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别叫姐
清早的电话打扰了我的清梦，迷糊间我得到了昨天那家创意公司的录取通知。挠了挠凌乱的头发，我甚至怀疑刚刚自己做了出白日梦。直到翻查手机的通话记录，我才意识到自己要与昨天针锋相对的小芭比成为同事了。确切地说，是成为上下属。这个残酷的现实正□□裸地展现在我的眼前。小芭比芳名Rose，是留美华侨，这家公司的创意部总经理，一张娃娃脸便掩盖了比我还年长两岁的事实。妈蛋的，就这么一大龄单身狗那天应聘时还说了句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鬼话，我当时真应该回她一句“与君共勉”。不同于平常的实习生，我直接成为了她创意部的主力军，明明是提拔重用，可我在她的眼里却感觉到一丝轻蔑……甚至鄙夷。而她却对玉臂万人枕的沈纯出奇地和蔼，混来混去，我竟还跟那个小贱人在一个，臣妾做不到啊！
沉浸在不甘与愤慨里，我迟迟不能自拔，创意策划会也商讨过半了。Rose突然点名，“宁初，有问题吗？”
“啊？”丫谈的都是什么我都不知道，哪能提得出问题。桌上的老员工都低笑着我的智商，只有身旁的黄毛丫头善意提醒了刚刚的任务分配。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我和沈纯被Rose划为一组进行场地勘测了。
“Rose姐，我没问题。”沈纯亮出了一副跪舔的表情，女上司竟也全盘接受，剑眉一挑指向我。
“我也没问题。”邪不压正，她都不怕，姐怕什么。
“既然这样，宁初你是组长。”
“保证完成任务！”小贱人终于落入老娘的魔掌了。
偶尔展露的青春气息被生生打压，我自己也不知道最近为什么会这么不稳重，一副半老的身子承载一颗扑通扑通的心脏，怎一个纠结了得！
“宁初姐，宁初姐……”出了公司沈纯便在我后面死撵。
我不耐烦地回头，“干嘛？”
“宁初姐，我们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完全没有，是实实在在地拉仇恨。这个烦人精要是早死盯着我不放，兴许姐已经成为竞走冠军了。
“同家公司工作既然避免不了接触，我还是和你讲讲清楚的好。第一，我们之间不存在误会，更谈不上交情，请与我时刻保持距离。第二，我没有随便认姐妹的习惯，请直接叫我的名字。第三，别以为你长了张清纯的脸我就会被你骗到，如果让我发现你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的话，你那点儿光荣历史，我想是瞒也瞒不住了吧？”我字字铿锵有力，镇得她小脸一阵红一阵白。
听到急促的鸣笛声，我下意识让路。一辆黑色的吉普车横到了我身边，间隔距离不足三厘米，我刚要给司机句厉害的，袁恒便摇下了车窗。“小初，是我。”透过车窗，我发现了后座的沈纯和项绅，那一刻我不禁赞叹：“真他妈的绝配！”
“去郊区广场吗？我顺路送你。”
“不必，我有差补。”
“宁初姐，上来吧，那块场地是袁总家的产业。”
让她往东她非往西，让她别叫姐她非叫得亲。“哟，售后服务什么时候这么到位了，租你们家场地来回还用车接了？”
我一贯牙尖嘴利，袁恒和项绅都处之泰然，而沈纯却从未见识过我这么龇嘴獠牙的丑态，明显被噎得不轻。到达发布会现场，这次的案子顾客要求在露天的草坪上举办，这既要求场地的宽阔度，又要对周围的景致有所规整。抬手挡住些烈日阳光，我眯缝着眼睛朝远山望去……淡云围绕着青山，人与大自然的距离始终保持着若远若近的幅度。抛下身后的三人，我狂奔起来，从场地的一个角落跑到另一个角落，依此抵达。
“呵呵，宁初姐是疯了吗？”沈纯揶揄人的功力真是有增无减，不过大抵相识多年，就连项绅也觉出我的敬业。
“她是在测量场地面积。”袁恒解释道，清风中狂奔的女孩无数次就这样翩然而至到他的梦境。
游乐场里的情侣不计可数，但女驮男的情侣也就宁初和袁恒独一份。
“你能驮动我吗？”袁恒无奈地坐在电动车后座上，承受着众人诧异的目光。
“傻了吧你？这是靠电力启动的单车，我们坐序的安排哪会有什么影响呢？”我恨铁不成钢地给了他一记脑勺。
“关键……这闹得我像个娘们儿。”袁恒捂着脑袋低声抗议。
“娘们儿怎么了？谁不是娘们儿生的，瞧你无知的样子。”为了惩戒袁恒，我猛踩油门向喷水池开去……
“啊！”袁恒惊吓大叫，放在我腰间的手骤紧。
“松开点儿，注意你的力度。”我害羞地警告道。
对于我来说，那段日子是短暂而刺激的，与其说是相处愉快，倒不如说是玩得融洽。电动车快速拉远了周围的情侣，袁恒也撒丫子跑到我身边。
“怎么样，我袁少是诚信经营吧。”
“哼，无奸不商。”核实数据无误后，我仍反唇相讥。
回到吉普车上，我依靠在副驾驶写起了总结，后座的沈纯在瞭望无果后直接探了过来。“宁初姐，你写什么呢？”
“哎，哎，哎。”我有一下没一下地躲避着沈纯的偷窥，逗得袁恒和项绅直乐。
“嘿嘿，小初，你怎么还是老样子。”
“江山易改秉性南移呗。”我若有所指地回话。
觉察出我话里带刺，项绅把沈纯拽回座位。“老实呆着。”沈纯这个比猴还精的小丫头，连个屁都不敢放。来到Rose的办公室，在沈纯孔雀开屏似的演讲结束后，我淡定地拿出了刚刚的文件。Rose接过后本想粗略浏览，却被我详实的方案成功吸引。
“这是你刚刚写的？”
“时间仓促考虑得还不够完善。”
“是个可行的方案，接下来的举办事项都交给你处理，不要让我失望。”我能看出Rose此刻是欣赏我的，真是搞不懂既然之前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那干嘛还花钱雇个眼中钉在自己面前晃呢。
出了办公室，我钦点了黄毛丫头当我的助手。高下立现后，离老远我都能闻到沈纯的怨气。
“宁初姐，沈纯姐好像不太高兴。”明明是同龄人，小黄竟然叫沈纯大姐，这情商真是短板得可以。
“她比你大？”
“嗯，上次我问过她的生日，大了整整九个月，宁初姐，你可别小瞧这短短的九个月，我今年二十一，沈纯姐今年可都二十二了。”
看着这个呆萌的女孩，我瞬时有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感觉。“哈哈哈，年轻人就应该讲礼貌，下回见到她叫大声点儿。”
“是，沈纯姐！”
“哈哈哈，大点儿声。”
“沈纯姐！”
一时被复仇的小火苗燎着的我丝毫没意识到情商是把双刃剑啊。“照着这份清单采购，把新来的实习生都叫来布置场地。”
“得令。”小黄领到任务便银铃似的跑走了，我倒愿意多提拔一些毫无城府的新人，因为每个初入职场的女性都是在摸爬滚打中逐步成长起来的。当然这期间，有的小树苗可能会越长越歪，而我所能做的只是竭尽所能将阳光雨露多分给她们些。此刻的我拿出了女子汉的做派，疯狂地敲打着键盘，不落一针一线地核算成本、修改细节。
“小宁，小宁，宁初……”身材臃肿的妇人算是创意部的老人了，平易近人毫无侵略性，却也总是交谈些柴米油盐的琐碎话题，我刚来公司不久就领教了她无聊的生活品位。总的来说，为人不坏，却在时尚圈很难扎稳脚跟。数着公司里清一水儿的时装靓女，偶掺进来这么一大腹便便女，活脱脱一待产孕妇的形象。沉浸在工作模式里的我怎会理会她蚊子般的呼唤。
“宁初，咳咳……”长期在公司不受待见，大肚程连高声说话都不适应。
还是同事的冷箭把我激醒，这才注意到桌边闪烁跳动的电话。
“喂，说话啊，小黄你怎么了？”电话那头是小黄嘤嘤哭泣声。“你在哪儿，我马上到。”
一出公司大门，我便看到了袁恒那辆万年停靠的黑色吉普，挥了几次手都没打到出租车，我无奈下又搭了他的便车。
“我怎么每次出门都遇见你，是太巧还是你太闲？”
“嘿，出门遇贵人呗。”
“错，是出门遇贱人，丑人多作怪。”
这就是我们之间惯用的相处模式，假若我哪天嘴懒一点，不知道他会不会瘙痒难耐了。袁恒拿出漂移速度飞到了场地，此时的小黄正边哭边嘴吹气球，鼻涕眼泪灌了一地。心疼她的无助，我不顾脚下踩爆的气球飞奔过去。
“你这是闹哪出呢，他们人呢？”地上横七竖八的杂物快把她活埋了。
“我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不来。”这个囔囔踹的熊孩子，竟生生让一群实习生这么欺负。
“还想不想干了？把他们电话给我。”
一听说我要动真格的，小黄哭得呼天抢地。“哇……宁初姐，都是我的错，他们是因为不喜欢我，才不来帮忙的。”
“啊？”见过人员臭的，可没见过人员这么臭的，我被耳边听到的事实震呆了。
“你……都怎么通知的啊？”
“我就说XX姐，郊外的场地麻烦您来参与布置一下，拜托了。”
“你怎么逮着一个就叫姐，逮着一个就叫姐，这回好了，满世界的亲人都大义灭亲了。”
“叫姐不是讲礼貌吗？”
“年轻是资本，就你知道尊重长辈啊？”不再跟她赘言，我招呼袁恒过来一起打理场地。
“宁初姐……哦，那个真不叫他们帮忙了。”
“自己干呗，姐万事不求人。”估摸着这个时间，那帮孙子就算赶到也来不及了。与其让他们拿一把，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到时候大功告成领导论功行赏时，把他们肠子悔青。
袁恒稳固住扶梯，我刚要周身上去，却被他一把拦下。
“嘛呀？”
“你会干吗？还是我来吧。”
“小时候翻墙逃课的事儿我也没少干，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几乎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倾注到十根手指上，袁恒扎定了马步、一丝不苟地观察着我的动向。
在高处搭横幅的我淡定而从容，干活的样子较之当年长进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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