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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那还是在斜山的时候的事了。

  郁言站在山顶最巅峰,俯瞰着脚下深不见底的土地,只感觉从脚下到头顶,一寸一寸慢慢变冷,她有点慌神,不自觉地晃动着,旁边地郁沉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她。

  她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呆滞的对上郁沉的眼,他像是忍了很久,终于等到机会开口道:“阿言……妈妈怀孕了。”

  明明还是站在山顶的,前一刻郁言还觉得脚下发虚,不敢妄动一步,当下突然就感到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冷静下来,像是停止不动的水流找到了出口,很快活跃起来,她甚至都快忘记了自己站在哪里了。

  “很好啊。”她平静地说着,郁沉像是不敢相信她的反应会是这样的,愣愣的看着她。

  郁言笑着打趣他:“怎么,哥哥,你像是不想我这样说啊。”他连忙接着说:“不是,你……”

  郁沉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眉头有点皱着:“阿言,你是真的这么想的吗?就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

  郁言转过来,面对着他,身后是就是虚空。

  她眼波流转着,带着婉转的妩媚。像是在笑着,又带着些神秘,慢慢笑起来:“说什么呢?我要是真的说我不高兴了,你们还真的会让妈妈打掉那个孩子吗?”

  郁沉一悚,对着她的脸说不出话来起风了,郁言的头发随风舞动着,她笑着笑着,慢慢又收起来表情,换上漫不经心的样子,错开他,低低的在郁沉耳边说着:“哥哥,你清楚的很,就算我真的那样说了,妈妈也还是要生下来啊,那,即使我再不高兴,也没有办法啊……”

  郁沉动了动嘴,他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郁言,张了张嘴,半天也没能发出声来,他脑子里始终还想着郁言刚才那个隐秘的笑容。

  这不是他熟悉的郁言,她不应该那样笑,像是怀着卑鄙的阴谋,置身事外来看戏一样,她不该是这样冷漠的。

  下山的时候,青浼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她就知道了封初凉终于告白了,一时之间又为他和她,感到高兴,郁沉和她说的那件事就被她忘在脑后,一点都没有惦记的。

  可等到夜晚来临,她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睡着,郁言才知道她还是没能不去在意。

  青浼辗转反侧了很久,才睡着,郁言倒是没有去问她的情况,他们这样心口不宣的事情,她终于还是知道了,看她现在的表现来说,估计封初凉是要偷着笑了的。

  等这么就终于抱得美人归,他还不知道多高兴呢。

  郁言睁着眼睛,一直盯着屋顶露出的房梁,乱七八糟地想着,忍了半天,她还是抱着脚边的小毯子悄悄出去了。

  高大叔家后面就有一块大石头,两三个人站上去还一点都不挤的。郁言披着毯子闭着眼坐着,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后面跟过来的郁沉不放心,从暗处出来,靠着她坐上来。

  郁言慢慢的把毯子推过来一些,郁沉就默默地抓着也披在自己身上,整个过程他们俩都没有说话。

  这毯子还是高大娘送过来的,她不放心,怕郁言她们盖一条被子会着凉,找了好久又找出干净的毛毯给她们送过来,还好这条毯子够大也够厚,他们这样披着也不会感到冷。

  山里的夜晚总是很冷的,密密麻麻的寒气从脚底一直往上钻,非要人直打个哆嗦才肯罢休。

  “哥哥,你唱首歌给我听吧。”郁沉看过去,正是月初,天上并没有月亮,四周都是暗暗的,即使隔得这样近,他也看不见郁言的脸,大约,还是平常那样,娴静淡然的样子吧。

  郁言在他心里,一直就是那样子的,就算是笑着,也还是淡然的,总是没有染上一两点红尘的痕迹。

  他原来觉得那样很好,现在却……

  也是他傻,既然生处红尘,哪能半点不染的,除非……她从来就没有想染这红尘,只想一直置身事外,做个看官。

  他感觉喉咙一紧,只哑着声音说:“我还不怎么会唱歌,阿言,你要听什么歌?”

  “随便吧,只要是哥哥你唱的,什么都可以。”

  郁沉听见她笑了,他一边绞尽脑汁想要唱什么歌,一边心里却很难受,他倒希望郁言能闹,即使在对他发一次脾气,哭着闹着不要妈妈再生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那样他也会好受一点。

  只要她说了,即使不会实现,他也要想尽办法去找父亲,他宁愿被打一顿,也不想就这么什么也不做。

  郁言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郁沉的歌,她偏偏头,俏皮的笑了:“哥哥,你要是唱不出来的话,我就来给你唱一段吧”

  说着她清清嗓子,慢悠悠的唱起来了。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呀,好新鲜哪!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照呀,照婵娟哪!我中状元不为把名显,我中状元不为做高官,为了多情的李公子,夫妻恩爱花儿好月儿圆哪!”

  她唱的这是临川那里很流行的戏曲名段,这一段很欢快,她声音里也带着欢快,像只调皮的麻雀似的,活泼的都冲上天去了。

  郁言唱完了心情还蛮好的,靠过来问他:“我唱得好吗?”

  “好,唱得很好。”郁言不满意郁沉这中规中矩的回答,皱了眉,头一下一下抵着他的肩膀,郁沉也不喊痛,老实的坐着任她放肆。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玩够了,头一歪倒着他的肩膀上,一下子安静下来。

  郁沉轻轻的帮她把滑下去的毯子盖好,就听到她说话了:“哥哥,你在担心什么呢,就算我再怎么不高兴,那也是我的弟弟或妹妹啊,你……”

  她停顿了一下,慢慢又继续:“哥哥,妈妈生了我的时候你也不是应该会有点不高兴吗,难不成你还恨我?”

  郁沉身体一震,郁言感觉他的动静,在心里慢慢笑起来。

  华年,我就要有个弟弟或是妹妹了呢。

  郁妈妈这一胎,怀的并不好,毕竟年纪大了,郁爸爸来跟郁言做工作的时候色这么说的,“我们原来都以为,你妈妈她是不会再怀孕了的,就没有做别的措施……”

  他说的这里是还很窘迫,毕竟是要在自己女儿面前说这样事情,难免的会不好意思,郁言倒也没有说些什么,甚至最后还答应会好好体谅郁妈妈,除此之外,郁爸爸也实在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对劲。

  临走之前,他还回过头还看郁言,她正弯下腰来逗呆毛玩,抚摸着它脖子上的软毛,注意到郁爸爸的视线,她还抬起头对着他笑。

  像是在冬天里开出的花一样,温暖又美丽。

  总归是不会坏到哪里去的。

  郁言埋头算着题,眉毛一直微微皱着,青浼在一边偷偷观察了很久,也没能看出来她到底是不是不高兴,期期艾艾地磨蹭了一会,才喊她名字:“阿言……”

  郁言头也没抬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她。

  关键是她这一声太短了,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一个语气词,青浼实在是推测不出来什么,只好继续:“阿言,路伯母这一段时间还好吧?”

  “还好啊,怎么?”

  郁言是在心里想,自己也没有怎么反常啊,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会这样,刚知道这事的时候,都不作声,现在郁妈妈月份大了,就来问讯了。

  她一抬头,正对上青浼憋得通红的脸,笑了笑:“我没有什么事情,也没有不高兴,你们不用一个个的轮流过来给我做工作,或者,我是不是要换个方式……”

  青浼疑惑地看着她坐直了身子,换上奇怪的笑容,像是在里面藏了什么秘密:“我就算是要嫉妒或是什么别的,都这么久了,早就弄了什么动静了,现在妈妈月份大了,还来弄干嘛。”

  她瞥了一眼,不在意的眼珠转了转,不耐烦地抱怨:“青浼你要是想谈恋爱,就好好去谈,其他的我会给你打掩护的。要是想好好学习,就好好学,其他的什么,你也不要去管……”

  郁言又补到:“就算你想管,你也管不了的,要是再有什么人来给你提醒让你多关心我,那也别了,有这功夫,他还不如放放你呢,我可是好久都没有和你一起回去了。”

  青浼闹了一个大红脸,窘迫的摆摆手:“怎么,什么别的人啊,阿言……你,等下放学了,我肯定和你一起回去!”

  她只笑着,也没有去差穿她,请么却被她这笑吓得心里一阵一阵骂着封初凉,天天被拉去补习,连休息的时间都不够了,现还要被阿言责怪!

  死封初凉!

  回去的路上,青浼一直在卖力展示着自己的热情,郁言心里乐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看着青浼给她跑前跑后,也是一种乐趣嘛。

  难怪平日里封初凉就喜欢折腾青浼了的,青浼后知后觉的抱着郁言的书包坐上来,还想着要干点什么的,突然一股恶寒:怎么感觉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啊。

  她奇怪着,又注意到郁言像是在笑,于是立马抛掉那些乱七八糟地念头,一心一意去哄郁言高兴。

  “阿言,你也不要不高兴,要是路伯母生的小宝贝对你不好,那我们就不要喜欢他了,再怎么样,你不是还有我嘛,我不就是你姐姐嘛,郁沉有那个弟弟或是妹妹了,我就做你的姐姐!”

  郁言看着抱着自己胳膊的青浼,看了半天,只从她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真诚,她问道:“你不是一直只想做我妹妹吗,怎么现在又想做我姐姐了?”

  她一拍胸脯,大义凛然道:“那是以前啊,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我就是你妹妹,有了什么事情,你就乖乖做我妹妹,大姐我来保护你!”

  估计是拍重了,青浼表情没有变,手却伸到刚才拍过的地方,悄悄的揉起来,郁言实在是无法忽略她那一脸求表扬的脸,只搭上去摸了两下,赞扬说:“好好好,青浼你这样想,我就很欣慰了。”

  然后青浼就圆满了,也不去闹着什么幺蛾子了,乖乖坐着,又开始和郁言抱怨着封初凉的恶行。

  郁言侧目看着路边的绿化,耳边是青浼叽叽喳喳的话语,她想着,这样就很好了。

  末了,又在心里点了一下头,嗯,就这样就很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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