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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牢中探望


  邢部天牢里,岫烟穿着白色的囚衣,抱着膝盖,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

  天牢的大门吱呀一声响了,北静王走了进来。

  岫烟缓缓的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望着他,淡淡的问了句:“他死了吗?”

  看到她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北静王心情很沉重,他反问道:“你是希望他死还是活?”

  “我希望他死!”她的话并不咬牙切齿,却十二分的肯定,不掺一分虚假。

  北静王心一惊,问道:“他们在你屋里找到了一碗坠胎药,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岫烟嘴唇颤动着却不回答,要她怎么回答,说李牧亲手打掉了自己的孩儿,所以她要杀了他,谁信啊!她再次把头埋入双膝中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北静王的手轻轻的抚在她的背上安慰道:“算了,一切都过去了,李牧他打掉了你的孩儿,他也受到惩罚了!”

  岫烟猛然抬起头来道:“他死了,是不是!”不知怎的,提到他死了,她就异常的兴奋。

  北静王微张着嘴,不可思议的望着她:“你就那样希望他死,就为了你和另一个男人的孩儿,那个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连李牧都输给了他!”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一个人,惊讶的叫道,“天啦,那个男人不会是贾宝玉那厮吧,那厮是长得人模狗样的,残害了不少少女,李牧输给他也还说得过去!想我的一个美妾自见了那厮之后还日日在我耳边叨念他呢!”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岫烟无奈的笑笑,然后扯过一堆稻草,蜷着身子盖上,摆摆手道:“王爷请离开吧,我一个将死之人,怕给王爷带来晦气!”

  “你怎么那么肯定自己会死?”北静王没好气道。

  “什么?难道他没死?”岫烟突然爬了起来,抓住北静王的衣领,那双眼睛晶亮晶亮的瞪着他,那样子有点吓人。

  北静王拿开岫烟抓住他的衣领的手,颤声颤气道:“他没死,你应该庆幸啊!”

  “庆幸?你说我应该庆幸?”

  “嗯!”

  “是这样庆幸吗?”岫烟抓起一把稻草像撒花一样向空中撒去。

  那稻草发了霉,被她这样一撒,霉气呛得他一阵咳嗽,北静王用手扇着霉气,皱巴着脸道:“你这是发什么神经,你若真想他死,自有别的办法,为什么非得选择同归于尽!”

  岫烟又蜷入了稻草中不再理北静王,默默的流着泪,心道,我爱李牧,可他却害死了我的孩子,除了一起去死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是他为什么偏偏死不了。

  北静王见岫烟彻底不理他了,他拍了拍身上的稻灰道:“你好好养着,别乱想,我自会有办法救你出去!”

  他刚走到门口,岫烟突然叫住了他,那眼里波光转转,哭过的泪痕尤在,任谁见了都心生怜悯,北静王立在门口温柔道:“休怕,本王自有办法救你!”

  岫烟摇摇头道:“罪妇和王爷不过一面之缘,王爷不必为罪妇的事奔走,我只问王爷一事!”

  “什么事?”

  “他到底死没死?”他若死了,她也就可以下去见他们的孩儿了,他们一家三口也就可以在下面团聚了。

  北静王摇摇头,只见岫烟挫败的坐在了地上。

  北静王立即补充道:“虽然暂时没有死,不过离死期也不远了!”

  “是吗?”岫烟嘴角轻扬道。

  北静王明明见到岫烟的眼中充斥着兴奋的晶亮,他袖袍中的手捏了捏,心想,她是得有多爱贾家那小子才会恨李牧到如厮地步啊!

  想到那日贾府中李牧差点把这女子的手捏碎时的情状,再朕想到这丫头给李牧戴了绿帽子,北静王又想哭又想笑,对岫烟肃然起敬之时,突然之间又有点同情李牧小儿,总之,那种感觉十分的复杂,当他嗤笑这复杂的三角关系之时,他不知道他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正被卷入局中。

  “是的!虽然暂时没死,不过刀已没入心脏,除非有奇迹,不然断不可活!”

  “是吗?刀都已经入心脏了啊!”她沾沾自喜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自嘲。

  “是啊!这家伙命也真够硬的!按常理,心脏见铁即死,这家伙居然能撑到现在,也算是个异类了!”在这方面北静王还真是挺佩服李牧的。

  岫烟没有心情听他讲这些,她似笑非笑道:“既然这样,他什么时候死了,还劳烦王爷第一时间告诉我!”

  北静王以为岫烟恨透了李牧,虽然他死了,她活下来的机会更渺茫,不过,他拼尽全力也会救她,他笑道:“放心吧,本王定当第一时间告知于你!”

  “罪妇谢过王爷!”她跪伏在地,给他行了个大礼。

  北静王想去扶起她,实然又想到了宝玉那厮,心想,算了吧,我若救得了这妇人,他俩口子定当对我感恩戴德,这大礼我就提前受了吧。

  他皱着眉无奈的盯了岫烟一眼,这妇人在不知不觉中搅动了他的心,她自己的心却早已是别人的,他想恨却恨不起来,谁叫他总是在错的时间遇上错的她,他们之间注定既无缘也无份啊!

  为了心中那点小小的悸动,他能帮她做点什么就尽量的帮吧,谁叫他天生就是一副热心肠呢,反正,他自始自终都是这样评价他自己的。

  北静王走后,岫烟一直保持着那个跪伏的姿势,或许她正在等,等着他死亡的消息。

  月亮悄悄的爬上来,挂在窗口,悲悯的望着牢里的人儿。

  岫烟突然爬了起来,背靠在墙上坐好,利索的从怀中掏出那只小虎头鞋,把它捂在脸上轻轻的哼着歌,哼的是她每天晚上为他哼的摇篮曲。

  哼着哼着,突然腰背后一挺,眼神凌厉,把那鞋子扔得老远,心道,我这是怎么了,若他不死,难道我要一辈子抱着这鞋子麻醉自己。

  不行,若他死了倒好,若他不死,我也一定要想办法出去,她在牢里焦急的转着圈儿,一会儿猫着身子敲着墙角,一会儿又跳起来想要够住那天牢的窗,看似神智清明了些,却又仿佛行迹可疑了。

  直到敲累了,跳累了,她才停了下来,靠着墙,抱着稻草呼呼的睡了起来,那宁静的面庞中带着婴儿般的安祥,睡梦中还在哼着那首熟悉的摇篮曲。

  这个失去了孩儿,又即将失去丈夫的女人已经被逼得有点精神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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