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亡

　　月色莫名染上一层旖旎，黑夜里林正左手平举桃木剑，遥遥对着房顶上的那人。

　　那黑色宫装女子笑了笑道：“何必这么着急，今夜还长着呢。没想到你中了我的幻月迷情大法还能杀死冷云，他也真是个废物。若不是我这两天有急事，你也活不到这么久。我在树林里发现一些玉佩的碎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它救了你一命吧？嘿，让我看看你还有几块玉佩！”话音刚落，粉红的月色笼罩在整个小院之中，林正脑海陡然幻觉丛生，几乎不能自制。他谨守心神，默念《黄庭》，此时整个空间都是幻觉，不能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于是他闭上双眼，此时妖精飞掠而来，林正循着灵觉，御使着桃木剑猛力刺去。陡然一声痛呼，如同野兽的嘶嚎，显然那妖精受了重伤。

　　“怎么可能？！你已经身处幻境，如何能这么快的发现我真身所在！？”女子疯狂的大叫，她的胸口插着一把桃木剑，眼神中满是不相信。

　　林正依然闭着眼睛，他讽刺地笑道：“道友的法术确实高妙，但上次我已然看出了一些底细，今日故技重施，又有什么作用呢？”

　　那妖魅闻言愣在那里，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怎么会有这种事，我狐族天生的神通大法，连‘气境’修为的人物都会被迷惑，你不过一山野小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林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她的喃喃自语，也不妄动。那妖魅本来惊骇异常，却见林正只是闭眼站着，也不主动攻击，突然冷笑道：“咯咯咯，我说呢，原来如此，看来你是天生灵觉异于常人，上次你大难不死，反而灵觉大开。但感应距离不大吧，我若是靠近你，必定被你感应到，。若站在某个范围之外，你只怕也无计可施吧。”

　　林正听到此处，心里一紧，但仍然不动声色。狐狸精悠然一笑，瞬间移动到了房顶，慢慢从胸口拔出那把桃木剑。

　　“你似乎对这把剑非常有信心的样子。”

　　她抽出木剑，甩手扔在地上，冷笑道:“但我对我魔天门的剑更有信心!”

　　她胸口的伤随着木剑而去竟然自动复原，一点也看不出痕迹。妖精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把小小的剑，那剑黑沉沉的，散发着一股让人作呕的气息。

　　她左手小心翼翼捧着黑剑，剑尖指着林正，嘴里念念有词，右手掐着法诀，那小剑晃晃悠悠地抬起剑尖，就像毒蛇吐信，转眼笔直竖起，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剑鸣。

　　女子神色肃穆，收回了手，那剑就停在空中，不断微微颤动，她倒退两步，弯腰礼拜，恭恭敬敬地道:“弟子若离请师傅赐剑。”

　　话音刚落，那剑眨眼不见，突兀地出现在林正的面前，没有任何停滞，犹如切过一块豆腐地穿过了他的脑门，转了个弯飞回她手里。

　　林正双眼陡然睁开，惊骇的眼光有些迷惘。他眼睛的神光渐渐消散，身躯缓缓倒在花丛里。狐狸精收了法术和黑剑，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衣裙，轻轻哼了一声道：“不堪一击。”

　　她视线移到亭中，落在仍然昏睡的林风身上，嘴角划过一抹微笑，飘然落在院中。亭前明月下，广袖长裙的宫装美人亭亭玉立在花丛中，老道士的尸体倒在美人脚旁，亭中沉睡的年轻人却不知自己即将毙命。院子里茶花开的正盛，若离嗅了嗅，发出一阵舒爽的叹息。莲步轻移，她静静站在小亭边上，轻轻笑道：“你师祖毁了我的家，你师傅为此偿了命，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只是我那两个苦命的孙女，你却须拿出这条小命来抵债。”

　　说完轻抬脚步，哪知平地里一股绝大的力量传来，金光一闪，这妖物被猛力击飞，砰的一声撞在院子的墙上，嘴里鲜血流下，发髻散乱的她艰难地抬起头，本来空无一物的小亭四周，却围着一圈金光闪闪的符咒。

　　看了地上那尸体一眼，她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笑声，咬牙切齿地道：“你…真…”

　　后面的话她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冰蟾悄转，茶花的暗香浮动却遮不住愈来愈浓的血腥味。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虫子们的聒噪声重新响起，林风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怎么回事，这酒劲也太大了，上次陪师傅喝也没这么头晕啊。”

　　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咕噜咕噜灌了几口，往脸上淋了一番才好些。

　　“师傅也真是的，把我扔在这里不管了。”

　　年轻人摇摇晃晃地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刚要跨步，陡然僵在那里。

　　他突然大笑：“师傅啊师傅，真想不到你比我还糗，竟然趴着睡在地上，哈哈哈，等你起来再说与你听，看你什么表情，嘿嘿。”

　　他扶起师傅，嘀咕了一声“真沉”，摇摇晃晃地往厢房走了几步。蓦然，他感觉到什么不对劲，转过头细瞧，才发现林正已经没了呼吸。

　　年轻人站在那里，过了很久，他抱着师傅的遗体走到墙边，看着那里一条狐狸的尸体默默不语。

　　晨曦照亮道观，小鸟在树上唱歌，蝴蝶飞舞，蜻蜓点水。然而这些景致，与林风却没有任何关系。

　　他木然的挪动脚步，把师傅的遗体抱回厢房，正要离去却看到师傅腰间飞出一只纸鸟，那鸟发出人声:“就知道你这狐狸精不死心……”

　　半晌过去，纸鸟记录的话已完，落在了地上，林风默然拾起纸鸟，正要叠好放在怀里，却见它又飞了起来。

　　“风儿，不要怪为师故意用酒迷倒你。如果那妖精没死，别想着为师傅我报仇，如果她死了，那就一了百了。”

　　“以后师傅不能照顾你了，无论遇到何事，切记谨守道心，万万不可肆意放纵，你也看到你师叔祖的下场。你好好修行，不要偷懒，若是得了道行，我们师徒未必没有再见之日。”

　　林风把狐狸精的尸体烧了，那把黑剑他视为不祥，遂把它深埋在了山中。

　　王老爷出资为林正举行了风光的丧礼。七天之后，师傅出葬的日子下着小雨，很多人冒着雨到丰山拜祭，不少老人念起过往忍不住哭泣，林风却连一滴泪都没有。

　　王子涵拍了拍林风的肩膀安慰：“林师傅常说这里风水好，如今他安葬此处，泉下有知，想必会很欣慰。”

　　林风笑了笑，凝望着师傅的墓志铭没有说话，那里只有五个字：正邪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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