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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法会战


  悟虚在水中等了一个时辰左右,见赵彤既没有露面也没有回讯,便祭出金刚不坏法藏金身法门,手握舍利子,直接硬闯入那玄阴蕴魔阵。

  这洪泽湖水底的玄阴蕴魔阵,比之当初悟虚在老山凤凰岭附近温泉底下遇到的,不知道大多少倍。悟虚直线游走,穿过此处魔阵,居然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而且阵内外,犹如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虽説湖底光线昏暗,但悟虚便是不用神识也可以感觉到。阵外,水波清澈,生机勃勃,身边随时有畅游的鱼虾之类,悠悠而过;阵外,水质黏稠,死气沉沉,却又偏偏有无数湍急的暗流,在以某种规律流转,更又有无数细xiǎo气泡,从湖底地下深处冒起,带着轻微的咕咕声,此起彼伏,给人的感觉,像危险的魔虫在低低的鸣叫,又像结束战斗的沙场上那种动物啃食尚未腐烂尸体的声音。

  悟虚越看越心惊,本能地将灵力往手中舍利子灌注,待舍利子一边发出耀眼的白光,一边缓缓升到头dǐng,悟虚便开始吟诵佛经,欲要将此处魔气净化。

  刚一开口,整个洪泽湖的水似乎都涌了过来,压了过来。身外三米处的水流更是飞快地流动起来,围绕着悟虚及其头dǐng的舍利子,呈无数变幻莫测的阴森凶恶图纹。

  悟虚不慌不忙,将八思巴和元法大师赐下的转经轮取出来。转经轮,随着随着悟虚的诵经声,缓缓旋转,渐渐发出刺眼的金光。周围无数道如墨水流似乎被激怒,居然幻化出重重叠叠的魔军,手持各种杀生利器,,在那里发出无声的咆哮,似乎要冲进白光之中,将悟虚分而食之。

  正在此时,一道玉符,似乎被一只无形之手托着,徐徐飞来,又恰似无上令符,所过之处,那道道似乎有魔性的暗流,纷纷避开。悟虚见自己先前投到魔阵中的玉符,如今飞了回来,心中大喜,知道是赵彤回讯,停止诵经,一抬手,将玉符摄入道手中,却不想玉符忽然有黑色光弧闪现,快若闪电,一闪即逝,却锋利异常。悟虚只觉得手心一痛,一滴鲜血沾染在玉符之上。

  便见得,自己的鲜血,在玉符上,慢慢浸润,刹那间,已经将玉符染成了暗红色,待到鲜血凝固,暗红色的玉符又变作幽幽黑色,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魔气。

  此刻,先前围攻悟虚的无边暗流随即散去,洪泽湖底又是波澜不惊。

  悟虚看着手中这块黑色玉符,心中微微不喜,正要探看里面赵彤是何説辞,玉符中赵彤的声音已经响起。

  湖底昏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水中空旷沉闷地回荡,悟虚依然还是能够确定这便是赵彤的声音,只不过略显怪异,完全感受不到赵彤的情绪和心意。

  赵彤的回讯,大致有三个意思:其一,自己如今被选中,作了魔门圣女,悟虚乃是佛门修士,如何相处,请三思;其二,赵彤正在洪泽湖暗炼魔兵,对付元军,要悟虚不要干扰;其三,如今形势紧急,要悟虚速速回转应天府,其手中这黑色令符,可以供二人联络传讯。

  悟虚听完,久久不语。是啊,赵彤如今是魔门圣女,自己要如何与之相处?自己原先想着是赵彤被魔门掳去,被*迫投身魔门,可如今她亲口坦言,似乎是自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或者至少至少目前,因为要报国仇与家恨,赵彤不介意入魔道。

  悟虚想了想,将自己的一些打算和元朝必定被朱元璋推翻这样的史实,通过黑色令符告知赵彤,企望赵彤能够不要做如此选择和牺牲。赵彤却是没有任何回讯传来。

  良久之后,悟虚只得飞出湖底魔阵,打算看看滁州那一万多军士,被赵彤以魔功给变作什么模样。是否力大无穷,嗜血好斗,以一当十?

  却不料刚出湖面,须弥戒中又有一块玉符响起蓝玉的声音,急报王保保大军一路朝着推进,一路进攻老山守军,而花里忽从镇江,率三万铁骑,直扑应天府。

  悟虚急忙又给赵彤传讯留言,随后转身,朝着老山飞去。

  到了地界,便看到下方,无数兵马厮杀在一起。悟虚在云端驻足细看,朱元璋的部队在中间,东西两边元军。这一带并无险要可守,但朱元璋的部队,凭着源源不断的增援,死死地将元军东西两路隔开。而某些地方,元军东西路已经汇合。若是单看此处,那么朱元璋在一带的部队,迟早便要被团团围困。

  悟虚并没过多停留,继续西南飞行,又见到黄天荡的军士正兵分两路,一路朝着而去,一路朝着老山而去。

  待飞到老山,悟虚饶是早有预料和心理准备,还是差diǎn栽落云头。站在高处,悟虚看得分明,老山附近,从黄天荡的援军和从下关的援军,比起别处,移动的速度要快得多。黄天荡、下关两处援军,源源不断,但老山却似乎是一个天坑,怎么快也不显得拥挤,似乎来一个便坑杀一个。

  元军也是如此。双方,似乎都拿军士不断往老山一带疯狂地填坑一般。

  那老山山脉,便如同赵彤送回的那片玉符一般,开始变作暗红之色,随后慢慢变黑。

  随着身躯下沉,悟虚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下方的惨烈战况越来越清晰,生动。悟虚可以看到,一队刚刚渡江而来的士兵,还没有赶到最前线,便被元军xiǎo分队围住,顷刻之间,一一无声地倒在血泊之中;悟虚也可以看到,白莲教有一位长老,须发散乱,浑身是敌人的鲜血,却一个空档时,面对周围如山尸骨,微微心神动荡,身形稍稍凝滞,便被铺天盖地而来的利箭射中,化作碎片血肉,飘散在一处山头的上空。

  此刻的形势,双方已经在老山展开了拉锯战,不要命似的往里面派遣增援。

  悟虚神识入法界,通知白莲教诸为长老,悉数往凤凰岭方向聚集,自己也向着凤凰岭飞去。

  凤凰岭虽不是老山最高峰,但是却曾是王保保的大帐所在之地,悟虚先前为了寻找赵彤,也在附近细细搜飞巡过,是以紧急之下,便选择了此处。

  悟虚刚飞到凤凰岭,还没降落下去,便看到王保保束手而立,对着自己隔空微笑,“悟虚大师,你终于来了,王保保在此等候多时。”

  悟虚望着洒脱无比的王保保,沉声説道,“你既然口口声声自称王保保,为何还一意孤行,助纣为虐?元庭无道,天怒人怨,当有义军兴,改朝换代。却为何还执意造下无边杀孽?”

  王保保笑了笑,“大师当夜在凤凰岭,观想显化莲花生大士相,难道还不知晓本教为何这般行事么?”

  悟虚怒道,“莲花生大士有难,凡我佛门中人,自会诚心念护。如此倒行逆施,恐怕适得其反!”

  西域密宗,和中原佛门,虽同为佛门,但因为种种缘由,实则泾渭分明。王保保,面对悟虚这样出身花莲妙法宗,又与喇嘛教颇有渊源的,自然不好就此话题纠缠,只説道,“你若能説动朱元璋、张士诚、陈友谅、方国珍等人,属地军民皆信本教,本教便让你那师朱元璋弟当了皇帝又如何?”

  説来説去,三个字,谈不拢。

  悟虚怒极而笑,“佛门有言,佛渡有缘人,随缘方便布施,xiǎo僧要是有那个本事,令天下尽信喇嘛教,莫説作皇帝,便是作喇嘛教教主,恐怕也理所应当吧!”

  喇嘛教只有活佛,没有教主一説。悟虚此刻是讥讽之言。

  这王保保説得轻巧,若是天下皆信喇嘛教,不但原先喇嘛教当初随蒙古铁骑践踏中原之因果一笔勾销,便是莲花生大士,经由众生虔诚念护,只怕大劫化解之余,还要凌驾其他大修士之上。

  二人隔空对话之际,白莲教诸位长老,已是陆续赶来。悟虚神识扫过,见白莲教长老,竟然只到了一半左右,便对着赶来的蓝玉,以目示意。蓝玉面带苦笑,以神识xiǎo心翼翼地的传讯道,“有些长老,此刻因着军情,无法脱身。”

  悟虚神识在法界中,默默感应,见那些未到的白莲教长老,全都带着一些军士,在浴血奋战。若是强自要其赶来,只怕不但阵地失守,便是统率的军士,亦要全军覆没。

  悟虚心中暗叹,“自己终归不是军中主帅,两军交战,自己横加干涉,抽调白莲教骨干,令出多门,怕也是不妥。”

  随即望着王保保,及其身边层层环绕的喇嘛,説道,“佛门自家事,却搀和到天下兴衰更替。也罢,xiǎo僧便以普陀山道场守护大阵,向王公子的诸佛海会讨教一二。却不知道,是否神仙打架,凡人少遭殃!”

  言罢,将自己曼陀罗法界运转祭出,将身边白莲教诸位长老,悉数摄入。

  王保保神情一变,无比感叹,“弘法长老,既然显化曼陀罗法界,那与本教的诸佛海会又有何分别?”

  悟虚神识化体,在法界中,与白莲教长老,起身诵经后,答道,“王公子一试便知。”

  “好!”王保保也不多説,手中金刚杵,飞到空中,散发出无穷无尽的佛光。佛光普照之下,王保保与身边众喇嘛,齐齐一声佛号,显化出一尊尊佛相,菩萨行相,所在此处,便成一方佛国,有*轮响,有琉璃光照,有无尽异香,有无量庄严。

  此佛国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向着悟虚等人蔓延过来,似乎要囊括融化整个宇宙,悟虚曼陀罗法界随即化作一座寺院。伴随着一声声佛号,悟虚及白莲教诸位长老,纷纷飞了出来,分别站立在法界所化寺院上空各处,神情肃穆。在王保保及众喇嘛所处佛国无边金光中,真实存在,似乎历经百千万劫,也坚固不坏,世世永存。

  一时之间,倒分不出金光万丈的佛国是因何方而生,因何方而显。

  这万丈金光,下方拼命厮杀的军士是看不见的,他们只知道挡眼前的刀剑,躲远处的飞箭,全身心地在生死之间挣扎。

  那些还留在军中的微末修士,也只是感应到上空金光微现,梵唱阵阵,异香连连,似乎有佛祖菩萨前来接引众生冤魂至西天极乐世界。

  悟虚见王保保那边,传来佛光万丈,欲要将己方度化炼化,当即诵道,“须菩提。于意云何。菩萨庄严佛土不。不也。世尊。何以故。”

  白莲教诸位长老,随即跟着诵道,“庄严佛土者。则非庄严。是名庄严。”

  王保保及众喇嘛显化佛国,蔓延到悟虚等人之处之金光,便逐渐透明,乃至消失,仿佛悟虚等人守护之寺院,处于另一时空,不在此间此刻此种因果缘法之内。

  王保保,口诵真言,手指对着金刚杵一diǎn,那金刚杵便朝着悟虚等人之处飞了过来,要破世间一切法,一切执,便是连悟虚法界所化寺院也要破碎于虚空。

  悟虚当着白莲教诸位长老的面,挥手一指,将法界显化寺院中的佛像,尽皆diǎn碎,口中唱诵道,“知我説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何况泥塑金身偶像?”

  那金刚杵,似乎一时失去了目标的感应,停在那里,明晃晃的,好比一个大电灯泡。

  王保保笑了笑,又是对着金刚杵一指,同时也吟诵道,“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

  那金刚杵便微微一动,冥冥中将悟虚锁定,发出一道寂灭白光。

  悟虚顿时便觉得不妙;但见眼前白茫茫一片,肉身和神识似乎都差diǎn融化掉。心中大惊,“我也是佛门修士,这金刚杵为何锁定自己,以寂灭之光,差diǎn将自己化为虚无?”

  悟虚受难,白莲教诸位长老,同气连枝,感同身受,个个面露迷茫之色,似乎要被那金刚杵归于无明状态。悟虚法界显化的寺院,却是转眼间变作断墙残垣,沧桑古寺。只怕再等一分钟,便要彻底消失,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这时,一道魔气从悟虚肉身携带的须弥戒中飞了出来,直奔地上而去。

  那金刚杵微微一转,舍了悟虚,对着那道魔气,又是一道寂灭白光射出。

  悟虚看到此处,心中已然明了。那道魔气,定然是先前洪泽湖中,赵彤回讯自己,在玉符之上留下的。

  却见那道魔气,在王保保祭出的金刚杵寂灭白光追杀下,狡猾地飞入世俗军士交战沙场之中。

  那金刚杵射出寂灭白光,却是一下子打在了那些死状惨烈、死不瞑目的军士冤魂之上。

  反观那道魔气,行踪诡秘,居然在血流成河的老山如鱼得水,急速壮大。

  而金刚杵,对着下方战场密密麻麻的战死冤魂,乃至正在以死相搏的军士肉身,摇摆不定,难以将之与那道魔气区分开来?

  那道魔气,忽然又分作数股,由南向北,分散遁去。所过之处,王保保的元军,尽皆失去生机。而紧随其后的寂灭之光,更将这些元军的魂魄净化得一干二净。

  王保保一声大喝,收回金刚杵,然后对着悟虚厉声説道,“弘法长老,悟虚大师,你为了打赢这场仗,居然暗藏魔气,魔炼死去英灵?!”

  声震长空,传遍四方上下,不但天空众喇嘛,白莲教诸位长老,全都听见,便是老山乃至处的两军军士,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悟虚随即也大喝道,“王保保,你不要血口喷人!这道魔气,由南向北,最后遁入洪泽湖,显然是滁州魔军对你军发难!”

  “那为何这道魔气,是从你身上飞出来?!”王保保冷冷一笑,随即与众喇嘛齐齐欺身向前,口吐神秘咒语,手持威严法器,各自施展降妖伏魔之术法,挟裹着无尽灵力,向着悟虚及白莲教诸位长老,排山倒海地碾压过来。

  悟虚,经受方才王保保那自天外天传下的金刚杵一击,法界震动,身心受创。听着王保保刚才大声质问,正欲徐徐措辞回答,其又被前方宛若实质的金光,亦真亦幻的法相,压迫地説不话来。

  观战之人,便看到悟虚及白莲教诸位长老,围绕着一处残破的寺院,摇摇欲坠,最后坚持不住,隐约要向着下方地面降落而去。

  那情景便仿佛是被上界金光佛国生生驱逐出来,打压下凡一般。

  正所谓玉符情缘玉蕴魔,法界道场法会佛。

  金刚诵持皆般若,是非成败有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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