剑的将领，从发出的剑光来看，估计他至少达至大剑师的境界，一道道如实质般的剑气自他的手中发出，狠狠地击在了厚厚的石门之上，幸亏众人发现及时，忙指挥兵士把他列为重点防御对象，阻止其靠近城门并试图劈开石门。

　　战争充满残酷与冰冷，死忙的气息弥漫着土城内外的每一个角落。由于事出突然，在后方的毕家援军达到之前，敌人已然对土城形成了合围之势。支持了近两个时辰后，已然弹尽弓绝的佣兵团终于决定突围而去，恰好这时从土城上方到来的援军正与敌人激烈交战着，只要从这个方向撕开一个口子，逃命的几率将会倍增。当然了，城中剩余的近1500名居民当无可避免地成为俘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黄昏时候，惨烈的突围战终于开始了，这次佣兵团的全体成员成了一把划开敌方裂口的利刃，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向两边如波浪般闪开。惨哼一声，辛幻左臂突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情知中箭的他再不迟疑，忙运起自认为最具杀伤力的“伤情五式”，向着黑压压的敌军狂攻而去。人在危难之时，总能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奇迹，随着体内的一声巨响，辛幻知道自己已然获得突破，大吼一声，身上的橙色光罩顿时转为红色，同时平生第一次地，辛幻长剑的尖端出现了一寸令人不敢直视的剑芒，所到之处，敌方士兵的兵刃纷纷折断，当把剑了无阻碍地插入敌方一位修成斗气的将领体内之时，辛幻终于知道，能够发出剑芒，当是武者修武道路上一个质的突破，单是从剑芒可以刺穿斗气光罩的作用来看便可推知自己再不是任何一名武者眼中的蚂蚁。战斗仍在惨烈地进行着，由于辛幻体内功力十分的雄厚，当别人露出疲态的时候，他却越战越勇，最终成为了这把突围尖刀最锋利的所在。泪已流尽，自知再难使出“伤情五式”的他，连忙化作以意运剑，似要在这死亡之地努力探求着一套适合于战场搏斗的剑法。前方的援军仅有20步之遥，可要跨出这20步，将是怎样的艰难过程，后方的突围队伍是否被敌方冲散，辛幻无暇顾及，此刻他的眼中只有这20步的距离，到则生，不到则死。一支长矛不知从何处冷不丁地插入了他的大腿，愤怒的辛幻马上发现了偷袭者的模样，竟是个刚好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身兵士的服装，有点恐慌却带着天真的眼神，显示着他是个刚入伍不久的新兵。当利剑不一刻割破他喉咙的时候，他的眼神顿时化为了一片茫然。终于，经过一阵近乎几十年漫长的拼搏奋进，辛幻最终与援军汇成了一团，转过身去，从土城中紧随着佣兵团杀出的500名军士，此刻剩下的绝不超过200人，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佣兵团的成员竟无一失散，无一死亡。默默地望了一眼刚刚踏过的死亡之路，辛幻的心中竟无半点波动，远处高耸的山峰在大雪之中突然显得那样的静穆，直至此刻，辛幻才最终确认：自己还能活下去！

　　在辛幻他们固守的土城失陷后不久，离土城近100米的另一座土城守军竟大开城门，把敌人迎了进去。直至此刻，固守的一方才明白敌人所打的如意算盘。古绝山脉层层叠叠，在赛特城主城所建的那座最高的山头前，耸立这近五座稍低的山头，每座山头的半山腰都建有几座专门捍卫本山头的城楼，当然，若要占据一个山头，最终须拿下建于山头最高处的真正控制本山的主城楼。难民的大量涌入，使得住房紧张，所以城主便因势利导，在每座山头山腰处的城楼下方不远处新建了一座座土城，一来解决居住问题，二来起到固守山头的作用，真可谓一举两得。但对于敌方来讲，山脚下那么多的土城，个个攻破占领，不但没有必要，更是浪费军力的愚蠢之举。敌人的内应显然已经掌握了其中一座土城的控制权，占领邻近的那座佣兵团固守的土城，恰好对处于半山腰的城楼呈犄角之势，便于进攻，这也就解释了敌方为何对辛幻他们固守的那座土城有如此大的兴趣，每次都派优势兵力攻打。

　　正当脱围而去的辛幻坐在城楼中为刚刚死在自己手中的那位新兵致哀之时，一条令人发指的噩耗突然传来，由于在守长之时，土城中的居民出了很大的力，导致敌方的军士损失惨重，城陷之后，愤怒的敌方将领竟下令屠城，可怜那1500名手无寸铁的居民，在两个时辰之内便化为了一具具冰冷的尸首。雪在怒舞，风在狂吼，辛幻从未想过自己可以痛恨别人达到如此程度，望了望黄昏的天空，他那滴血的心不由得默念道：“等着吧，刽子手很快便让你们血债血偿！”

　　子夜时分，期待已久的辛幻他们，偷偷地摸出城楼，向着白天失守的土城进发着。这次幸亏荀菊带来的秘密武器，在他们突围之前，把酒仙酿造的那几瓶酒均匀地倒入了几百坛美酒之中。早先城中留下的密探来报，敌方近3000名守军已然喝下美酒，此刻正在引颈待戮呢。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预料一般，当佣兵团引兵进驻土城之时，那3000名双手沾满无辜居民鲜血的铁甲兵士，正在醉乡之中漫游着。对于这样一帮刽子手，佣兵团及兵士们再难仁慈，纷纷手起刀落，让他们在无知无觉中平静地踏上了黄泉之路。当然，遭生擒的几个敌方将领，因其肚子里极有可能藏有敌方的重要军事机密，被幸运地留了下来，但等待他们的将是残酷的刑具及生不如死的生活。

　　大反攻的时刻终于到来，土城重新落入佣兵团掌握的那一刻，那座唯一失陷的土城顿呈三面受敌之势，领导这次反攻的毕将军听从谋士的献计，乘机剥下敌方那3000名军士的盔甲，扮作对方，当夜便顺利地赚取了失陷的土城。两座土城从失陷到收复，其间不过几个时辰，但在此期间丧失的生命却足以万计！不过天亮之时，洋溢在人们心头的，竟是胜利的狂喜与兴奋，只有那呼呼的北风在和着雪花悲鸣着。

　　双方厮杀至今，彼此的伤亡情况如下：昨日攻陷土城，敌方损兵约2000人，醉酒被杀3000，赚取土城时，约有1000名敌方兵士身首异处，再加上前天作战损失1000人，敌人共失精兵约8000人，同时重伤或被俘者2000人，所以共有万余人被迫退出了这场战争。而火云帝国方面，前日作战损失约400人，土城守卫战居民及军士共死亡1300人左右，屠城时约有1500人遇难，反攻共损失兵力700人，所以兵士及居民共死亡约4000人左右，当然了纯粹的兵力损失不到2000人，而且这2000人中约有一半是新兵。这是一种令人振奋的对比，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当然是敌军的3次中计以及火云帝国处于防守的有利位置。当然了，这次土城守卫战的胜利，从战略方面来讲，其意义更是重大。敌人的优势便在于来得太快，令火云帝国一方仓促应战，外援一时难以到达。趁着这一有利时机，敌人若不能占领一至两座山头稳住阵脚，胜利的天平将会大大倾向毕家。所以在外援到达前的这段时间，将是敌人疯狂猛攻的阶段，摆在佣兵团眼前的必是更加惨烈的战斗。不过据朱穆推测，经过这一连番的短兵交接，敌人将很有可能放弃攻打佣兵团固守的土城。因为从战略方面将，山脚下的这么多土城，其战略意义基本平等，只要可以占据相邻的两座，达到有利于进攻山腰城楼的目的，其他土城攻陷与否将无足轻重，一旦占领了这两座山头的至高点，便宣布了其他土城守军的形同虚设，所以他们必定寻找软柿子捏，而经过这两天的接触，佣兵团绝不是软柿子，因此他们没有必要愚蠢地讲佣兵团视为下一步目标。

　　105.净土之娃

　　仰望着大雪覆盖的土城，立于密林中的辛幻不由得一阵怅然若失。面前的大土坑中埋葬着1500名手无寸铁的居民。就在昨天，他们还生龙活虎地在他周围喧闹着，特别是那几十个曾经围着自己嚷着要学武功的孩童们，他们天真而崇拜的眼神，是那样的清澈与令人留恋，现如今这些天使们真的安息了吗？林中一个枝条因不堪积雪的重压而嘎然折断，清脆的响声重重地击在了辛幻的心上，冰冷的盔甲传来阵阵凉意，他突然像失去所有力量似地坐在了雪地上。累了，是的，他太累了，累得懒得去理那冰水侵体的感觉，懒得去管那飞雪入脖的凉意。这一刻，他感到自己与眼前长眠的居民们是那样的贴切与默契，和谐而又同一。一种凝重而去敬畏的感觉渐渐占据了他的内心，突然他感到屁股底下有东西在卖力移动着，挪开身子，一个一尺长的赤露婴儿缓缓钻出雪层，一双灵活而又清澈的黑色大眼睛好奇地向周围望了望，当见到辛幻的时候，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苦恼道：“为何找不到干净的地方呢？”“干净的地方？”惊奇的辛幻忙问道，“这儿不干净吗？”“是啊！”深深叹了一口气，婴儿无奈道，“我找了好多年了，可总找不到！”“找不到？”辛幻更加好奇了，“哪种地方才算干净呢？”“欲望得到净化的地方，方才干净。”婴儿稚嫩的声音重重地击打着辛幻的耳膜，“我藏在山中也不知几万年了，本希望找个同类说说话，解解闷，可碰到的许多人不是想吃掉我，便是想利用我，我好怕！”“人吃人？”辛幻不解道，“这不可能吧！”“你真的不了解！”婴儿卖力地摇了摇头，“我是一位灵魂纯洁的修武者死前的精气所化，秉受着世间万民的强大念力方才成型，也就是人们口中的所谓的天地元婴，只有干净的地方才可令我成长，但寻了几万年，仍找不到可以成长的地方，无奈之下，只好躲进深山清泉之中，苟延残喘。”顿了顿，又道：“最近几年，天地间的污浊之气越来越重，使原来的栖息之所越来越难待下去，无奈之下，只好东寻西找，希望可以找到新的栖身之地。”“原来如此，”辛幻若有所悟，“你会死吗？”“不会！”婴儿苦笑道，“只要万民的念力还在，最不济我也可以以灵体存在。”“是啊，”辛幻点了点头，“你永远不会放弃找寻的，是吗？”“不错，”婴儿惊讶道，“看来你似乎很了解我，真不简单！你的灵魂很纯洁，也许我们真的可以做朋友。”“荣幸之至！”耸了耸肩，辛幻笑道，“无论怎么说，我都会把自己最诚挚的祝福送给你，我的朋友！”“谢谢，”婴儿突然精神了很多，“我还要继续找寻呢，再见了。”“再见！”看着婴儿钻入雪层，辛幻由衷地叹道：“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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