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算命先生

　　安予怔了一下，接着大笑起来。“那先生以后再见了可要小心，这种怪物说不定会伤人哩！”颜九御听了，坐回到桌前拿起书，却面露冷色，对吴端说：“下次要还带这样的人见我，你也再不用来了，你们去吧。”

　　安予原本记得吴端的告诫，一直是小心谨慎不敢说话的，可一谈论起画来便滔滔不绝，九匹马都拉不住。他虽然意识到失礼，却已经晚了，只是站在吴端后面再也不敢言语。吴端见颜九御话已经说得没有回旋之地，便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去恳求，只顾满口道歉，生怕自己受这冒失鬼的连累。

　　他俩出来之后，吴端自然少不了对他一顿数落，安予自然觉得脸上无光，说道：“我只是不经意开了个玩笑，却没想到这老先生心胸如此……”

　　说着，两人走到来时的城隍庙前。

　　吴端气冲冲的跟在他后面又教训道：“你哪里有资格与人家开玩笑？在前辈面前只管恭恭敬敬听着，真心实意称赞就是了，难道这点道理你也不懂？”

　　“真心实意？”安予说，“我倒是真心实意的品评那幅画了，虽然没有称赞，可那老先生并没有生气。反倒是可我开了句真真假假的玩笑，好像犯了他什么忌讳一样。”

　　“难道只有你我要面子？人家既是长辈又是前辈，受了你奚落哪能高兴！”吴端摇着头说道。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进了城隍庙，安予四下看看，庙里面已经是败落不堪，角角落落蜘蛛网遍布，再看那供台前的城隍哪似个神仙，完全就是个凶神恶煞的鬼怪模样。安予见地上有根小腿粗细的圆木桩子，二话不说便抱起来望城隍像就打。

　　“就连镇上都不知道有多少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的人，更不用说整个天下了。放着活人没个住处，这泥塑的木偶反倒大大咧咧坐在这里享清福！”

　　吴端赶紧上去拉住他，“你这是又犯哪路子的邪？连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还关心什么天下人。”

　　吴端知道他在颜先生家受了奚落心里难免有怨气，到了这里也就一气发泄了出来。

　　“先把你悲悯天下人的心收着，把自己的事办好再说，颜先生那里大不了我们改天再去就是了。”吴端不再训斥他，转而安慰道。

　　“还去？那老爷子可说了，要是再见到我，你也别去了！”

　　吴端沉吟许久，才又叹口气说道：“他说那话枉费我一片好心去探望，大不了一拍两散，反正我也不图他什么，倒是你却能借此寻个好前程，你见他反而胜似我见他。”

　　这话让安予听了心里着实过意不去，不过更多的还是感动。他自己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是处，在这种境况下还能有个为自己真心实意考虑的朋友真可谓难得了。

　　两个人一路走到正阳饭馆，约定好了时日再见，本来刚要各自离去，却见有个衣冠端正的算命方士朝他俩走过来，嘴里还念念有词道：“虽无菩提相，本有妙法身。前尘造化弄，脱胎入凡根。”

　　吴端不禁笑道：“好大的口气，言下之意不就是说自己是落入凡尘的神仙吗？”

　　安予见那人三缕细髯，柳目蚕眉，单肩背了个长方形木盒，身上的道袍还打了许多补丁。

　　他醉醺醺的，像个云中神仙踏着浮云，摇摇晃晃走过来对他说道：“问凶卜吉，占天算地，不灵不要钱。看先生也像是个求前程问出路的人，不如让我占上一卦，你随便给些赏钱也算是给我打发生计了。”

　　安予白了那道士一眼，对吴端说：“听见没有？说来说去还不是讨钱来的？管他什么和尚道士、菩提仙根的，就是变上千万个样法儿，也都是骗人的把式。”

　　安予说完刚要走，却被吴端一把拉住。

　　“你急什么，他不是说了吗，不灵不要钱，不如就让他算一算前程。”吴端说着，走到道士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概。于是又问道：“既然看出我们是求前程的，不妨细说细说。”

　　道士笑道：“这位老板自然是已是富贵，人生当知足时须知足，何必再求什么所谓的前程呢。倒是你身后的那位先生，成大功大德时候未到罢了，还需宁静守身，戒骄戒嗔才是。”

　　吴端干咳了两声，又看了看安予哈哈笑道：“兄弟不如你就在家闲呆着，何必天天出来受那罪，反正这神仙说了，你早晚成大事。”

　　安予本不想理睬那道士，可吴端一番话却叫他觉得这道士在羞辱自己，他气的上去一把揪住那道士，狠狠地说：“少拿这些糊弄白痴的鬼把式来戏弄老子，再敢胡言乱语，我让你有得钱赚，没得嘴吃！”

　　吴端见不少路人都驻足来看，于是又赶紧上去把安予拉开就要走，他说道：“这年头讨生计都不容易，何必跟这些走江湖的动气较真。”

　　安予见周围人渐渐多了，竟又哈哈大笑起来。吴端倒是一头雾水，还没还得及问他，安予便放声对周围的人喊道：“这道士说自己占卜的方术百试百灵，碰巧我也懂些先天推算的法儿，今天就在这里和他比试比试，必定分出个高低来。希望在场的相亲邻里做个见证，看看是我算得对，还是他玄门道士蒙的准。”

　　吴端在旁边听了，忙把安予拉过来低声说道：“你何必非和这个街头浪人斤斤计较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他既然常年在这行混迹，多少肯定也懂得些玄门术数，你哪能比得过他？”

　　安予冷笑道：“就是那深山道观里研究周易八卦的隐士高人也不敢说有预知未来的本事，更何况这街头骗子。这些人不找个踏实的营生过活，却整天寻思些装神弄鬼的事情来搅混世道，蛊惑人心，让世人都迷失了本心，不相信自己却偏偏信那虚无幻化的东西，这不是害人是什么！这些所谓的仙法道术用的还不都是些凡人的手段？先察言观色，再胡编乱造一同，最后想法儿自圆其说，凡是个能说会道的，都能参悟天机了。一会我倒要给他些颜色看，让边儿上看热闹的人都瞧个明白，看以后谁还信这些骗人的伎俩。”

　　安予在人群前面走了一圈，对那道士说：“我也不要你算前程，也不要你卜吉凶，也免得你泄露了天机。你就给我算一算过去，且看我的身世你倒是能不能算的出来。”

　　算命先生一边笑着，一边铺开八卦六合方位图谱，将铜钱放进龟甲之中，口中不停念叨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法语，那铜板从龟甲中掉落出来，落在图谱上，算命先生一看那钱币落的方位，不禁大惊失色，竟瞬间慌得那额头上渗出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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