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一切因果
十八年前，那一夜，大雨磅礴，似要将整个天南都冲荡毁灭。
七个黑衣人，慢慢走在官道上，沉默不语，前面，就是桂林城了......
而此时的天南剑庄，面容清颧的陈长空正欣然地坐在大厅中，惬意地喝着茶。
他一生纵横江湖，为天南剑庄打出了赫赫名声，膝下，又有三个英武豪迈的儿子，此时皆是独当一面的剑客了，何况，今日，又是他二媳妇静姝生产的日子。
“爷爷，婶婶会给我生一个弟弟还是妹妹。”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儿扑倒陈长空怀里，大眼明亮，稚声稚气地问道。
这是陈长空大儿子陈天均的孩子，老人慈爱，很是喜欢小孩儿，一把抱起孙儿，问道：“你是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呀？”
孩子摸了摸脑袋，眨着细长的睫毛，说道：“我喜欢弟弟，那样，我就能像爹爹和二叔那样，和弟弟一起闯荡江湖了。三叔你要快点给风儿找一个三婶，以后也生一个弟弟，那我们三兄弟，一起去江湖玩。”
“哎呦，臭小子，你三叔都不着急找媳妇儿，你倒替三叔着急了。”年轻的陈天翼刮了刮风儿的小脸，嬉笑着逗自己这个侄儿玩耍。
雄壮的陈天均从后室出来，听得风儿的戏语，笑道：“哈哈，风儿，那以后你是大哥，一定要保护好两个弟弟哟。”
“风儿一定会保护好弟弟的！”风儿鼓起圆滚滚的小脸，装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哎呀，好累呀。”风儿揉了揉鼓得发胀的小脸，逗得众人连连欢笑。
陈长空看得陈天均出来，问道：“均儿，你二妹还好吧？”
陈天均含笑说道：“爹，不用担心，静姝和产婆在照顾着二妹，静姝说二妹情况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陈长空捻须长笑，一想到自己陈家又添新丁，乐呵呵直笑。
“轰隆！”
惊雷炸响，大地似乎都震动了一下。
雷光闪闪，天南剑庄的大门上一条锐光闪过，若如暗夜里划破天幕的流星。
“嘭！”
大门轰然倒塌，雨水激荡乱飞。
一个手持长刀的黑衣人静静站在门口，长刀闪烁了星星电光，刚才那一刀，是他劈的。
持刀黑衣人身后，还有六名黑衣人默然站立，眸闪寒光，在黑暗的雨夜里，是那般的冷厉。
大厅之中正高兴逗着孙儿的陈长空惊然站起，一股凛冽的气势透体而出，是蛰眠的龙，苏醒了。
“来者何人！？”门下众弟子围聚过来，皆是手持明晃晃的长剑，看着那七个黑衣人。
“叫陈天昊出来！”一个背负长刀的黑衣人越众走出，眸光奕奕，怔怔看着陈长空。
*****
内院里，郭逢秋怔怔看着那明灭不定的如豆灯火，脸色也随着灯火忽明忽暗。
“当年，我们正阳宗是天下第一大宗，东御中原各大门派，西压**三大宗！在阳尊的带领下，四位尊帅，八大神将，在加上我们九个兄弟护法，纵横天下无人敌！
可是，树大招风，中原各派纷纷忌惮我正阳宗东来争霸，一统江湖。他们为了保全各自的利益，四处与我们作对。宗内很多弟子都受到过中原各大派，多多少少的欺辱。阳尊宅心仁厚，心怀天下，不愿东西武林大战，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中原各大派的无礼。
直到，浩气盟与八大派联合起来，阳尊发现势态逐渐夸大，为了减少伤亡，阳尊和浩气盟盟主达成协议，两方各出高手，开启东西武林的绝顶之战，称为神道之战！”
此时，李啸天听得郭逢秋讲当年的往事，心中黯然，他之前从父亲和陈天均的嘱咐中，就已经料到，自己祖上宗门被灭一事，肯定和中原各派脱不了干系。
郭逢秋看着李啸天悲愁的神情，心中长叹，他也不想这个年轻人俊杰，背负仇恨的过一生，可是，他更不能让阳尊蒙羞，正阳宗蒙耻！
那些战死的兄弟啊，都等着新的阳尊归来，重振正阳宗，给那些八千战死的英魂，一个栖息之地！
八千战魂孤零飘！
郭逢秋死里逃生，每个夜晚都梦到当年那些战死的兄弟，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正阳宗的废墟之上，他恨自己当年未和兄弟们一起战死！
千里黄沙英雄冢，八千白骨无人收。这是何等的悲惨！
郭逢秋浑浊的眸子中泛起了泪光，接着说道：“神道之战上，四帅八将尽皆出手，阳尊更是亲自大战浩气盟盟主萧鼎天，最终，萧鼎天落败，浩气盟和八大派尽败正阳宗！”
正阳宗以一宗之力，压倒一盟八大派，这一战，震惊天下武林，正阳宗的声势更是如日中天。
“可是，门内高手来到中原争战，没料到，一直被打压多年的黑·道三大宗趁机突袭正阳宗。黑·道三大宗在万归虚的整治下，三而合一，成了万古无一的魔教。魔教发难正阳宗，正阳宗内无高手镇压，门下弟子死伤殆尽。等到阳尊带着我们回到正阳宗，立时就陷入了魔教的包围之中。”郭逢秋扒开自己的衣衫，露出胸膛，上面，有一条两尺长的刀疤，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道疤还是黑色的。
李啸天诧异，没想郭逢秋当年居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
十八年前的雨夜。
七个黑衣人静默而站，几百号天南剑庄的弟子围着他们，面不改色，双目闪着杀意凛凛的冷光。
“你们找昊儿有何事？”陈长空提剑跃来。
自从自己三个儿子独当一面后，他已经多年未曾握剑了，今日，大敌来袭，他又握上了剑。
英雄老迈，可是，在握剑的那一刹那，热血依旧激荡，豪情仍可万丈！
黑衣人大哥走出，说道：“我们要带走静姝。”
“静姝嫁入我们陈家，就是我们陈家的人！岂是尔等可以随便带走的！”陈长空怒气长啸，气势冲散狂风暴雨，须发兀自飞扬起来。
见势不对，陈天均连忙把风儿拉到一边，嘱咐道：“风儿，快去后院找你二叔，跟他说这里的事！”
风儿年级尚小，见得这般阵仗，早已吓蒙了，急忙跑后院去。
后院里，陈天昊坐在屋檐下，焦急等待，那一双持剑斩尽八方敌的手，此时，却是颤抖不已。
“哇。”
房内，传出一道嘹亮的婴儿哭叫之声。
门外的陈天昊如受雷击，倏忽便站立了起来，一时不知所措，
“昊弟。”苏芝茹抱着襁褓从屋内出来，满脸笑意，说道：“静姝生了个儿子。”
“啊?”
“啊！”
“哈哈哈哈，我陈天昊有儿子啦！”陈天昊激动无比，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嫂子，嫂子，来，来，给我看看孩子。”陈天昊小心翼翼伸过手去，看襁褓里的婴儿。
苏芝茹看到平时粗豪的二弟这般，打趣说道：“昊弟，小心哦，小孩儿可禁不起你的力气哦。”
“我晓得，我晓得......”陈天昊满口答应，双手颤巍巍地接过襁褓，看到襁褓里的婴儿，陈天昊喜开颜笑，嘴中还在逗弄不停。
“娘，二叔。”风儿急急忙忙跑过来，一身被暴雨淋湿透了。
苏芝茹看到自己儿子一身雨水，关切至极，问道：“风儿，你怎么不撑伞乱跑啊。”
风儿脸上有惊惧之色，不理会自己母亲的嗔怒，拽着陈天昊的衣角，颤声说道：“二，二叔，外面有七个黑衣人找你！”
倏尔，原本一脸欢喜的陈天昊神色一顿，面色铁青，虎目中透出冰凉的恨与杀。
苏芝茹被陈天昊那眼神一吓，说道：“昊弟，怎么了？”
“嫂子，你带着风儿去厨房。我们没来找你，你们就别出来！”陈天昊沉声说道，似乎感觉到有大事要发生。
“可静姝......”
“快去！”陈天昊大吼，神色一改如常，凶骇至极。
苏芝茹虽不是武林中人，可为人心思通透，料来此事非同小可，不然一向对人亲和的二弟，也不会这么急怒，她连忙带着风儿朝厨房奔去。
陈天昊抱着婴儿，仰头望了望天，叹道：“该来的，终究来了。”
*****
郭逢秋拂过自己胸膛上那道疤，眼眸中生起了凶厉之色，说道：“这是五极宫雷刑砍的一刀，若不是我命大，我早就死在这一刀上了。”
五极宫雷刑。李啸天在心底默念，把这个人划入自己的必杀名单之内。
“我们一行人疲敝而归，又遇到魔教以逸待劳，偷袭我们，我们大败！阳尊与魔教教主万归虚大战，奈何，阳尊之前与萧鼎天对战，多多少少受了伤，此时，又遇到一个绝代高手，就算阳尊有八阳的修为，也力战而死！”说道最后，郭逢秋更是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当年那一战，阳尊八阳附体，将纯阳天功施展得淋漓尽致，苍穹上有八个赤阳升腾，与万归虚死战到底。两人激战七天七夜，正阳宗在他们手下化作一片废墟，半个阳景山都被轰塌了。
最终，阳尊力竭而死！八轮赤阳盘旋九天，化作八只金乌，在正阳宗上空哀鸣九日方散去。
呜呼哀哉，纵横天下的一代阳尊，在东西方武林的双重打击下，终是落得宗毁人亡的下场。
李啸天心中有股火在蹿烧，是怒，是恨，中原武林为了一己之安危，先伤正阳宗在先，魔教为崛起江湖，偷袭破灭正阳宗。
阳尊本是为天下江湖的宁静而行事，到头来，却落得身死宗灭的下场。
八千弟子葬黄沙。
为了这一份江湖的平静，正阳宗里日日夜夜都有冤魂在哀鸣啊。
“少主啊，你可一定要给那死去的八千兄弟做主啊！”郭逢秋握住李啸天的手，满眼希冀的看着他。
“都三十年了......”李啸天仰天长叹，胸中有抑郁之气，说道：“三十年的仇恨，八千兄弟的血仇......”
“我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本为天下人，却被天下人所害，宗门毁灭，身死道消，这一系列的深仇大怨，怎能付诸一笑泯恩仇？
他要斩尽当年的一切敌！用敌人的血，祭奠那枉死的八千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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