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 不见江山见尘烟 > 第30章 笑语盈盈暗香动

第30章 笑语盈盈暗香动


  美人抬眼看了看辰砂,才要轻启朱唇开口探问,谁承想,却被人抢了白。

  “姨娘,这就是胭脂铺的丫头,我不放心,特意让她自个儿过来给丫鬟们说说蒸制香粉的法子,省得那些个小蹄子们不尽心,回头惹您生气。再者,她说胭脂香粉的调配方法都因人而异,也得瞧瞧您真容,才能做到最好……”

  吴妈妈侍立在侧,还未等柳姨娘开口,就先把功劳揽了个彻彻底底,好像当差多尽心一般。

  “成了成了,我懒得听这些个劳什子奉承。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事儿,非见我不可?扰人清梦……”,柳姨娘一抬手,阻止了吴妈妈的阿谀啰嗦,朝辰砂懒懒一抬下颌,意思是让她自己讲清楚前来的目的。

  “回禀姨娘,小女辰砂,是胭脂铺掌柜颜玖的妹妹,奉我哥哥的嘱托,来贵府上给姨娘送胭脂香粉。只因我们店中的镇店秘宝修容粉,用法稍复杂了些,吴妈妈仔细谨慎,说姨娘的事儿,就是天大的事儿,万不可马虎了。所以,我斗胆叨扰姨娘您,想有幸见见您的天姿国色,好按您肤色容颜调配好香粉,再给外头的姐姐们写个蒸制香粉的方子时辰,让姐姐们照着弄,这般,才不辜负了您的对我们铺子的信任……”,

  辰砂抿嘴微微笑起来,一来二去把缘由讲了明白,又暗暗的在柳姨娘面前给吴妈妈表了功,这般哄好她身边人,往后才好办事。

  “呵,倒是个伶牙俐齿的聪明人儿,成吧,你就好好瞧瞧我,若不是你说的这般妙,可休怪我恼怒……”,柳姨娘忽闪着羽扇似的睫毛,招了招袖子,让辰砂走过去瞧仔细。

  “哎……”

  辰砂低垂眼睫,小心翼翼的凑到近前,才瞧了片刻,忽然小声叹了口气,把柳姨娘弄得莫名其妙,脸上的神色也阴沉下来。

  “不懂事的丫头,乱叹什么气!滚出去!”,吴妈妈生怕惹恼柳姨娘,她会迁怒于自己,赶忙推搡着辰砂的肩膀,想要动手撵人。

  “慢着,我这人最讨厌不明不白,让她给我说清楚!到底为什么见我就叹气!”,柳姨娘看来是痛快性子,抬手用扇柄挡住吴妈妈,双目凌厉直视辰砂,非要问个子丑寅卯。

  “我,是我唐突,不敢欺瞒姨娘。原先没来的时候,我还想着大户人家的姨娘多半容颜衰迟,得好生调理描画,才葆得风韵美貌。可方才凑近瞧,姨娘您脸上别说雀子麻子,就是半分瑕疵都见不到,跟羊脂玉雕一样,白滑的能照出人影来。我就忐忑,这根本用不着我们铺子里修容粉,哪儿需要修容,比吃奶娃娃还娇嫩呢,恐怕这买卖是做不成了,东西我要带回去,哥哥会骂我呢。想到这儿,就忍不住叹息了……”,辰砂瘪瘪嘴,眼睛里都透着委屈,明贬暗褒,把柳姨娘好生夸奖了一顿。

  “放肆!”

  吴妈妈怕她口无遮拦,把脾气娇蛮古怪的柳姨娘给得罪了,赶忙喝令住口,眉毛都倒竖起来。

  “哎!吴妈妈你躲开,别总毛躁躁的,我心乱。呵呵,我瞅着,这孩子有趣的紧,你放心,东西我是不会退回去的,颜玖要是敢骂你,我就揭了他的皮!甭管真假,我听着倒是受用,快过来再瞧瞧,修容粉我蒸制几分才合适……”

  看样子柳姨娘对于方才的奉承是照单全收了,不仅呵斥了吴妈妈,还把辰砂拉到近前,态度也亲热了很多,听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似乎和颜玖颇为熟识。

  “谢姨娘宽宏,恕我斗胆再讲一句,您这眉毛用的是我们铺子里的远山黛画的吧?技法虽高明,可用力猛了些,虽妩媚华丽,却遮了您本来的娇俏灵动。若姨娘不嫌弃,我给您重新描画描画,倒别有不同韵致……”,辰砂俯身,打量着柳姨娘的妆容,摸着她的心意,又提了点意见。

  “哦?你怎么看出我娇俏灵动了?真是,罢了,反正我今儿也无事,陪你玩会子吧,来人,给我打水净面……”

  柳姨娘表面显得被动,可从眼神中雀跃的光芒来看,她似乎对辰砂的建议颇为动心,急忙忙就吩咐丫鬟打水洗脸。本来么,一把年纪的叶大人,看中和喜爱的就是她天真年少,妆容老气横秋,那跟其他上年纪的姨娘们又有何分别。

  “哎哎,辰砂,这边儿,给我添点儿胭脂好不好?”,不多时的功夫,柳姨娘就已经把辰砂当成知心人,亲昵的拉着手坐在梳妆镜前,左瞧右照彼此商量着妆容。

  两人本就年纪相仿,这柳姨娘又是痛快直肠子,她平日里跟小姨娘们勾心斗角,在丫鬟奴才面前又端着派头,并没什么说知心话的人,好容易遇上个顺眼的,也就当成了自己人,不愿撒手了。

  “姨娘,这胭脂别太浓艳,把您的好皮肤都掩盖了……”,辰砂用细纱包裹着胭脂膏,柔柔晕开在柳姨娘双颊,不停给她修补。

  “别叫什么姨娘,显得又傻又老,叫我莺莺吧,我没拿你当外人,你也别矫情假客气……”

  柳姨娘本就不是逢高踩低的人,她交朋友讲投脾气,倒不太计较身份,撅起樱桃小口,撒起娇来。

  “嗯,莺莺,修容粉的事儿,你自己用着顺心就好。不瞒你说,贵府上方姨娘也遣人来我们铺子里问这东西,但我哥哥说制法太复杂,就没有应和她这茬儿。都是主顾,若你讲出去,得罪她,我们也是为难的……”,辰砂附在柳姨娘耳边,悄声细语的跟她透露了同为新姨娘的方如意方姨娘的动向。

  “什么?!这小贱人!见天儿就知道跟我作对跟我抢!不要脸!我跟你说辰砂,咱们是什么交情?好姐妹!你不许跟她来往!不许卖给她东西!听见没有!”

  柳姨娘和方姨娘从当官妓学器乐的时候就明争暗斗不对付,成天较劲,谁也不服谁。好不容易自己被叶老爷看中收房,谁承想,对方也是一步登天,真是冤孽,结果现在斗的更加水火不容。

  “这……,都是主顾,我们也……”

  辰砂没想到柳姨娘这才见面,就把自己划为什么好姐妹,一脸出乎意料和为难,姨娘方如意手段狠辣,出手阔绰,她们小小胭脂铺,也是不愿得罪的。

  “我不管!说了你不许理她,就是不许理!我知道你为难,可咱们才是一头的!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往后有什么困难,就跟姐姐讲!听见没有!”

  柳姨娘虽霸道刁蛮,也到底是孩子心性,她随手从妆匣里拿出个镯子,使劲往辰砂手里一塞,这就算是强行定了交情,不许她铺子里再做方姨娘的生意。

  “哎哟,我的姨娘,我的姑奶奶,这镯子是老爷前儿才命人给您打造的稀罕物,是官家的规制,外头都寻不着,天大的宝贝,您怎么说送人就送人了?”

  吴妈妈一看这情形,险些急红了双眼,柳姨娘不懂事,可她毕竟年长见识广,不能由着主子胡闹,急忙上来阻止。

  “我说可以就可以,怎么?这屋里头,现在是吴妈妈您当家作主了不成?”,柳姨娘秀眉倒竖,一双杏核美目将吴妈妈上下打量,粉面含嗔,薄怒欲发。

  眼瞅着主子要发脾气,吴妈妈也不好再说什么,讪讪的退到一旁,本来也是这个道理,柳姨娘正受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绫罗绸缎,金银玉器跟淌水似的送来,她随手赏送什么人,岂是旁人能管的?想到这里,就再没人敢干涉半句。

  “哎,辰砂,你再跟我说说,隔壁院子里的那小贱人,她还想定些什么东西?”,柳姨娘亲眼瞧着辰砂收下镯子,心里觉得拉拢成功,急忙忙凑过来,想再探听些对手的底细。

  “她啊,不瞒你说……”,辰砂眼神一动,嘴角就勾起笑意,也趴到柳姨娘的耳根,低低细语起来。

  就看柳姨娘的神情不时动一动,或不屑、或嗔怒、或鄙夷,想来都是对方姨娘的憎恶,偶尔还唾骂几句狐狸精、不要脸之类的言辞,可见彼此过节之深。

  许是女人站在了同一战线上,就显得格外投缘,柳姨娘拉着辰砂描眉画目、涂脂抹粉,再顺带骂骂其他姨娘,讲几句其他府里的家长里短、妻妾争宠的见闻手段,不觉间,天色就到了黄昏。

  主屋的丫鬟领着两个婆子来送东西,传话说老爷这几天宴客身上乏累,晚上想过来歇息,让姨娘先梳妆准备。

  柳姨娘也无甚欣喜,依依不舍的跟辰砂作别,约着要她有功夫就过来坐坐,又命身边的大丫鬟香雪送辰砂到府门口。

  既然主子已经拿人家当了闺阁之友,当奴婢的又怎好再端架子,回去的路上,香雪态度和颜悦色的许多,又依着柳姨娘吩咐,从屋里摆设的芙蓉石大盘里,抓了两个金锞子荷包送辰砂当见面礼。

  “我们姨娘平日里也怪闷的,姑娘若有空,就常来玩耍,跟姨娘做做伴也好……”,香雪容长脸柳叶眉,蜂腰猿背,讲话温柔和气。

  “若姨娘不嫌弃,我倒是无甚要紧事。哎呀,不好了!”,辰砂才应了两句,忽然摸摸身侧,神情惊慌起来。

  “嘘!呸呸呸!这几天,是府里三公子的好日子,我们这儿规矩忌讳又多,不比市井坊间的,姑娘可不许乱说什么‘不好了’之类的。出什么事了?莫慌,跟我讲……”,香雪急忙捂住辰砂的口,紧张的四下看看,生怕方才的言语,被有心人做了文章惹麻烦。

  “我没见过世面,一时惊慌说错话,姐姐别怪。只是我方才在前厅等着的时候,怕随身的包囊陈旧,污脏了姨娘的闺阁,就摘下随手放在窗前花架边的地上了。这包囊里有吴妈妈给的银子和我随身的物什,万不能丢了……”,辰砂低头,眼圈泛了红,神情委屈惧怕又小心翼翼,着实让人可怜。

  “咳,我当什么事儿?这就值得着急了?不哭啊,跟我回去拿就是了……”,香雪动了恻隐,拿帕子掩口一笑,拉着辰砂就往回走。

  二人携手又回了柳姨娘住的跨院,可才到门口,就遇着了另一个贴身大丫鬟彩云,“香雪你可回来了,方才瑞穗来传话,说老爷不等晚上了,过会子就来用晚膳,你快跟着伺候准备去吧……”。

  彩云脸上的神情很着急,看样子是叶老爷临时改变了计划,让柳姨娘屋里的丫鬟们也都措手不及。

  “这……”,香雪回身看看辰砂,颇有些犹豫。

  “香雪姐姐,你莫要为难,伺候老爷和姨娘要紧,我只管拿了包囊,自己回去就是。放心,我认得路,顺着石阶□□就到薛贵大爷的门房了……”,辰砂微微笑着,乖巧伶俐,三两句话就打消了香雪的顾虑。

  “也好……”

  香雪点点头,快步回屋,才片刻时间,就把辰砂随身的小背囊取了出来,交到她手上,“辰砂妹妹,你听话,快些离去。这几天府上贵客盈门,不小心冲撞了哪一个,你都得罪不起,知道吗?改天再来陪我们姨娘,我拿好吃的点心给你……”,香雪年纪大,办事稳重,又反复叮嘱了几句,才匆匆忙忙回屋去忙差使。

  辰砂别了香雪和彩云,顺着石阶花草径,一路朝薛贵的门房走去。

  沿着道边漫步,也没见什么人往来走动,姨娘们单独居住在别院,僻静到冷寂。明面上,是说叶家夫人和老太君平日礼佛诵经,都喜好清静,实际里是因为叶老爷在朝堂上身负太子少师的官职,以清廉寡欲、恪守礼教自居,因此才另辟了藏娇之所,以掩人耳目。

  眼看不远处就是来时薛贵所守的门房,辰砂却迟疑了脚步。

  在她身侧右手边,有一处不起眼的月亮门,未曾上锁,只是虚虚掩掩半关半闭。此时正好逢黄昏用膳时分,离晚间戏楼堂会筵席也还有阵子。所以,晌午喧嚣的宅院,显得格外静谧。

  别院里住的都是年轻貌美的女眷,为了避嫌,守卫家丁几乎很少,辰砂站定了脚步,左右张望,见无人注意,顺手推开了虚掩的月亮门,快步闪身而入……


  (https://www.bxwxbar.com/book/54316/4703984.html)


1秒记住笔下文学:www.bxwxbar.com。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xwxba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