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 平静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
中德医院的草坪上飘荡着清脆的欢笑声，几名穿病服的小孩子奔跑在草地上追逐嬉闹，正欢快不已，一个颀长的黑影罩在头顶。
“已经是午休时间，不许再玩儿了，马上回病房睡觉！”乌言希穿着一身医生的白大褂，戴了一副木质黑框眼镜严肃道。
孩子们偷笑相看几眼，一窝蜂扑上去七手八脚的抱他，乌言希被弄得手忙脚乱。附近的病人与医院人员都呵呵的笑了，同路而来的老院长一声令下，孩子们这才齐齐收手，笑闹着跑回住院部。
乌言希整理被抓乱的衣服和头发，挫败叹气：“我就这么没有医生的威严吗……”
“哈哈哈……你太年轻，脾气又太好，那些孩子才不怕你。病人医生都喜欢你，还有咱们医院的护士小姑娘们，一个两个都自告奋勇想到脑科加班呢！”老院长打趣。
乌言希无奈，“院长……”转眼间突然看见长廊下杵着紫檀木拐杖的身影。
老院长也看见了不远处的乌先生，体贴的笑了：“现在是午休时间，你们聊吧。我还有事。”然后与朝这边走过来的乌先生打了个招呼，回到住院大楼。
乌言希三步并两步上前搀住父亲，将他扶往一棵大树下的长木椅上坐下。乌先生一直带着清淡却慈爱的笑意，使那张冷峻严肃的脸庞柔和了不少。
时间就在父子两人平淡却又温馨的闲谈中闲适流淌，直至再次从住院大楼出来的老院长带了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儿走来。
“，看来你今天很忙碌，找你的人可真不少！”
父子两人看去，乌言希一诧，“？”
老院长暧昧的递眼色，“这么美的女孩子，，可不要冷落了人家！”
白娆失笑，看来这位风趣的老人没有关注最近的新闻。她朝乌先生礼貌的伸出手，“你好，乌先生，我是。”
乌先生审视她友善的笑容，回握她的手，“我太太的生日会上，我们曾短暂交谈过。上次言希的生日宴，他只邀请白小姐一个人跳了舞。”
白娆不想这些他都留心了，“乌先生记性真好。”
“爸爸，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乌言希来到白娆身边，微笑的看她。
乌先生道：“是的，你们很般配。”
“爸爸……”
乌先生淡淡道：“我看了新闻，白小姐已经和唐家的小子订婚了。”看白娆，“唐家的小子可不好伺候。我儿子比不过他吗？”
白娆一愣，不知怎么回答，乌言希皱眉，“爸爸，我们并不是……”
老院长听出苗头不对，笑着打圆场：“乌先生，心脏科的吴主任托我带话给你，身体报告出来了，你的心脏病有缓和趋势，实在是个令人开心的消息！你现在要去拿报告单吗？我们一起走吧。”
“好吧，我也是时候回去了。”乌先生撑着拐杖，乌言希扶住他的手臂，叮嘱：“回去后注意饮食和休息，还有控制情绪，要保持好心情……”
“你好了，我的心情就好了。”乌先生淡漠的眼底隐隐流露出关切，“你这个孩子总是考虑太多，顾及着别人的感受而辛苦自己。有些时候，是要不顾一切去争取，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白娆一眼，与老院长交谈着离去了。
“抱歉，我父亲可能误会了些什么。”乌言希歉意道。
此时草坪上只有三两个病人在晒太阳，十分安静，白娆在椅子上坐下，不在意的笑笑：“没关系。说起来，我有点意外。我以为那晚之后，乌先生会很生你的气。”
“起初的确是这样，爸爸是真的把我从乌家的家谱上除了名。”乌言希坐到她身旁，取下木框眼镜，“几个礼拜后有一天，医院里有个病人病情突然恶化，需要立即动手术。当时同一科只有我和另一位年轻医生在，来不及等别人，就马上为他进行了手术。结果手术很成功，那位病人的家属大哭着对我们道谢。那天爸爸的私人医生恰巧抽不开身，爸爸亲自来医院检查心脏，偶然看见了那些。然后，我们就是坐在这个位子上谈了很久。”
“后来，你们就和好如初了？”
“后来，爸爸又来了几次医院，我们每次都会坐在这里聊一些话，天南地北，什么都聊。他告诉我，工作中的我，是他见过的最优秀的我。他渐渐认可了我的志向……”乌言希微微一顿，垂下眼，唇际那丝笑意带上一抹如释重负的轻松，“我想我仍然无法原谅他对母亲的伤害，现在这样又像父子又像忘年之交的关系，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真是太好了。”白娆低低接口，转眼间，一抹阴郁闪过眼底。
乌言希到底还是消除了与乌先生之间的嫌隙，也就是说，今后她对付乌家，一样会伤害到他。乌言希与唐湛、林诗乔他们不同。她恨唐家，恨林家，多少也迁怒到了唐湛与林诗乔身上，而她恨乌家，却一点也不想伤害乌言希。
因为他是乌言希，是她12岁就爱上的男孩儿，即便是现在，那份爱也深埋在心底，半分未退，并且渐浓渐深。
她沉下心底的郁闷，换话题，“你知道吗？你在这家医院真受欢迎，我一问你在哪里，那些护士小姐都羞涩的笑了，还有刚才那些孩子，他们都好喜欢你！”
“你刚才就来了？”乌言希意外。
“是啊。”白娆点头，“我在你背后的大楼下面，本来想叫你，可你先看到了乌先生。我不方便打扰，就转了一转才回来，你们还在聊天，我本来想再转转的，却被那位老院长拖了过来！我不该告诉他是来找你的。”她吐了吐舌头。
“院长的儿子女儿都在国外，他平时闲得无聊，又与我接触得多，就总是一厢情愿为我张罗这些事……”乌言希笑着摇头，起身，“对了，今天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白娆打开手提包拿出一张请贴，“这个，我想你不用这个也能进去，但还是应该送一张来。”
乌言希眼中温柔的笑意滞在了那张订婚宴邀请函上，苦涩的牵了牵唇，若无其事接过，“谢谢。如果是从前我当然可以进去，现在，大概真的需要这个。恭喜你。”
白娆也勉强的笑了笑，没有说话。生日宴那晚尽管他什么也没有说，他的心意她却已全部感受到了。她知道送来这份请帖对他而言是怎样的痛，可她还是来了。
即便她不送请帖过来，到时候唐湛也会邀请他，但她真的很想有个理由来见见他。他生日那晚之后，她再也没能与他这样静静的相处过了。
她很喜欢、很眷恋留在他身边的感觉，什么也不做，只是沐浴着阳光，吹着清爽的风，呼吸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就是无可比拟的幸福……
飒飒风起，枝叶一阵婆娑，几片落叶飘降而下，落在她的发丝间。
乌言希为她拂去，指尖不经意划过柔软的脸颊，他突然轻唤：“…………”
“……嗯？”
“不……没事了。”他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从前他隐隐有过将她从唐湛身边抢走的心，因为他感到她心中没有唐湛。而鹭湖公园广场那天之后，他已经不能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他很想问她爱不爱唐湛，以前就想。只是，以前他可以带着否定的答案去问，现在，尽管他仍旧疑惑，却已经不能问了。
·
午休时间结束，乌言希回去上班，白娆就离开了医院，因为草坪靠近后门，于是选了近路。
医院后门外是一条很清静的小路，白娆沿着路刚走过一个转角，突然看见迎面走来的一位老妇人身子一倾就要摔倒的样子，急忙上前将她搀住：“小心！”
老妇人扶着白娆的手臂立稳，抬头，白娆这才发现她太阳帽下花白的头发与一双湛蓝湛蓝的眼睛，竟是个外国人，又道：“ok？I……”
“我懂得中文。”老妇人友好微笑，“谢谢你，请问怎么称呼？”
“这不是吗？”一个苍老却依然中气十足的声音替白娆回答，老妇人后方走来两人，当先那位高大挺拔的外国老人，正是。
“Bill？”
俯身在白娆的脸颊上虚吻了一下，“我前些天才回到雨城，还没有机会邀你出来喝咖啡。我看到了你订婚的消息，恭喜你！”
“Bill，你认识这位善良的女孩儿？”老妇人诧异。
“用中国的成语形容，我与算是‘忘年之交’！”对白娆风趣的眨了下眼，转向老妇人，“，你的身体没事吧？”
“只是突然头晕，差点摔倒。多亏扶住了我！”打量白娆，优美的笑了，“真是一位美丽的姑娘，就像天使一样……”
“您过奖了……”白娆在心中好奇的身份，她一身衣饰低调却华丽，谈吐优雅，又与贵族相熟，想必也是个大人物。
善解人意道：“容我为两位介绍，这位高贵的太太是sson夫人，她的丈夫sson先生与我是20年的老友。这位年轻的姑娘是白娆小姐，是我喜欢的小朋友！”
？白娆模模糊糊记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姓氏，一时却想不起来，忽而接触到停留在身上的目光，那天海一样清澈的眼中布满了温柔的暖意。
“，你应该去医院了。我答应了押你去检查清楚为何头痛。”Bill提醒。
无奈的耸了下肩，“只是小感冒引起头痛，是你们小题大做。好吧，我去检查，不过我不要你在一旁陪着我。让Ben跟着就可以了。”
Ben大概就是身后的青年男人，转头吩咐他几句，亲切的与白娆道别后就向医院走去。白娆和已经几个月没见，老人提议送白娆回家。
司机专心开车，后车座上，白娆一直配合着老Bill的笑谈，却总有些心不在焉。快到家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问：“Bill，世界小姐选举决赛那场，你为什么突然对我投了支持票？之前你给我的分数一直不高的。是因为……南夜吗？”
有些意外，“原来你已经见过南先生了？”
“真的是这个原因？”白娆扣住双手。
微微皱起花白的眉毛，“，你这个猜测，是对我与你自己的一种侮辱。”
白娆一怔，低下头，“……对不起……”
“我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得知南先生一直在默默关怀你，但是比赛期间他并没有暗示过我什么。我突然支持你的原因，只是因为你而已。”
“我……不太懂……”
笑了：“起初我确实不看好你，当然，你很美，也很有毅力，但我认为你少了这个比赛必不可少的东西，就是亲切感与柔和的心。所以对你的晋级我一直表示反对。”
“但总决赛前一晚你改变了我的看法。你还记得吗？那晚有一位与你一同比赛的姑娘突然得了不轻不重的急性肠炎，她不愿被送去医院错过最后一场比赛而不敢告诉组委会，所以求人帮她买药。其他选手有人暗暗幸灾乐祸，有人怕被牵连畏手畏脚，只有你干脆利落的在凌晨四点钟偷偷翻墙出去给她买了药回来。”
“你知道这件事？”白娆惊讶。
朝她眨眼，“不然你以为，你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运气，从头至尾都没有被人发现离开过集体宿舍？就是这件事令我对你改观，令我发现，你是个有爱心的女孩儿。比赛结束后你第一件事就是押着那姑娘去看病，我也注意到了。，你教会了我，看人不能只看他表现出来的一面，应该看他实际做了什么。怎么样？现在你还对你的获胜存有疑问吗？”
“Bill……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白娆握住的手。
老人慈爱的抚了抚她的背脊。车已经停在公寓楼下，白娆道了谢，下车与她道别，离开时留下一句话：“，你要更有自信一些，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白娆目送老人离去，心口一股淡淡的暖意，令这些日子来混乱的心绪渐渐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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