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师德
课间休息的时候，唐宁听几个老师在办公室凑头低语：“哎，知道吗？听说王科长，就是王燊的爸爸，因为收受家长的礼品，被处分了呢。”
“是吗？早就听说啊，很多家长一到升学择校的时候就常到王科长家去，据说王科长还好，他那个太太，可手长的很呢！”
“那也是王科长同意的，夫妻嘛……这位王夫人可不得了，据说因为他们家王燊上学的事啊，闹了好几个学校了，升入咱们学校之前，小学可是转了几次学呢，每次成绩不好或是在学校出了什么事，都要找学校跟老师的麻烦，大家都讨厌的很，又不敢怎么样，没什么办法。”
“我看王燊还好啊，除了贪玩调皮了些。”
“有那样的爸妈，能惯出什么好孩子来，也就是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大管他罢了，这次是唐老师倒霉，好心管了一次，就摊上事了。”
……
看到唐宁经过，有同事还把唐宁叫住：“唐老师，你这次受的委屈可是扳回来了，这叫恶人自有天收！你说我们当老师的，碰上这样的家长能有什么办法？管也不行，不管也不行。管了人家嫌你管的不好，不管人家怪你没有尽到职责。要是对学校老师不满意，自己带回家去教，去管嘛，何必来学校呢！做家长的，手伸的太长，又不明事理，吃苦的是我们老师，吃亏的还不是学生！”
唐宁无奈的笑笑：“没办法，一样米养百样人，什么样的人都有，也什么样的家长都有，我们做老师的，也不过是本着自己的良心，尽力好好教学生，尽力让家长放心罢了。除了做好自己，完善自己当好这个老师，我们不过是教书的，能有什么办法？”
“唉！都说当老师好，其实天下哪有好干的活呢！现在的世道，天天喊着尊师重教，我们老师反而越来越难做了。我们是传道授业解惑，也不能把学生什么问题都往我们身上推吧？家长家教好，教育的好，我们除了教好功课，还用这么费事啊？！”
……
一群人讨论的讨论，倒苦水的倒苦水，甚是热闹。当然，也有个别机灵的，能嗅出这件事里的不同寻常。
放了学许恪守来接唐宁，去吃冰淇淋火锅。唐宁一上车就迫不及待的问：“今天王燊的爸爸来跟我道歉呢！我听我们办公室老师说他还挨了处分。是不是你捣的鬼啊？”
许恪守撇了撇嘴：“你听听你的用词！什么叫我捣的鬼啊？我不是天天在家跟你在一块嘛？！不过是恪慎把一些事让大家知道知道，摆在了台面上而已。很多事呢，做了就不要怕人知道，别人知道了，有什么后果，谁知道？”
唐宁咯咯笑了起来：“就你们机灵！我也挺讨厌这种人的！好好的孩子都被这样的家长带坏了！我看王燊还是个不错的孩子的，这样不会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许恪守斜她一眼：“就你关心学生！有些事他爸妈能让他知道啊？你们当老师的，还议论到他跟前啊？再说了，这么大的孩子，你以为他心里没有一杆尺？要不他为什么离家出走？没事，也就是一些风言风语，该承受的总要承受。经过这件事，未必对他不是一件好事。要是他爸妈知道改进，岂不是他的福气。”
唐宁点头：“也是，孩子也不小了，现在的孩子这么早熟，估计心里其实什么都知道，所以才跟家里这么生分。”
“废话，家是孩子的港湾，你说孩子有什么事不敢跟家里说，被逼的离家出走，这样的家还像家吗？这样的父母合格吗？”
唐宁抱住了许恪守的手臂：“恪守，咱们以后一定好好对我们的宝宝，让他完全信任我们把我们当朋友，当依靠。把父母和家当作最大的依靠跟安全感来源。”
许恪守抖抖手臂：“我开车呢！老实点啊。”嘴角却在听到唐宁说“我们的宝宝”的时候，扬起柔和的弧度。
唐宁放开他，叹了口气：“其实教师是一份很平凡的工作，我也没想着去济世安民啊，为国家教育大计做多大贡献啊。我会有很多学生，可能不会全记住，也可能会忘记很多人。但至少我希望每一个学生在回想起我这个老师的时候，能记得我给予过他们好的影响和指引。”
许恪守笑着回过头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这样就很好，这就是师德。”
唐宁得意地笑：“是吧？我觉得我还是一个不错的老师的！”
“那当然，在我心里一直是。”
时光咖啡馆是许恪慎用自己的积蓄开的，当然，外人不知道的是许家四兄妹都有出资。咖啡馆建在高校和购物中心以及写字楼集中的市区，生意很不错。附近的上班族、购物的年轻人、经济条件允许的学生，都会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或是细雨霏霏的傍晚，来这里点上一杯咖啡，品味时光。
正是午饭刚过去的时候，咖啡馆基本没有什么客人。杨絮走进“时光”，径自找到了靠窗角落位置的时候，许恪守正坐在藤椅上侧头看着窗外的车流。
杨絮环顾四周：“这会儿还真是清静。许少校没去给唐宁送饭？”
许恪守礼貌的站起来请杨絮入座：“我跟她说来这里看看——这是我弟弟的产业。”
杨絮点点头坐下。拿过许恪守递过来的饮品单，也没心情细看，随便点了一杯蓝山。侍应生很快把咖啡送了上来。许恪守一直没有开口。杨絮拿起勺子搅拌咖啡，沉吟了半晌，抬头看着许恪守，面色凝重。
“许恪守，作为唐宁的朋友，请允许我直呼其名。”
许恪守点头：“应该的。”
杨絮咬了咬嘴唇：“唐宁现在的情况，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也很自责。所以我并没有立场指责你……”
许恪守直视杨絮：“杨老师，我很感谢你作为朋友对甜甜的关心。我想知道关于……陈小姐的情况。”
杨絮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平复下心情：“基本上就是你知道的情况，除了她已经……死亡。”
许恪守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了起来，他呼了口气：“那天你跟我说了之后，我也找人调查过了，我想听你说说当初具体的情况。”
“我跟唐宁，还有子豫，都是Z大同一届的学生，在学校认识，成为朋友。子豫跟唐宁一个宿舍的，天天在一起，感情格外好些。两年前，唐宁带她妈妈去西安旅游，在回程的大巴车上出了交通事故，子豫当时同行。出事的时候，唐宁受伤，唐妈妈也受了重创，而子豫因为拍路上的风景没有系安全带，被甩出车当场死亡。后来唐宁的妈妈也去了……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杨絮语气里也有了几分焦虑：“这件事对唐宁打击很大，所以我们熟悉的人都刻意不在她面前提起相关的人和事，她当时忙着她妈妈的事，连子豫的后事都是我们帮着料理好了之后告诉她的。她还跟我们几个同学一起去看过子豫的爸妈……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当子豫从未离去……要不是你那天无意中提起，我还不知道。”
许恪守难得很平静地看着杨絮：“也许是……逃避吧。我一直以为是陈小姐很忙，所以我从没碰到过。杨小姐，你是专业人士，你觉得甜甜这样……是什么情况？”
杨絮从包里掏出自己ipad，打开给许恪守看几个案例：“据我分析，应该算是妄想症。但是好像又不是。这种情况其实不罕见，比如很多亲人离去，自己悲伤过度，选择相信亲人还在……可是唐宁并没有臆想自己的父母亲还在……”
“大概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她父母双亡，她只好逼着自己相信接受。”
杨絮顿了一下：“是的，她从未在我们面前提起子豫，也没有在我们面前表现出还当子豫活着的迹象。说明在她的潜意识里，她知道子豫是死去了的，每年给子豫扫墓，我都会发邮件给相关的好友，她从未回复，也没有去过。我想是她刻意忽略的。她宁愿相信自己的好友从未远离，一直陪着自己。她只在不认识子豫不知道子豫死去的人面前提起子豫，就说明了这一点。”
许恪守拿过ipad一边仔细浏览，一边沉吟：“可是，她会说她跟陈子豫见过面，通过电话。”
杨絮皱起了眉头：“她当着你的面跟‘子豫’通过电话吗？”
“从来没有。”
杨絮呼出一口气，轻松了几分：“那就是了，她知道子豫是不会跟她通电话的，她就聪明的选择忽视。”
许恪守拿出一张营业厅的缴费记录：“我从甜甜手机里找到了陈子豫的电话，托人查了，这两年一直有人固定时间固定金额给她充话费，她的卡一直没有作废。我想这个人应该是甜甜。她固定每次充五十块，可是有几次只充了二十块的，而且是在她刚充不久。我觉得应该不是她。”
杨絮有几分显而易见的悲伤：“大概也是哪个还在想着子豫，希望子豫还活着的人吧……最有可能是她的父母。”
许恪守沉默。
杨絮叹了口气：“我认为唐宁这样的情况并不严重，你不用担心。往严重了说是有妄想症的倾向，可是往正常了说也很常见，她只是假设自己好友还在，不愿承认自己的好友离自己而去的现实而已，只要不影响正常生活，就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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