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夫妻
晚上唐宁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噪杂的人声，汽车的鸣笛，视线却是一片模糊，看不清场景和人事。一转眼却又好像时空变幻，凌晨医院空旷的走廊里，一个女孩子抱着腿，一个人蹲在地上默默的哭泣，梳着长长的马尾，穿着黄色碎花的裙子，唐宁记得那是自己上大学时的样子。
脚步声走来，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一个人蹲在自己面前跟自己说话，好像是说不要怕之类的。唐宁抬起头，努力的想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却是一片模糊，只看清眼前是个男人，很高大可靠的样子。陌生又熟悉。
早上起来小两口吃完饭，去超市买了点营养品就去许家老宅。出租车驶出城区，到了郊区一片别墅小楼前，俩个人下车，许恪守一手拿着东西，一手牵起唐宁的手，唐宁脸红了下，挣了挣没挣脱，也就由他。
许家是大家族，从民国的时候就人丁兴旺家族鼎盛，不过经过了上个世纪的动荡，子孙大半到了国外，留在国内的也就许父这一支了。
许老爷子早年从军，半生戎马，也曾位居高位，也曾在动荡浩劫里历尽艰辛，到了自己的子孙倒希望子孙平安是福，平平凡凡的。
唐宁的公公许敬年轻的时候也曾应征入伍，后来从政。这几年身体大不如前，也快退下来了。至于具体什么职位，唐宁刚嫁过来还真不清楚，据说不低。还有个二叔，走了科研的路子，现在全家大半时间都是在国外。婆婆杨婉柔是书香世家出来的，退休前是Z大的古代文学教授，老太太雍容典雅，气质温和，唐宁很是敬畏。
许恪守是长子长孙，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二弟恪恭是一名军医，在邻省的军医院任骨科医生。三弟恪慎和小妹朱言希是双胞胎，是婆婆去英国访问学习的时候在英国出生的。
关于小妹朱言希的身世还有一段故事，这个许恪守倒是跟唐宁细说过。许恪守的姑姑许笙是一位妇产科医生，当初许恪慎和朱言希在英国出生还没出月子。许笙作为Z省人民医院医术最高超的妇产大夫怀着七个多月的身孕临危受命，抢救一位命在旦夕的产妇，紧要关头不得不亲自上阵做手术，产妇母子平安，自己却导致早产。因为长期劳累伤身加上早产，新生儿经过多方努力，还是在出生一周后没能活下来。因为许笙的身体状况不适宜再要孩子，姑父朱云峰跟岳父母商议，抱养了朱言希。
这件事在朱言希18岁成人考上大学后就公开了，亲近的人家也都知道，并不是什么大秘密。朱家夫妻俩鹣鲽情深，也一直把朱言希视若己出，疼爱有加。俩人工作都忙，因此朱言希从小倒有大半时间是在许家长大，跟亲生父母也并未生疏。唐宁自己是经历过家庭变故的，因此尤其羡慕这种其乐融融的大家庭。但是羡慕之余，又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外人，一时很难融入，因此除了跟小姑子朱言希投缘之外，并不是很积极跟许家人多接触。
因为是周末，大半人倒是都在家，许恪守跟唐宁进门的时候，一家人正在吃早餐。杨婉柔看到儿子儿媳很高兴，招呼他们吃饭：“甜甜好久不来了，我还跟你爸念叨你呢。”许恪守制止了保姆小文给自己二人拿餐具，唐宁不好意思的笑了：“最近快考试了，学校比较忙。早就该来看看爸妈的，爸您身体好些了吗？”
许敬看上去气色很好：“老毛病了，就是最近血压有点高，注意下就行了。你们年轻人好好工作，不用挂念我跟你妈，我们还不老嘛。”
朱言希撇撇嘴，站起来从自己爸碗里抢个咸蛋黄吃：“不老不老，才六十多哪里老了，姥爷八十多的时候还爬泰山去呢。”杨婉柔瞪了朱言希一眼：“没点正经，怎么跟你爸说话呢！”许言希才不害怕呢，往自己爸跟前挪了挪：“舅舅爸爸，你去爬山吗？”许敬脸黑了：“怎么不能了？我还爬的动！”朱言希“奥~”了一声，故意用很崇拜的表情看着许敬。一家人都被这父女俩逗笑了。
这一家人唐宁跟朱言希最为熟悉，笑着问她：“你最近怎么不去找我了？快考试了学习怎么样？”朱言希就读的Z大跟唐宁任教的Z大附中就隔了一站路，朱言希读大三，今年才20岁，对这个比自己才大4岁的嫂嫂很有好感，平时没课的时候经常去找唐宁玩，俩人很投机。
朱言希仰望天空做忧愁状：“我们学文学的呢，别的没有，就是论文多作业多！烦死我了，反正不会挂科的，我这么有才华，编编也就过了，倒是我这学期去听心理学的课了，很好玩的。”
杨婉柔忙插话：“小孩子学什么心理学嘛，乱七八糟的。你就好好读书，时间富余就学习下外国文学，别整没用的。”朱言希马上正色道：“嘿，我说妈，你这是门户之见哈，你看你自从当了婆婆，越来越食人间烟火了，还乱七八糟，老太太，你要注意你教授的姿态，姿态知道么！”
杨婉柔气笑了，站起来用筷子敲她的头：“油嘴滑舌！我跟你讲姿态，你不上天了！你就是欠训！等你妈回来看怎么收拾你！”
朱言希夸张地抖了抖：“啊呀妈。我那个妈可没有您温柔可亲，我小时候逃学，她拿着手术刀吓唬我，那可是我幼小心灵永恒的创伤啊！永恒的！相比之下您简直就是和风细雨润物细无声的典范。”一边往厨房伸伸脖子“家里有嘛好货，我下午带学校吃去啊！”
杨婉柔因为某种些微的愧疚心理，对这个小女儿一向格外疼爱。闻听此言忙道：“你就胡说八道吧！——你明天早上回去，下午我给你做些好吃的你带着，可怜的学校食堂都没有油水……”朱言希忙摇手：“不用不用，我跟同学约好了今天有事呢，我就带点肉就行了，妈你做的酱肉我们宿舍的可喜欢吃了。反正我下周就回来再带。”
杨婉柔并不是麻烦啰嗦的人，就随她：“别不舍得花钱，学校的饭不好吃就出来吃点。”朱言希一边忙忙吃完点头，一边拿包走人，一边跟唐宁致意：“等放假了我去你那玩啊嫂子！”唐宁笑着看着她点头。
一边许恪守慢悠悠开腔了：“妈，甜甜一个人在家还得上班还要做饭，你给做点好吃的给我们带着。要不回头我回部队了给找个靠谱的保姆？”唐宁眼皮子跳了跳，忙制止：“不用不用，妈你别听他的，我一个人日子简单，哪那么麻烦。”
杨婉柔倒是深以为然：“对对，你们年轻人就爱吃什么快餐啊，不注意身体，上班又拼命。我给甜甜弄点食补的东西。找个保姆也行，我先找找看，回头万一甜甜怀孕了也得有人照顾饮食不是？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爱跟我们老人一起住，这不一个个不是搬出去就是住校，有个可靠的人照顾着妈也放心。”
唐宁不禁心里软乎：“妈，真不用，我会做饭，家里猛的多出个人来我也不习惯。我住学校附近就是上班方便，我以后周末常回来看您跟爸，顺便蹭您的好吃的。”杨婉柔这下很高兴：“对对，你回家来吃饭，我给你做好吃的，你再带回去一些，自己弄弄就能吃的。那个甜甜啊，你们打算要孩子没？”
唐宁：“……”看来大学教授也阻挡不了老人一颗盼孩子的心啊！许恪守忙救场：“我又不在家，急着要孩子干什么，再说我们还年轻呢，我还不想弄个孩子来操心呢！”
杨婉柔瞪眼了：“你都快三十了！还小，那谁隔壁你王阿姨家小胖，儿子都上幼儿园了！”许恪守才不买账：“那别人还丁克呢，您没见啊？我爸有我的时候不也三十多了嘛。”“我跟你爸那是忙事业！”“我们不也忙事业嘛，您别瞎操心啊，该您当奶奶的时候您不要都没办法。”
杨婉柔当着儿媳妇面不好跟儿子掰，顿时心情不爽利了。唐宁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拉拉许恪守的袖子，低头不说话。
许敬发话了：“孩子们都大了，有自己的人生规划，你少跟着瞎起哄，你不是还有书要写嘛，不忙啊？”杨婉柔叹了口气：“没一个听话的，我还不如返聘回学校教书去呢，这退休没事了真是闲的慌。”
许恪守赞赏的看了自己老子一眼：“妈你还是回去带学生吧，正好看着希希，等她毕业了不就消停了。”说的杨婉柔倒是真的心动了。
当初两个孩子考大学的时候，许恪慎因为自小聪明初中跳了两级高中跳了一级，早就毕业两年了，因为杨家也有自己的生意，这几年也慢慢想把产业往Z市移，当然是用自己人放心，用杨大舅的话说就是：“我又没孩子，杨家这一辈都是女儿，女儿就该娇养着，哪能吃苦受累做生意，就负责花钱就行了。你三个儿子，我培养一个不正好嘛。”
所以许恪慎高中毕业就出国读的管理，现在帮舅舅打理生意。朱言希嘛，许家的原则也是女孩子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的就行，希希又随她生母，喜欢文学，就读了文学，再不济毕业进学校当个语文老师也不错，就随她自己学了文。
夫妻俩吃了午饭就走了，许恪守开走了自己家的车，唐宁笑：“恪慎会郁闷的。”许是年轻人比较谈得来，唐宁对许家最小的两兄妹印象都不错，他们对她也很亲切。
杨婉柔一边吩咐保姆收拾餐厅一边跟自己老头商量：“你看是恪守不愿意要啊还是甜甜不愿意要啊？别跟我说你不想要孙子！”
许敬很无奈：“哎呀夫人，你管小俩口谁不想要呢，你催他们听啊，我想要孙子，我想要人家就要啊！你就是闲的，你闲的慌就多照顾照顾你老头我嘛。儿孙自有儿孙福，操了一辈子心了，到老了就不知道歇歇！”
杨婉柔横了许敬一眼，进厨房去了。自己这个大儿子是爷爷一手带大的，脾气也随他爷爷，自小主意大，当初说要结婚，把人带回来见了见就结婚了，幸好唐宁一看就是个好孩子，虽然家世呢是差了点，不过娶媳妇嘛，儿子喜欢就行了，自己说的又不算，今天看小两口还蛮顺遂的也就挺好。
许家显赫过，也落魄过，对权势倒是看得淡了，只要孩子高兴幸福就行了，夫妻两个对孩子还是比较民主的。况且许家的孩子都早慧，主意大，当父母的也就是好好引导别让孩子走了歪路，自己的人生还是要孩子自己做主的。
许恪守一边开着车，一边看唐宁在一边迷糊了。想起吃完饭爸爸把自己叫到书房说的话：“你也结婚半年了，男子汉成家立业，既然成了家，就要担起一个家庭的重任。咱们家说不上什么显赫人家，好歹也不要坠了你爷爷的威名。我听说了你这次演习表现很好，要继续好好干，当初是你自己选择读军校从军，爸爸虽然不是很喜欢，但也支持了你。甜甜是个好姑娘，我听希希说了，这孩子经了很多事，你要好好对人家。男子汉大丈夫，保家卫国是英雄，呵护妻儿，家庭美满更是英雄。你是长子，你爷爷自小看重你，爸爸也对你严格要求，爸爸希望你能像你爷爷希望的那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禁心里柔软起来。
妻子妻子，自己有妻了，还要有子才完美，不过是个女儿最好了，最好长的像妈妈，自己一定会把她爱如掌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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