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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七彩光


  想不到莲花生大士这伏藏,留下的居然是一部持戒守戒之法。世尊曾有遗训,其涅槃之后,众僧当以戒为师,依四念处安住。悟虚作为佛门修士,自然知晓。但悟虚,穿越而来,带着前世的旧习和知见,却是一直未曾完全持戒。

  在庐山莲法峰花莲妙法宗门之时,悟虚酒肉不忌。后因为多疑好辩,被逐下山之后,可谓一个人闯荡江湖,可谓破戒多多。若是真依照佛门经典,特别是汉传佛门的宗旨教义,悟虚根本不能算是僧人,或者早就该逐出寺去。

  不过,悟虚下了庐山,夺舍莫恩,修习得喇嘛教的曼陀罗法界。所以,也不被外人不认为是佛门修士。因为喇嘛教很多时候,或者説一定程度,是允许僧侣娶妻生子,吃肉喝酒等等。説起来,这里面原因或者解释很多。此处,我们可以择一而説。诸位看官,想必都比较熟悉济公此人。他百行无忌,却又是公认的一代高僧,因为他“本是降龙罗汉传世”,因为他“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

  对于,悟虚本人来説,他因为前世的旧习和知见,觉得自己其实是“未来人”,佛教也不是一层不变的,而是逐渐演变,与时俱进的,流传发展到“未来”,重在一个“心向善”,此其一。其二,佛门经典中密法中的种种戒律,实在是太多太细,而且放到“未来”,很多都需要变通,因为戒律也是世尊在传法度世之时,见众僧言行,而争对性地逐一提出、制订的,这里面就有一个方便的意思。

  其三,悟虚,是重在从佛学入手,进行修行,某种角度来説是偏向于将佛学当作一种真理,而不是一种宗教。所以,悟虚读经,重在其义,不在其辞。兹举一例:因为世尊降生印度,印度此处之人,所以很多佛经中的一些章句和行文,都存在着许多浓厚印度特色,包括佛祖菩萨的相貌坐骑手持的法器的描述形容。所以,悟虚修行,重在实证,不在其形式。否则,悟虚也不会在曼陀罗法界中,将修习的本尊斩去。

  以上三diǎn,乃是悟虚此时此刻的理解和解释。有此理解和解释,悟虚此刻方能“无碍”修行佛法,而不至于心有狂乱和彷徨。这一diǎn,很重要。

  所以,悟虚此刻阴差阳错接受了部分莲花生大士这持戒守戒的秘法之后,确实是如前一章节所説,有diǎn受不了。时时刻刻,处处在在,一言一行,识海中的灿若星河的戒律之光团,都在提醒或者困扰着悟虚,令悟虚感觉“动则得咎”,几乎是动弹不得。为何,若是有一念一行一举一动,不符合此秘法中的种种戒,悟虚识海中便有对应之光团骤亮,同时又仿佛有无数高僧将对应之戒梵唱而出。

  这可如何是好?

  悟虚,相当于就此被困。

  悟虚神识外探,发现不独自己,强巴通真殿中,扎西班丹、贾曹杰、绛钦却杰、根敦珠巴等十数人,情况也类似。他们一个个闭目结印端坐在那里,呆如木鸡。

  过了数日,那扎西班丹,忽然口诵佛号而起。修为未增,整个人的气质,却为之一变,更加严谨庄重,更加内敛沉默。他一眼,扫过悟虚等人,开口説道,“诸位谨记,以戒为师。”説罢,出了殿去。留下悟虚等人面面相觑。

  又过了数日,悟虚忽然一叹气,也慢慢站起来,对着旁边贾曹杰、绛钦却杰、根敦珠巴等人説道,“还是先起来,活动活动吧。这样坐着,也不是个办法。”却见他们尽皆默然不应。

  悟虚又是叹了一口气。自己和他们对于戒律的理解所有不同。自己没有他们那种绝对的敬畏和尊崇。他们得此秘法授记,便视为一次绝佳的修行,多半是要坐在这里,修得起心动念间,皆与识海中的戒律之光相契合。而自己,此刻站起来,不是已经修得真正的持戒守戒,而是暂且不去修,也不做别的,就是起身活动活动。心无杂念,起身走走,只要不踩着蚂蚁,踩着花花草草,便不会触发识海中的戒律之光。算是一种消极的回避,取巧偷懒。

  悟虚,敬佩之余,合上掌,躬身一拜,然后xiǎo心翼翼地地退了出去。一出殿,外面早有守候的喇嘛,疾步,恭谨地迎了上来。原来是,扎西班丹有吩咐,但有人出殿,便即刻带到甘丹颇章去见他。

  悟虚随着两名敦实的年轻喇嘛,默默走在粗犷而又宏伟的巨石走廊上,识海中时不时有戒律光团蠢蠢欲动,时刻提醒悟虚要如何如何,不要如何如何,便是神识完全退出识海,也能感应得到。走到一半路程,悟虚一气之下,干脆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説,什么也不做,像个活死人一般,浑浑噩噩地随着那两名喇嘛移动着。那两名年轻喇嘛,暗自侧身看了悟虚一眼,脸上疑色一闪而过。

  待快到甘丹颇章之时,悟虚感觉到识海中的戒律之光齐齐闪烁不停;待走进院落,登上层层巨石铺就的梯子,这种感觉更是强烈起来。

  三楼石梯尽处,悟虚微微皱眉迈步进去。

  数日不见,扎西班丹的寝宫,似乎变化不xiǎo。墙壁四周,依旧悬挂着不少华丽的画像彩织,但偌大的空间,却因为撤走了不少物件,而一下子空旷了起来。金色的阳光,从窗外直射下来,空中一些浮尘分明,悟虚感觉好似到了一个陈旧而闲置的大仓库。

  两名年轻的喇嘛,早已退下。扎西班丹,远远地端坐在一张古朴的贴地木床之上,前方一张低矮的木几,上面放着一个xiǎo巧的铜质香炉。他沉默不言,两眼凝望着悟虚,看似遥远而矮xiǎo,但在悟虚眼中却显得无比高大庄严。

  而这个时候,冥冥中似乎又有一个无孔不入的声音在不断地提醒自己,告诫自己,一定要持戒守戒,尊崇眼前这位律师。

  悟虚没来由感到一种危险,不自觉地神识遁入曼陀罗法界,整个人也变得飘忽起来。悟虚一手结印,一手持星云竹,透过法界,惊疑地观察着扎西班丹。却见,扎西班丹,也面露惊疑之色,望向自己这边。

  悟虚,试探着,神识传音,问了一句,“扎西班丹道友?”

  扎西班丹,忽然颔首而笑,抬起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捏了一个悟虚从未见过手印,对着悟虚所在之处,轻轻虚按。悟虚便“看到”自己识海中的那些戒律之光,齐齐从自己脑洞大开的百会穴处,飞了出去。悟虚暗中运转曼陀罗法界,那些戒律之光,却不受丝毫影响,视法界屏障如无物,径直朝着扎西班丹左手而去。

  “莲花生大士此伏藏,乃是戒律之法,借悟虚道友之手开启,传于本教,授记于xiǎo僧。莫非是天意?”扎西班丹,声音平和冲淡,左手手指的戒律之光已经汇聚成一个xiǎoxiǎo的七色彩球,旋转闪耀,“悟虚大师,为xiǎo僧护法,途中却被萨迦派热胆上师将部分戒律之光打入识海。困扰多日,xiǎo僧甚是不安。”扎西班丹,此番开口,也用上了佛门声闻法门。寥寥数语,却将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解释的一遍。

  当日,扎西班丹,受伏藏秘法灌dǐng,途中却被闻讯赶来的萨迦派真灵大修士热胆大喇嘛,打断传授授记,白莲被强行夺取。哪知那热胆夺去之后,方才知道原来是戒律之光。戒律一道,与其所修法门颇有冲突,而且此伏藏传承,根本之处,戒律之光的运用操控法门,已经被扎西班丹所获,戒律之光形同鸡肋。是以那热胆略微参悟,便随手丢给了悟虚。

  扎西班丹,本以为戒律之光,已经被悟虚等人所得,却不想一见悟虚,便感应到那些在悟虚识海中的戒律之光,主动传来讯息。出手一试,果然,那些戒律之光,便从悟虚体内飞了回来。

  原来如此!悟虚恍然大悟。那个热胆,悟虚也在路上莲法峰上见过。想不到萨迦派为了这莲花生大士的伏藏,居然请他下山来。这莲花生大士所留下的伏藏果然神奇殊胜,选好了具缘者,便谁也抢不走。

  俗话説得好,不是你的别强求。何况,这个戒律之光,悟虚真心有diǎn想“礼送出境”。悟虚听罢扎西班丹所言,随即笑道,“这真是天意。我观道友如今气息内敛深沉,便是连这寝宫,也去繁至简。看来道友得了伏藏授记,于戒律一道,又有所精进。真是可喜可贺。”

  两人,隔着窗外金色阳光,遥遥相对,就如何“以戒为师”侃侃而谈。忽然,先前的那两个年轻喇嘛,又躬着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外,恭声禀报,説是根敦珠巴也已经出关,此刻正在石梯下等候扎西班丹召见。

  扎什伦布寺的根敦珠巴,悟虚若是没有看错,他是自己见到的宗咯巴弟子众修为最差的一个,连真人修士也不是。想不到,却是最先修持戒律之光最快,出来最早之人。这真是各有根器和机缘。悟虚正感叹。

  扎西班丹,似乎看出了悟虚所想,説道,“根敦珠巴,资质有限,但心地朴实,一向谨守教规,尊师重道,此番最先出关,前来见我,一来固然是其得到的戒律之光最少,二来也是他平时积累的造化。”説罢,便对着门外淡淡地吩咐,“领他进来。”

  悟虚知道自己不宜在场,又想着那杨颖蓉已然逃脱,还有张翠露等人被抓之事,遂果断地起身,辞行。扎西班丹,似乎很是心急和根敦珠巴会面,只是略微挽留了一下。

  悟虚走到外面,飞身而去之时,在哲蚌寺上空一眼瞥到下方石梯上的根敦珠巴。他,双手合掌,步履沉稳,目不斜视,看上去,精气十足,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气概。全不似悟虚方才来时那般踟蹰凝滞,浑浑噩噩如同活死人。看来,果真是将那戒律之光修持炼化。

  高原高空,氧气稀薄,但悟虚却是飞得畅快。被那戒律之光困扰了好几日,一遭返给原主,悟虚只觉枷锁尽卸,脱困而出,惬意疾飞,颇有diǎn“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意趣。前世散漫自由惯了,中自由民主之毒甚深,悟虚如今虽然心崇佛法,也深解以戒为师的重要,但要真的识海中到处都是戒律之光,随时有人碎碎念,悟虚也是受不了。

  “学了法门,又不遵守教规。本已不妥。还找出一些‘歪理邪説’强自辩解,遇到那七彩戒律之光此等机缘,也避之不及,唯恐作茧自缚。这是不是有diǎn叶公好龙的味道?”悟虚临空御风,脚踩白云,看着下方草原奔驰的骏马,翱翔的雄鹰,心有戚戚,自嘲道,“青灯古佛,谨守诸戒,我如今怕是难以做到了。罢了罢了,前世今生,最爱自由。大不了,我此后,做个护法之人便是。”

  忽然,悟虚猛地一顿,停了下来,转身回望。已经在远处的哲蚌寺,上空金光隐现,气象森严。“根敦珠巴识海内的戒律之光已经被炼化,那扎西班丹急着召见破关之人,是否另有所图?”悟虚喃喃自语,不由想到了释海为了收回分出去的舍利子,修炼那白莲舍身秘密剑,暗中杀害陈一鸣之事。

  悟虚潜回哲蚌寺之时,正好看到扎西班丹和根敦珠巴一同从寝宫出来。那根敦珠巴看上去,不但神气十足,而且全身似乎隐隐有七彩光晕流转,似乎是有护体之妙。但见他随着神情威严的扎西班丹,直接来到了强巴通真殿外盘腿而坐,看样子是要为贾曹杰、绛钦却杰等人护法。悟虚不由哑然一笑,暗嘲自己心里太过阴暗。随即再度转身,朝着庐山方向而去。

  雪域高原到庐山,几乎是一条由西向东的直线。悟虚一路疾飞,飞到成都府上空之时,忽然接到刘伯温和元法大师的传讯,得知张翠露等人已经安然上了莲法峰,不觉松了一口气,刚向刘伯温和元法大师回讯致谢,多吉的传讯又到,却是询问自己如今是否还被困在哲蚌寺?要自己稍待片刻,多吉随后便到。

  张翠露等人无恙,久未见面的多吉师兄又传来关切,悟虚心情大好,当即回讯多吉,和其约在了前方的巫山神女峰见面。

  正所谓

  以戒为师是宝训,旧习知见难授受。

  哲蚌寺中七彩光,不及前世爱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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