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气温越来越低，雨点渐渐变成了小冰粒。李小山背着两大包药品，气喘吁吁的跟在方晨身后，湿透的发梢上已经结了小冰凌，她的简易雨衣在刚才从车里爬出来时扯坏了，现在身上的棉衣也大半被打湿了，冻得她瑟瑟发抖。夏至的状况不是很好，没走多远便吐了两次，支撑着他的方晨无暇顾及李小山，现在一个伤员，一个差不多睁眼瞎，方晨除了需要警戒周围的情况，他还得不时去解决掉路上慢慢悠悠晃动的丧尸。李小山把自己的手放在嘴边呵了一口热气，让冻得生疼的指尖稍微好受些，然后搓了搓冻僵的脸颊。五六公里的路程开车不过是几分钟的事，但走回去却没有那么快了，在雨中艰难的走了两个多小时，他们才回到了之前拐上快速路的路口。方晨在距离路口四五百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李小山赶上前去。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我怕那三个人还在那个路口等着我们，我在考虑要不要绕路回去。“
方晨用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小心的张望着。李小山虽然看不清楚东西，但也向前望去，只见一片灰暗的雨雾中，若干残破的车辆散布在路中央，呈现出一副衰败清冷的末世景象。
“我想去前面看看，你和夏至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方晨小心翼翼的把夏至的胳膊搭在李小山的肩膀上。
“那你要小心，如果他们还在的话，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以性命为重知道吗？“
李小山不放心的叮嘱着，她接过夏至，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方晨点点头，抬脚刚要走，李小山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
“方晨，你把消防斧放下，拿着我的羊角锤和改锥去，如果遇到那三个人，就算武器被抢了，也无所谓。还有，把改锥藏在袖子里，如果他们不怀好意的话，你也不至于没有家伙抵抗。”
“说的也是，我知道了。”
方晨与李小山交换了武器，之后潜入了蒙蒙雨雾中。李小山担心的注视着他的背影，心里忐忑不安，一直到看不到了，才扶着夏至站到一棵树下稍微避一下雨。夏至虽然晕晕乎乎的，但意识还算清醒，他靠在树上，让李小山把背包放在地上休息一会儿。李小山也觉得自己如果这么一直站着不动，大概一会儿就要冻僵了，于是便放下背包，围着夏至开始走动，活动着自己越来越僵硬的四肢。夏至背靠着树干，他知道李小山没了眼镜什么也看不清，为了避免不知不觉被丧尸围攻，尽管他还是头晕眼花，但依旧四下警惕着。李小山见他站着吃力，便把消防斧递给夏至，让他当拐杖拄着，自己拿着夏至使的菜刀做武器。
李小山不知转了几十圈，转的夏至都有些眼花缭乱了，他忙制止李小山，让她不要再加重自己的眩晕感了。李小山无法克制自己惴惴不安的心，又换了个地方开始转圈子，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突然夏至低声呼喊了一声李小山的名字。
“小山，前面来人了，看起来不是一个人。”
李小山闻言，顿时产生了一阵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她立刻拎着菜刀站在夏至身前警戒着，眯缝着眼睛，想要看清来人是谁，可她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黑影，连是人是丧尸都分不清。很快，夏至的话印证了李小山的担忧。
“是方晨，还有那三个人，看起来方晨被挟持了。”
李小山像只受惊吓的猫一样弓起了背，死死的攥着菜刀，她不敢冲过去，生怕方晨会收到什么伤害，她也不敢离开身后受伤的夏至，此时他恐怕没什么自保能力，她的全身颤抖起来，和前几分钟的那种颤抖完全不同。
很快，四人走到了李小山也能分辨谁是谁的距离，李小山死死地盯着架在方晨脖子上的菜刀，方晨冲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四人在距离李小山和夏至大约五六米的地方站定了。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李小山先开了口。其中一个个子最高的男人看起来像是这三人的头目，他上前几步，嘿嘿笑了起来。
“跟你们换点东西，没什么恶意，这位妹子，你别害怕啊。“
“你要换什么？“李小山没有理会那人的嬉皮笑脸。
“你们之前的那辆车不错，就拿那辆车来换这小白脸好了。“小头目轻浮的拍了拍方晨的脸。
“那辆车刚才失控撞坏了。”李小山的目光在方晨和那小头目之间游移着，另外两个男人，一个在下巴上留着一撮猥琐的小胡子，一个穿着一件大红的雨衣，把刀架在方晨脖子上的是那个小胡子，。
“妹子，你当大哥我是傻逼是怎么的，赶紧把车交出来，不然我就让这小子见点红。”
小头目横眉立目的说道，小胡子也配合着将菜刀贴近方晨，一丝血迹沿着菜刀流下来。
“刚才为了甩开你们，拐弯的时候我们撞车了，我想你应该看到了，那次撞击把刹车撞坏了，不得以我只能把车撞到路边才停下来，我身后的这位同伴也是在车祸中受伤的。现在你有人质在手，我的同伴又伤的那么重，就剩我一个女人，我怎么敢骗你。”
李小山语调平静的说道，她尽量不去看方晨，免得被那丝血迹搅乱了心智。小头目盯着李小山看了好一会儿，见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又打量了一下夏至，只见他一副站着都很困难的样子，一条胳膊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
“这么说，你现在没有可以交换这小子的东西喽？”
“我有药品，很多药品，我用药来换。”
李小山将脚边的背包踢倒，几支装着抗生素的西林瓶掉了出来，在雨水中滚了几滚，小头目一见立刻眼睛一亮，因为抗生素断货已经有一阵子了，如今能见到如此多的药品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
“妹子好东西不少嘛，你从哪儿弄来的？”
说着，小头目就要上前去拿背包，李小山举起手中的菜刀指着他。
“把人先放了，我就告诉你从哪儿弄的，不然，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你们也见见红！”
小头目对李小山的举动嗤之以鼻，三人相视一眼，大笑起来。
“我说小妹妹，女人就该老实在家伺候男人，不要学人家玩什么刀子，别再伤了自己。”
“那你就试试，看我是伤了自己还是伤了你，俗话说得好，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你不让我们活命，我自然要跟你拼命。”
李小山上前一步，举着菜刀对着那小头目，惨白的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目眦尽裂，双目通红。见李小山这副模样，小头目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在这里和一个疯女人拼命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他示意小胡子放开方晨。小胡子撤去菜刀，狠狠的推了方晨一把。方晨趔趄几步，李小山赶忙上前扶住他。小头目和红雨衣拎起李小山他们的背包，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满意的点点头。夏至在小头目靠近的时候跌坐在地上，一副筋疲力尽，虚弱无比的模样。小头目轻蔑的瞟了夏至一眼，转身走向李小山。
“现在该告诉我们你从哪儿弄的药了吧？”
“沿着快速路向外环方向走五六公里，从轻轨桥下出口出去，路旁就是一个药品批发公司，招牌是白底红字，很显眼，我从那儿拿到的。人都跑光了，仓库很容易就撬开了。那里还有很多，还有口服药。”
“你怎么知道那儿有药？”小头目继续盘问道。
“我是给人家在药店里打工的，我们店里都从那儿进药，所以我知道。”
见李小山回答的十分详细，并且前后没有矛盾的地方，小头目相信了她。三人按照李小山指出的方向，拎着他们的两个背包扬长而去。李小山见那三人走远了，连忙查看方晨脖子上的伤口，还好只是破了一点皮，伤的不深。方晨顾不上自己的伤，将李小山抱进怀里。
“小山，你刚才只是在吓唬他们对不对？你不是真的想跟他们拼命对不对？”
方晨被李小山刚才的神情吓到了，虽然按照方晨对李小山的了解，刚才李小山说的那些话很有可能并不是虚张声势，但他还是希望李小山能告诉他她并没有真的打算那么做，他不敢想象那场景会是什么样。李小山楞了一下，听到方晨的话后在他的后背上安抚的拍了拍。
“对啊，我当然是吓唬他们，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干的过他们三个大男人。”
李小山在脸上摆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可能是让方晨害怕了，虽然她刚刚的确是做了玉石俱焚的决定，但她不能这样告诉方晨。也许是李小山的笑容安抚了方晨，方晨紧绷的身体方放松下来。
“你是怎么被他们挟持了的？”
“我走过去时并没有发现他们，但是那边路上有许多的丧尸，我看到以后想找个地方藏一下，谁知刚走到路边的一辆车旁边，就被躲在那里的一个人偷袭了。”方晨有点不好意思，“他踹了我一脚，然后另外两个人也过来一起按住了我，还抢走了我的锤子，还好没带着消防斧。他们之前可能是从车窗那里看到我们了，认得我的样子，直接就逼问我车子的下落。我告诉他们车子毁掉了，他们不信，又问我你俩在哪里，我说你俩都被丧尸吃了，那个领头的说我身上太干净，不像是从丧尸堆里杀出来的人，便押着我向这边走过来，说你俩很有可能藏在这边。”
“那个人有点小聪明，不然另外两个也不会听他的。”李小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聪明反被聪明误，让他们慢慢找去吧。”
“怎么，那边并没有你说的那个药品公司？”方晨疑惑道，他以为李小山并没有说谎，在那样的情形下临时编造一个谎言很容易露陷的。
“也不算是说谎吧，那里的确有那么一个地方，只不过……”
“什么？”
“只不过那里不是什么药品公司，而是一家医院，并且是家部队的医院。咱们刚才往那边走的路上有用沙袋设置的路障，很显然这是人为的，为什么要设置路障呢？无非是盘查的关卡或者限制出入的关卡，所以我推测，之前被警察和部队带走的那些感染者很有可能被集中关在了那里，我想，此时应该没有哪里会比那儿的丧尸更多了吧。”
李小山的脸上露出了阴险残忍的笑容，吓得方晨不由得后退一步，李小山抬头看方晨，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仿佛刚才那笑容只是方晨的错觉。方晨掩饰的摸摸脖子，李小山以为是他伤口痛，连忙小心翼翼的为他把衣领拉的松一点，免得蹭到伤口。
“我说你俩等会儿再亲亲我我行吗？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夏至的声音幽幽的传来，李小山两人才想起来还有个夏至。方晨急忙上前几步，把夏至从地上拉起来，李小山也跟过来。
“你刚才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没事吧？是不是头又疼了？”
李小山像是为了弥补自己之前的疏忽，用温柔的有点吓人的语气问道。夏至摆摆手，从身后拿出那柄消防斧。
“我是故意坐在地上的，为了就是把这个藏在雨披下面。他们过来时我藏在腿后面，还好一开始注意力不在我这里，后来我看站在后面的两个小子只往我这里瞄，我就索性假装伤得很重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它塞在自己背后，顺便也配合一下小山。”
说着，夏至和李小山交换了一个合作默契的眼神，让方晨有些气愤，这场危机里，唯一一个缺乏应变能力的好像就是自己了，先不说夏至假装虚弱示弱以取得那三人信任的举动，李小山几乎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着极强的目的性。先是冷静的询问那几个人的来意，了解目前的状况，之后又示弱，使他们放松防备，后来的威胁半真半假，如果他们信了那当然是最好，如果不得不动手，李小山和夏至之前的示弱也能为他们争取到一个突然暴起的机会，最后李小山抛出诱饵，换回自己，同时为那三个人设下了一个圈套，当那个小头目问她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李小山又把自己说成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药店售货员，如果当时说出她自己是医生，恐怕那三人会将李小山劫持走，有什么比带着一个医生逃命更有安全感的了？反观自己，不但当时听不出李小山的潜台词，事后还得她解释给自己听，才明白里面的心机，怪不得李小山总是说自己太笨，不会识人。
当方晨在心里暗自检讨自己反应不够机敏时，李小山已经想好了下一步怎么做。他们的药全都被抢走了，李小山决定再去一趟门诊那边，门诊药房里还有不少可以带走的药品，并且紧挨着门诊的是一家小便利店，由于天气不好，那家便利店已经关门歇业很久了，那边的商铺全部都安装有金属卷帘门，很有可能便利店还没有被人光顾过，他们也可以从那里再收集一些饮用水。做好决定后，李小山从方晨那里要回自己之前让他藏在衣袖里幸免于难的改锥，将消防斧还给他，夏至也重新拿着他的菜刀，接着，三人继续以方晨搀扶夏至，李小山断后的方式，向着门诊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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