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青猿

　　原空刚在人群后面站定，却被原生一眼看见。“小师弟小师弟！你去哪儿了呀，一早晨都没见你，你是不是又偷跑去玩儿啦？”原生跑过来，将他的衣角拽来拽去。本来他还想人不知鬼不觉的混进来，没想到让这个小鬼把他暴露了。众人的目光纷纷投过来，他本以为这次死定了，非要被弘真责罚不可，却没想到弘真却没顾得上搭理他，只是呵责了原生几句。这时他才注意到原德搀着一个和尚站在中间，那和尚唤作澄觉，他从脸到脚都是血，已是副半死的模样，要不是原德扶着便早瘫倒在地上了。澄觉有气无力的说：“多亏遇到个面具人将那怪物引开，否则我早已经死在山上了。”“面具人？”原德问道，“你越说越离谱，这山上除了咱们哪里还有人住？”说完他迷茫的看着弘真，弘真却不理睬原德，又忙问澄觉：“那怪物长什么模样？是不是像猿又像人？”“是像只大猴子，却又比人高大许多。”澄觉力虚气短，断断续续的说，“那东西青毛……白脸……跑得飞快……”和尚们惊惧的议论起来，弘真反而微微的面露笑意，他对众僧说：“这怪物就是青猿，虽是畜类，却有灵性，善察人事。”原德说：“这些孽畜藏在山里于我们也是个祸害，伤身害命遗患无穷，与其躲让着它，倒不如一发收拾了，永绝后患。”其实弘真早就想收了这怪物，可奈何和尚们都是凡胎俗子，一听见“怪物”两个字就先怕了，又找不出个合适的由头，所以一直没有提起。经原德这么一说，却正合了他的意思。可众人却无一应承，他们虽然都知道原德有些手段，可这次他们面对的毕竟不是人，若是这东西真冒出来，光模样就能把人吓死，更不用说与它争斗了。原德见众人都不言语，便又问原心，他知道这个师弟一向颇有些心思，还盼着他能出些主意。原心见说：“师兄倒是言之有理，一朝除掉它也免得担惊受怕。可据说这怪物发起怒来，碗口粗细的树都能轻易折断，这毕竟也是犯命冒险的事，由不得你我做主，还是先将澄觉师弟送回去疗养，再由师傅定夺吧。”“二三十个人连只大猴子都不敢打，你们要是害怕，倒不如整日关着山门，这辈子都别再出去，岂不是过得安稳？”说话的人正是安予。原来他从原心那里回去后，见苏玉还正睡着，又看到和尚们都聚在前院，便就也混进来看热闹。和尚们听了他的话都是怒气填胸，可又觉得脸上无光，一个个也都不好意思言语。弘真又笑盈盈的说：“我知道施主是个果敢不平之人，不如就助我们一力，算你功劳。这青猿浑身是宝，若能捉到便剥了皮毛给苏施主做个袄子，不但有镇寒补气的功效，还可以驱邪化煞。”安予一听，便连声道好。原空在后面见他俩这一番应答，便猜想苏玉已经转危为安了，要不然安予绝没有心思理会这些闲事。他自然是不愿冒这险去抓青猿，可他怀里还揣着鳞片，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也就不敢多言，只在一旁听着他们讨论。这时无破说道：“怪物既然凶狠，要想抓他就得定个计策，要是贸然动手，即便是众师兄一起上恐怕也能白白的送命。”弘真心想，自从他皈依以来我一直不曾待见，竟都忘了还有这么个出众的武力，如今正好能派上用场。“那你有什么计策？”弘真欣喜的问道。无破道：“既然我们人多，必然就要围捕。可要是在深山老林我们却不好施展，倒不如来个请君入瓮。”原德一听，心下便就明了。无破接着说道：“长老前番不教我等在深夜着灯，无非是怕引来这怪物祸害我们。如今倒不如就用此法招他来，在门前院内摆些饭食引它进门。在饭中下足了麻药，等它进了寺院，便关上山门。这前院没有林木宽阔得当，它也无从攀爬，我们先备些铁网铜棍，分作四五人一角将他网在底下，不愁捉它不住。”原德笑道：“师弟不愧是做过钩子手的，还倒真有些捉人的手段。若只是网住，也不是保险的法儿，还需得弄些火把烈酒以防万一。”安予立刻反驳道：“无破师傅的法子一准能够捉住了，你用火烧它，要是烧坏了皮毛，我还怎么用作穿戴！”“谁要给你留作穿戴？”原德呵呵冷笑，“有这条计策抓青猿如同瓮中捉鳖，不差你一个。”弘真听了忙来打圆场，说：“且就按无破的计策去准备，若真有个意外，再用火也不迟。”凡是晚上行动能用到的一应物件，弘真都派人去准备。众人领了吩咐便都各自散去了。苏玉醒后正见安予回来，听说寺里晚上要抓捕怪物，她便兴致勃勃的追问起来。安予跟她说了一番，她暗暗称奇，说那青猿也是天地生成有造化的生灵，不当害它。可安予说这是和尚们与那怪物自家的因果，只叫她安心养病，莫管这些闲事。和尚们忙忙碌碌一下午，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每个人都知道即将迎来的是个充满凶险的夜晚。等到月上中天，弘真将所有人都集合起来，都交给无破安排，他自坐在天王殿二层的阁楼上等着发令。无破叫四个和尚将网拉开，四人分别爬上屋顶藏在四个角落，四角之下又各有三五人藏在屋内，个个手持铜棒铁锹。院子中间摆了满满一桌瓜果饭食，又恐那怪不肯进来，弘真又叫人在门口摆了一桌糕点，香味四溢专做引诱。原德与无破藏在门后，只等那青猿进来便关门落网，众人冲上去一发擒了。安予嘱咐苏玉万万不能出门，他自与一个小和尚在外面，藏在柱子后拿着火柴烈酒和木把，以防不测。到了午夜时分，院子里静的吓人。那小和尚与安予说：“施主远道而来不过是为了求佛祈愿，何必逞强搀和这些事呢？”“我历来看不惯做事畏手畏脚的人，再说你这里一片美景，有这么个怪物为祸岂不可惜吗。”安予说，“你们占着这一方好山好水，胜过山贼，赛过神仙，只是这种无欲无求的日子我过不得，我倒历来不信什么神佛，帮你们出这一番力气，只是遂了我妻子的愿罢。”“就算是神仙也自有神仙的难处，更不用说我等肉身凡胎了，这样的忙恐怕你也是帮不完的。”小和尚苦笑道，“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我们在这里却是也水中怕妖魔，山里有恶怪哩！”“这话怎的说来？”安予奇怪的问他，“除了这只青猿，难不成还有别的怪物？”“施主你不知道，三千山虽然像世外桃源一样，却有三怪，让人过不安生。这山上的除了青猿，还有一只罗鸟。”“罗鸟又是个什么东西？”小和尚的话吊起了安予的好奇心。“这鸟长着两对翅膀，喙长三尺像钢针一般，被他啄到就必死无疑。罗鸟极其凶恶，要是饿极了连木头都吃，更不用说人畜了。更厉害的是这鸟一身羽毛犹似铁皮一般，箭射不透，火烧不死。”安予不禁大吃一惊。“还有这样的怪胎？”“那青猿也不是什么善茬。”小和尚说，“一会要是对付起来，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照这么说，青猿和罗鸟是吃过你寺里的和尚喽？”“这倒是没有，不过有弟子上山去遇到了，被重伤过几次，还不曾有被吃掉的。”安予笑道：“我看是你们站了人家的地盘，吃了人家教训，如今赶尽杀绝，还要用那些怪物害人的话来给自己原谎。”那和尚叹气道：“虽是不曾被它们吃，这几年寺里也少了好多弟子。我们这里原本有五六十僧众，这三五年断断续续病死了许多，又有出海结缘修行的因贪恋俗世就再没回来过，故此就剩下我们二十余众。”“难怪这么大的寺院只有二十几个和尚。”安予说，“原来死了一大半，想来是你这里风水不好。”“这可是座神山，山上处处都是好风水，哪来风水不好一说，不过是他们机缘味道罢了。”小和尚装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你刚才说有三种怪物，除了青猿和罗鸟之外还有一种是什么？”安予又问他。“还有一种叫做人鱼，生在海里，却也偶尔也到陆上。我也只是听说，却从没见过真面目。据说这三类之中，人鱼是最神秘的，也是最可怕的。”听到“人鱼”这两个字安予心中一凛，问他道：“无风不起浪，就算你没见过，那总该有人见过吧，要么怎么会有这种传闻呢？”那和尚吞吞吐吐，只道没有，不肯再多说半个字。安予看出他在故意隐瞒着什么，只是这和尚嘴巴太严，也问不出个究竟来。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安予觉得困倦难当，便不再与那和尚闲话，瞥了木棒和火具便倚在墙边就睡了过去。熬夜的感觉从来都是痛苦的，尤其在这种高度紧张的气氛下。除了安予他们谁都不敢睡觉，因为在这样的场合，稍微出一点岔子就可能将所有人的性命都葬送了去。寺里灯火通明，瓜果饭食也都端正正的摆在那里，有那胆大的自出门去看，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当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是不希望青猿出现的，所以即便是干等上一夜，谁也都没有半句抱怨。虽然无破已经订好了计策，可就怕中间生出什么变故，他们一个个悬着心过了大半夜，看看天色马上就要转明，和尚们也就都慢慢的放松下来。弘真见东方启明星隐现，也不愿再等下去，便叫众人都出来，收了铁网铜棒，撤去院内的瓜果饭食，让大家都回去安歇。无破与原德也去山门外将那些吃的收好，刚要回去，却听见那黑暗中的林子里有哗哗响动。声音越来越近，随着几棵树的剧烈晃动，一只长毛巨猿便从里面窜了出来。还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巨猿便抢到他们面前，凶巴巴的盯着他俩。它的身体足有两米多高，面目如人脸，只是有些白色短毛，眼、鼻、口、耳俱分得清楚，只是兽相十足，呼呼的喘着粗气。原来这青猿果真是狡猾无比，不是那么轻易上钩的。它早早的就被亮光吸引过来，见门前有美食却不敢靠近，又到高处观察了半夜，等寺里的人散去之后这才跑出来准备饱餐一顿。无破与原德也是第一次见到青猿，他俩一下子慌了神。院子里的人几乎都已经散去，他两个都不敢轻举妄动。原德心里骂道：“这狗娘养的早不来晚不来，你佛爷刚收了场子你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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