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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旧事重提,这是何意?(中)


  “马六,你这是干嘛去了?”人群有人问。

  不错,这是本村的马六。他给老丈人家干活去,老丈人家要盖新房,那时候人哪里有钱去盖砖瓦房,都是土坯房。

  他去帮老丈人挖土,准备倒模子(就是将湿土夯实,成为正方体,然后晒干,就成为盖房用的土坯,90后基本都知道。)

  锄头是挖土用的,扁担是担土用的,木板是为了将土夯实在扁担里能多担点,而这撬杠和绳子是老丈人送给马六的。

  看见前面土窑拴着牛,马六就想去搭个顺风车,让他们帮忙把这些东西带回去,这一路上走的马六也是叫爷爷叫奶奶的。

  马长风和马六是本家,按班辈讲,马长风要把马六叫大伯。

  这也就顺手的事,顺道帮马六带回去吧。

  马六并未等着与长风他们一起走,而是先回去,说老婆这两天得了风湿病,要回去给煎药。按说这马六在家就是个甩手掌柜,也没这么疼老婆,今儿这是怎么了,马长风还在议论这事。

  马六前脚到家,后脚从乡里来了个卖药酒的,这药酒无论是自己喝,还是擦拭,养生健体,还能治风湿。

  马六老婆都说少买一点,马六不行,非说人家这东西没自己酿的好,天快黑了,卖药酒的还要赶夜路回乡里,就想把剩下这点哪怕少挣点钱卖了也行。

  马六不行,死活不要,就是免费送他都不要,气的卖药酒的又担着罐子回去。

  而土窑这头,马六把东西放下没停,人直接走掉,老爹吸了两口烟,走到马长风面前,低声问道,“您这棺看来自己用不着了?”

  这话一说,马长风也吓了一大跳,“你这球小子,小小年纪胡说什么。”不过长风心里也咯噔一下,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马长风好奇心促使又多问一句,“那你说这是谁的?”

  “刚才出去那人的。”

  长风不高兴了,“一派胡言,那我大伯虽然辈分比我大,但年纪跟我一样,你这意思我也活不长喽。”

  老爹不服气的瞪大眼睛看着长风,“你爱信不信。”说完,老爹转头又找自己的草垛。

  就这样,长风将老爹领回家,虽然饭不好,但还能凑合个半饱吧。长风没问为什么,按照他的意思,这小子也就想混口饭,就当自己积阴德。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村里炸翻了天,马六死了,一觉不醒,安稳归天。

  马长风再也不能用平常眼睛看这个半大小伙子。得到老爹的回答则是两个字,棺命。

  马六端不端,正不正将一套下葬的工具带过来。

  撬杠撬棺材的,绳子捆棺材的,扁担抬棺材的,锄头刨土的,而木板就是棺板,老丈人送什么不好,偏偏要送撬杠和绳子,你啥时候送不好偏偏这个时候送,你回家遇到什么不好,偏偏又遇到一口空棺材,这不是给自己留着的,还能是给谁留着的。

  再加上,自己早一会儿,或者玩一会儿回家,哪怕是在这土窑吸根烟,回去也不会遇到那个卖药酒的。

  药酒是什么?是粮食,粮食又是什么,是命。

  你要买了,还能给自己买条命,竟然还红口白牙张大嘴,就是不要钱也不买,那不是白白送命嘛。

  当马长风听了老爹的解释后,不得不对老爹刮目相看,长风盛情款待,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将这个人才留在本村。

  后来一打听,老爹世代是修棺匠,一直传到老爹这代,不知出了什么事,老爹闭口不言,才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老爹暂时也无路可去,加上长风这人的确够仁义,那时候村里安插个户口太过容易,你只要去给队长打声招呼就可以,更何况这是村长。

  将那天老爹住过的土窑划给他,随便给添置了几件生活用品,和了泥巴加上几块石头便搭建了锅台,砍了几棵大树,锯成木板,披上一层泥巴,暂时能够遮风挡雨。

  村长从到处好坏就那样,搞了一些口粮送给老爹,就这样,老爹在村里安顿下来。

  老爹也开始了自己的工作,重新做起了修棺匠,打那时起,老爹就在十里八村是个名人。

  这一晃都四十年过去了,今日老蛋旧事重提,老爹不知道老蛋到底是何意思?

  不过,我算是了解了老爹从来没有告诉给我的历史。

  老爹点了点头,示意老蛋说的没错。

  我在旁边坐着冷板凳。老蛋家里的猫似乎很喜爱我,朝着我死盯着看,后来悄悄的跑过来卧在我脚边。

  我顺手将猫抱起来放在怀中,抚摸着猫那滑顺的皮毛,仔细听着老蛋和老爹精彩的对话。

  老蛋将烟锅在鞋帮弹了弹,倒出烟灰,“三爷,我比你大一甲子,我称呼您一声三爷,我想您应该知道李老抬吧。”

  李老抬,本命李中台,因为抬遍了十里八村的棺材,是个名副其实的抬棺匠,人送外号李老抬。

  而李老抬抬的最后一口棺,就是从老爹这里抬走的。

  老爹记得很清楚,那是1960年7月,天空下着蒙蒙雨丝,老爹修完了棺,等待人来取,结果来的是一个带着斗篷的老汉。

  老汉自报名号,自己叫李中台,人送外号李老抬,为死人抬了一辈子棺,这次是来抬最后一次棺。

  此时的老爹刚来本村四年,四年里,除了自己的家,也是自己工作的地方,就是乡里去买点东西,从来没有串门溜圈的习惯,这老汉自己固然也不认识。

  老汉跟老爹聊了一会,老爹记忆很深刻,这老汉身上有一股独特的味道。

  不错,李中台就是李红年的祖上,李红年的爷爷,而他抬的最后一口棺就是抬给自己的。

  没隔几年,一股政治浪潮如海浪般席卷,文化大革命拔地而起。

  本村和隔壁田家庄合并成一个生产大队,农业学大寨一股旋风蹿上顶,破四旧,挖牛蛇,为了响应政治号召,生产大队成立革委会。

  纷纷之间,老财主,大烟鬼,投机倒把,牛鬼蛇神,总之跟政治不沾边统统打倒。第一个批的就是老爹,他不仅是个外村来的,而且干的死人活,赚的死人钱,这根本就是破坏社会主义生产秩序,直接关进猪圈。

  田家庄村赵强老爸赵云,因为皮肤黝黑,个头矮小,真像个黑猴子,人送外号赵猴。

  这人年轻时不是什么好鸟,不务正业,从别人手里抢饭吃,这回好了,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名正言顺的去干坏事。

  捧着伟大的毛主席语录,屁股后拉扯也一堆学校里的混球,隔壁上戴着红色的徽章,将民兵大队的枪械私分,今天收拾这个,明天收拾那个,随便扣个屎盆子你也没办法。

  那时候的人哪有现在的人这么难说话,这么有思想,都是一帮老实巴交,祖祖辈辈在土地里刨食吃的老农民,人家咋弄都是逆来顺受。

  这与李家本来素无瓜葛,李老祖宗李中台也颇有威望,赵猴还不敢把人家咋地,老人此时已经八十好几,德高望重,这赵猴念过几天书,也略通些道理。

  俗话说的好,不怕瞎打,就怕误撞。

  赵侯抱着机关枪冲进县政府,把县长拉下来,自己还做了几天县老爷,这也算是赵家祖上最大的一个官了。

  后来一次,在半道上截住百货公司的运输车,全部拉了回去私分。

  李老台得知这孙子胡闹的实在可怕,现在时局动荡,暂时没人管你,一旦时局端正,像他这种肯定没好果子吃,顺口骂了一句,“兔崽子,必遭天谴。”

  就是这句话,送走了李老抬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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