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接纳

　　办好这些，回实验室给吴芮打电话让她准备下楼，又交代一句穿漂亮点，然后回公寓去接她，于辅的公寓离实验室没有很远的距离，当时他选择就是因为离上班的地方近，平时就不用开车，免得每天来来回回地花油钱不说，早上也不能睡个懒觉。等于辅到达，站了一小会，就看见一个美女从里面走出来，修长的牛仔裤，白色的T恤衬托的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吴芮么，于辅在心里暗骂一下该死的李明，老子就不信你会不要她。

　　一路上于辅给吴芮大概介绍一下李老板，这个李明教授的背景其实和伊万差不多，都是早年来美国读博士，然后做博士后，拿（课题），一步一步升上来。

　　和吴芮一起来到李明教授的办公室门口，于辅跟吴芮说你等我一下，我进去问问李教授有没有时间。吴芮就在门口听见于辅和李教授讲英文，吴芮也听不大懂，只知道于辅的语气很恭敬，透着些巴结，而李明的声气则听上去有些不耐烦，要是换成年轻气盛时候的吴芮可能会掉头就走，现在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这时候她甚至有些感激于辅为她所做的努力。

　　好象是里面喧闹协商了好一会，于辅终于探出个脑袋，说吴芮，你进来吧，等吴芮一进去，于辅又改用英语介绍，这是我,然后递上他准备好的吴芮的简历，说Dr.Li,吴芮是国内重点大学毕业的，虽然和生物没什么关系，不过你要相信她的学习能力和动手能力。李教授盯着吴芮的简历来来回回地看了半天，没有说什么话，抬头仿佛不经意地拂过吴芮的脸，又继续看简历，好半天终于开口说了，Dr.Yu,你知道我是刚刚下了一个课题，我们下一个课题可真是不容易，不像老外在内部有关系，我们都是实打实的真功夫，于辅赶紧点头将Dr.Li恭维成UA里最漂亮的一朵花。李教授这才终于说了几句中文，说吴芮，你这个字是读Rui是吧，我们这些人在国外呆久了，中文都快忘光了。

　　吴芮终于插得上话了，赶紧点头说是的，是读Rui，李教授就说，你刚来是吧？你的那个身份是H4，不能工作的，你要来我这里，我还得给你办身份。还有啊，你学什么的来着？法律？于博士，学法律的怎么来我这里竞聘来了

　　想了一下，似乎给了于辅很大的一个福利似的，从抽屉里拿出几份简历，说你们实验室，那个印度人，叫什么来着，他这个发音不好发，也给我这里投了简历，你老板还给他写了推荐信。这现在是没钱不好办事，有钱也不好办事，你说要谁不要谁，把这一堆人都要得罪光。

　　于辅在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早上印度人那个眼神，他奶奶的，都是当面做人，背后当鬼，还指望老子帮他做实验，这都什么人啊这是。

　　于辅现在意识到自己错误估计了形势。一个方面这次系里也就李教授一个人拿到了,反观其他教授，好多都是今年或者明年课题到期，再或者像伊万教授这样的，一直都是半死不活地靠几个小项目支撑着的，导致了一大批人在横冲直撞地找工作，可以说吴芮现在来的时机太不对了。再一个方面李教授说的，吴芮的专业和身份问题都是硬伤，不管到哪个老板那里去找工作估计都是会一票否决。

　　于辅低下头，偷瞄吴芮一眼，心想，把这样的老婆送去中餐馆□□工真是有点舍不得啊。又站了一会，看李教授很淡然的样子，似乎也没有松口的余地，于辅终于觉得这一把赌的不在点子上，自己也就觉得无趣，于是和吴芮说，那我们先走吧，谢谢李教授啦。

　　吴芮更是满心的希望落了空，本以为于辅一定是胸有成竹地将自己带来，前面他们两人的讨论吴芮听不懂，但是吴芮还是以为李教授说不定就会聘了自己呢，反正都是中国人，自己的难处说不定李教授会帮一把呢。直到于辅说这句我们先走吧，吴芮才知道原来是没有希望了，好象心一下子掏空了，昨天一夜的好梦也成了空欢喜。吴芮的眼神有些幽怨，最后看一眼李教授和他面前的自己的简历，将简历和学位证书拿过来，低着头，好吧，走吧，实在不行就去中餐馆打工吧，反正无论如何是不能在家里坐着让于辅养的。

　　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一扇门就要关上，所有的希望都没有了的时候，李教授叫了一声：吴芮。吴芮和于辅都有些错愕，不过还是都转了头。李教授自己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说我看你们也挺不容易的，大家都是中国人，你看你愿不愿意在我实验室试工，也就是做志愿者，三个月。于辅一听，做三个月志愿者啊，好黑呀，还说是看在都是中国人的份上。李明仿佛看透了于辅的心思似的，说吴芮没有身份，没有工作经验，我怎么雇她？这样吧，做三个月志愿者，可以跟着学学东西。

　　是李明实验室的技术员，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长得有几分姿色，好象是以前她丈夫来UA做博士后，将她带过来，她就去李明那里申请了技术员，后来她老公时间到了就回国了，不愿意回国就留在这里。系里一直都传说李明和她有一腿，不过也没有人抓到过证据。于辅之所以那么有把握李明一定会要吴芮，就是前不久有一次系里有讲座的时候，无意间听到说她快要回国了，说再不回去家怕是要散了。要是真走了，他的实验室要一个技术员是铁定的，再说了，李明那点儿爱好，谁不知道呀，他的实验室，大老爷们都是干不了一年就走人，大姑娘小媳妇就在那里混的蛮好，如鱼得水的。

　　话虽这么说，于辅还是觉得三个月的志愿者有点太黑了，别的老板了不得就是一个月的志愿者吧，有的nice（善良）一点的老板，一个星期的试工也就罢了。李教授停了一下，说，是不是觉得三个月不拿工资太亏了？于辅和吴吴芮都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的确是他们在想的。李教授说我没有说不付工资啊，问题是你没有工资单我怎么付呀。这样吧，小于，我等会和系里的秘书说一下，就说你在我这里做,你把你的账户给系里的秘书，Mary,你知道的，她会每个月把吴芮的工资按你的工资打进去的。说完，神色很冷峻地看了吴芮一眼。

　　吴芮其实也不懂他的意思，不过听说好像是要自己了，还肯付工资，脸上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感激的神色。看得出来，李教授很享受这个过程，被别人感激涕零的感觉真的很好。于辅对刚才的一声“小于”就有些受宠若惊了，他在这里早都习惯了别人的居高临下，也习惯了对这种居高临下的内心不满和表面谄媚。虽然他有点不明白李明说的工资的具体意思，不过按他的理解，应该会有自己工资的一半吧，自己每个月2000刀，那么吴芮也该有1000刀左右吧，这样看起来比去餐馆打工也还是不错啊。

　　李教授接下来的一番话就更加令这小两口坐立不安地咧开了嘴。李教授说，小吴啊，你好好跟着学，等会儿让先带你熟悉下环境，再去领一件工作服，你今天就可以上班了。对了，你的身份问题，我会和Mary商量下，她这方面很懂行的，我可以为你请一个律师，看是为你办H1还是L1，好象H1要证明你是专业人才，L1要证明你有工作经验。好吧，你就放心吧，这事儿就交给我了。

　　说完，李教授再次神色冷峻地看着吴芮。吴芮和于辅都一下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吴芮想的是，我有何德何能，要值得李教授为我做这些。于辅想到的是，妈呀，这一下子欠债太多，到时候怎么还呀，别真的把老婆搭进去了。此刻，于辅是真心地有些后悔，他可能是真的不应该拱手将吴芮送到李明的股掌之间。

　　李明教授的实验室除了以外，还有一名博士后Yang和一名博士生Lin，这两人都是从中国来，据说还都是托了李教授国内的亲戚啊朋友什么的关系才来的，所以刚开始到了实验室还自以为自己是有背景的，并不怎么把这样一个小小技术员看在眼里，和起了两次冲突以后去李教授那里告状，结果被李教授一句话给挡回来，在实验室就是er,连我都得听她的。这才明白在这个实验室的地位。在李明这里也有些年头了，所以对李教授的实验计划都很清楚，她虽然是技术员，但是人很聪明，再加上李教授当年手把手地教她，很快就掌握了一些实验技术，对实验室的管理更是天然地有掌控欲，因此实验室里其他人背地里都称她为二老板，然后她与老板关系不正常的谣言也就应运而生。

　　吴芮到了实验室以后，看上去对她也还热情，尤其当着李教授的面的时候对吴芮格外亲热。不过吴芮很快就发现她除了打发自己做洗瓶子，消毒，喂老鼠，和到仓库买试剂什么的以外，对做实验的一部分并不怎么热心教自己。这个一方面是因为吴芮初来乍到，她本身也没有生物学背景，做实验对她来说就象天书，所以对李教授居然同意录用吴芮深为不解，另一方面作为女人的直觉和妒忌，她觉得李教授下这样的决心一定是有某种深意的，这使她虽然不想很明显地排斥吴芮，却还是不自觉地排斥了。

　　不过不管怎样吴芮都应该感谢李明教授，正是他的接纳，她才得以逃脱那个牢笼一样的小公寓，于辅告诉她外面是如何危险，黑人是多么可怕，她又没有足够的钱，也不会说英语，所以她连逃跑一小会儿都没有那个能力。守着那样一小方的天地，做一日三餐，侍奉她并不心爱的男人，这估计从来都不是吴芮想要的生活。

　　吴芮很珍惜这种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朝九晚五的生活，每天早上和于辅一起出门，到各自不同的实验室，做那些枯燥但是对吴芮来说也很新鲜的事情，中午拿着自己的饭盒和其他的中国人一起在系里的小会议室吃饭，有时候还可以和大家聊聊天，听一听系里那些人的八卦新闻，下班后赶紧洗米烧菜，吃完后将剩饭剩菜装两个饭盒做第二天的便当。晚上于辅在电脑上上网看新闻，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吴芮聊几句实验室里的见闻，吴芮将白天没搞懂的实验步骤拿回来请教一下于辅，顺便在电脑上学一学实验室英文，日子就这样过，到也平淡。

　　和于辅一起去上班的时候，总是会有人好奇她和于辅的关系，她从别人的眼睛读到了对她的种种猜测，不过她很快就从不自然到变得坦然，也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但是到了晚上，她还是不自觉地等候于辅先睡，再轻手轻脚地铺开属于自己的两张椅子。

　　这样的生活在平日里倒很容易维持，因为于辅上班也很疲劳，回来上上网休整一下，基本上也就睡觉了。但是到了周末就有点不好办，白天还好说，两个人去商店买买菜，回来做东西吃，这段时间吴芮在系里认识了一些很会做饭的中国女人，周末就试试做一些新鲜的菜，有时候还会试着做饺子包子，这些都是于辅喜欢的，这多么像一个家呀，甚至都超过了以前于辅去深圳将吴芮娶回来的想象。但是到了晚上于辅就有些郁闷了，这个老婆什么都好，就是当自己不是丈夫，完全不让自己靠近。

　　要说第一天自己有些不好，但是这也不是过去些日子了，难道还要一直将这种冷淡进行到底吗？如果是这样，娶这个老婆的意义又何在呢？更何况，于辅虽然不想说让吴芮坐在家里就养着她，但是现在吴芮有了工作，却又更加令于辅感到不踏实了。吴芮有了工作，就有了和外人接触的机会，也就是说她就有了可能离开自己。于辅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眼前的幸福是那么渺茫，那么空虚，那么不实在。

　　所以他打定主意，一定要让吴芮怀孕。女人，只有怀孕生孩子了，才会安稳下来，才会丢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真正地将这个家当成是自己的家。

　　只有吴芮还蒙在鼓里，按部就班地过着她的生活，不知道她身边的两个男人在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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