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昨天就接到短息，一大早要开会，他们还需要最后商量交流会的相关事宜的，郁言早早就到教室等着了，推开了门，偌大的教室只有她一个人。
她也不急，找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来，耳朵塞着耳机，偏着头望着外面万里无云的天，翻着页码找到前面做好的标记，在心里跟着英语听力念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感觉眼睛那边有东西在晃动，她才抬起头来，原来是人家的气球飞上来了，被窗户边的钩子带着了，她站起来取下来，又探出身子去看。
楼下面的小妹妹昂着脑袋张大了嘴巴哭着，周围的人纷纷望着这边，有人看见她了，还很惊讶，郁言摘下耳机就听见有人喊：“哟，那是郁言是吧！”
又是一阵跑步过来的咚咚声，一个男人推开门，看见郁言，立马停下来：“不好意思，我还以为里面没人呢，对不起，打扰你了。”
“没事，你是来拿这个的吧？”郁言晃晃手上的气球，他眼睛一亮，又朝这边走过来：“对对对！”
男人接过去了，又不好意思的给她道谢，然后就咚咚咚的疾跑着下去了，没一会儿，郁言就听到下面的小女孩的清脆的笑声，一声一声的甜甜的喊着“爸爸好棒！”
这样的笑容任谁看见了，都会心情舒畅吧，郁言看着小女孩嘴边的小小梨涡，眼睛也不由的弯起来。
回去的路上，同行的人还问她：“郁言，你今天心情很好啊，是不是因为见到吴恒了？”
她说着，后面几个人和跟着起哄，笑的暧昧极了。
吴恒，也是她们这一届的同学，不过不是同班，他们从军训认识后，他就一直在追郁言，还闹了几次笑话来，也多亏了他，郁言郁大美人的称呼就这么喊出来了。
“没有，就是看到气球了。”郁言摇摇头。
打趣她的女生不解了，又追问着：“你说什么呢？”然后促狭的眨眨眼：“好了，我们不说他了，你也不要故意扯开话题了。”
她是真的没有扯开话题的，她在心里说着，我只是看到气球了。
那还是很久以前的，郁言默默算着，真的是很久很久了。
那时候，她才被接回来，青浼为了尽快和她拉近关系，就带着她去了游乐园，一起去的自然少不了郁沉他们三个。
结果才进去了，青浼这个说要带她玩的人，却自己一个人玩疯了，才下了云霄飞车，就要去玩跳楼机，她光是看着就心惊胆战了，不敢上去陪她，青浼哄了几次，她也不肯上去，于是匆匆叮嘱一句：“那阿言你就在下面等着我啊，我马上就回来了……”
她那个“了”字还没有说出来，人就上去了，郁言连忙跑开，头昂得高高的，才看着青浼升到头顶了，她就不敢继续盯着看了。
游乐园人多，一会的功夫，她才走开几步，等回去的时候，就没看到青浼了。
郁言手里牵着郁沉进来时给她买的两个气球，孤零零地站在路边，眼里所见的，都是父母带着孩子一家人甜蜜蜜的景象。
“阿言。”
她听见有人喊她，回过头去看，是封初凉。
他今天为了方便，就穿着一件嫩黄色的卫衣，下面配的一条休闲裤，脚上踩着一双白色休闲鞋，这一身是很挑人的，特别是这样的颜色，可封初凉穿着就很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让人喜欢。
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打量着她，皱了好看的眉：“在看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郁言连忙几步跑过去，封初凉等她过来了，也不走，就是扫了一眼她脑袋，嘴角微微翘起来：“好好跟着我。”
一边走着一边说：“郁沉被秦书墨拉去鬼屋了，他还以为你和青浼在一起呢，还是不放心，就让我来看看情况。”
郁言听着，乖乖点头，脑袋后面郁妈妈一大早给她扎的两个小包包，就跟着晃动，封初凉又多看了一眼。
她这样扎着也蛮好看的，也不知道青浼那丫头扎两个这样的小包包，是不是也这样可爱。
他这样想着，脚步就放慢了，郁言跟在他后面走得好好的，就感觉封初凉停下来了，疑惑地望着他。
封初凉回了神，看她这样盯着自己，咳了咳：“这里还有很多好玩的项目，你都还没有玩吧，青浼她就是人来疯，这样热闹的地方她就管不住自己了，你……”
他说着，手伸过来拉住了气球的一根线：“这样就不会走散了，等回去的时候，我可是要还给郁沉一个妹妹的。”他晃了晃线，挑着眉笑着。
郁言那个时候还不懂，心里一股一股冒出来的情绪是什么，也没有时间让她想明白，她就被封初凉带着坐上了旋转木马。
封初凉也坐上来了，就在她身后，像他保证的那样，尽职尽责的看着她。
她也记不清了，那天下午到底坐了多久，只知道，她就那样坐着，偶尔想回头去看他，也看不全他的脸，总有一边的脸被气球挡着，但是郁言记得，那一双眼里满是璀璨的光华，是比满天星河都要好看的。
就那么看着，都会想要沉醉在里面。
这样的少年不是她可以靠近的，她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后来他们开始慢慢熟悉起来，她心里的那个声音就越来越清楚：不可以。
不能靠近他。
不然会……
她只是预感到了，可要让她确定不然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却说不出。
就像是心里堵住一口气，明知道不舒缓出来身体会因此衰败下去，可是谁知道，等到郁言真的真知道不然会有什么结果时，她却舍不得吐出来了。
即使身体到最后会腐烂，她也舍不得。
郁言自嘲地笑着，封初凉洗完澡出来刚好就看见了，就问她：“笑什么呢，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她才隐去嘴边的笑意，垂了眼：“没什么。”
封初凉压下眼里的情绪，走到她面前，凝视着她：“阿言，你是不是不喜欢谭小姐过来看望我？”
“怎么会。”郁言否认。
“真的没有一点不喜欢吗？”
封初凉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郁言脸上的一点细微表情他都不想漏掉。
“没有。”郁言对上他的眼，封初凉居然还可以看到她含着笑，表情温柔的像是在说着醉人的情话，吐出来的字却让他说不出话来：“我不会不喜欢她，也不会不喜欢下一个李小姐、王小姐的……”
她缓了一下，又慢慢开口：“封大哥，我没有忘记，你说了的，我们只是私底下的男女朋友，而且还不一定是真的了。不可以让人知道，不可以告诉家人，不可以爱上你。”
郁言声音更加轻了，眼神也更加温柔，看着他还是笑着：“我都记得呢，从来就没忘记过。”、封初凉立在那里，擦着头发的毛巾也一直搭在头顶，被遮去了大半的脸，看不清表情，好半天才说话了，只是这声音听起来却很沙哑：“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这也是他们当初定下来的。
郁言会时不时的过来给他收拾屋子，封初凉一忙工作就常常忘记吃饭，时间久了杨旭都看下去了，她后来晚上也时常过来，给他做好了饭菜才回去。
她是很少会在他那里留宿的，一共只有两个房间，封初凉住一间，另一间……总不能让她和他住一间吧。
他们都很清楚，他们两个真是都不能说是情侣，封初凉那样颓废的时候，郁言只是去照顾他的，后来却又那么尴尬的在一起了，郁言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更好的照顾他吧。
他心里总是那么想着，其他的都被抹去，不再深究。
公交车还没有来，他们就站在那里等着，中间还有两个人，每次都是这样的，只要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郁言都做得很好，从来就没有让他担心过的，可这一次，他却觉得中间多出来的两个人，让他看着就不舒服。
封初凉不动声色的挤过来，紧靠着郁言，她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没说话，车来了，她刚迈出一步，封初凉就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封初凉神色莫名，就那么一直拉着她的手，等到车都开走了，他还是没有放。
秋天的夜里还是要有点冷的，郁言出门前还带了件外套，走在外面还是觉得冷，现在却觉得暖和着，被他这么牵着手，似乎连他的温度都传过来了。
路灯暗淡的光照在他们身上，谁都没有说话，可都觉得就这样就很好了。
下一班车很快就要来了，她动了动，封初凉还是牵着她，于是她果断的错过了。
到最后一班车要来的时候，郁言都觉得自己要变成雕塑了，原先看着他们感到奇怪的人一个一个都坐上车离开了，最后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牵着手，却不相言。
到最后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她只认得封初凉的手上的温度，一丝一缕，一点一点钻到人心里去。
车来了，司机停下来半天看他们不上来，大声喊着：“还上来不，这是最后一班车了。”
郁言往前面走，封初凉在后面拉住她，郁言回望过去：“松开吧，我要回去了，再晚了寝室门就锁上了。”
封初凉顿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一会儿回过神来奇怪的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进心里去。
郁言就站在那里等着，好半天了他才一点一点的松开手。
动作像是被谁按下了慢进键似的，从手掌到手指，就像是在描绘她手掌的纹路一样，一点一点，慢的叫人心惊。
最后他只勾着郁言的指尖，紧紧捏住不放：“你……”
郁言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话的，结果他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低语着：“回去的时候要小心一些，都这么晚了，路上就不要停留了，到了给我打电话。”
郁言答应着，头也不回的转身上车走了。
车上就只有她一个乘客，司机打趣问着：“小姑娘，实在和男朋友闹别扭吧，要是真多大的事就算了，我看你那男朋友攥你手攥的那叫一个紧啊，生怕你被谁抢跑了。”
封初凉站在那里，久久没有离开，公交车都消失在视线里好半天了，他还是那样看着，等到回头想要离开时，就看到谭小姐几乎要哭了：“封先生，你不是说她是你表妹吗？”
封初凉一怔，白色的雾气都跑到她眼里了，谭小姐不肯放弃，追问道：“封先生，你告诉我，郁小姐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她不是你女朋友对吧？”
她的声音一直在颤抖，带着哭腔，一脸倔强的看着他。
以前也有这样一个人，闯了什么祸之后，也是这样倔强又害怕的看着他，封初凉在心里叹息一声，走上去搂住她，谭小姐心都要跳出来了，却听见他温柔的说出让她绝望的话来：“她是我的女朋友，以后可能还会是我孩子的母亲。你听见了吗……”
郁言抬起眼，看着外面的夜景，明明灭灭的灯光照着她，显得整个人娴静又柔和，她笑起来，灯光随着就照进了她的眼里：“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表哥。”
司机在心里骂一句，人家小两口闹别扭他凑上去搅和干嘛，搞得这样尴尬，就尴尬的呵呵笑起来了：“是这样啊，我还以为男孩子是你男朋友呢，现在这样担心妹妹的哥哥可不多了。”
她附和着，喃喃道：“是啊，这样担心妹妹的哥哥可真是不多了。”
谭小姐就控制不住了，趴着他胸前就哭出来了。
封初凉像是没有听见她的哭泣声，搂得更紧了。
青浼，你一定要听清楚，这样的话我不会再说一遍了，阿言她以后会成为我的妻子，会陪着我一直到老……在你离开之后，她一直会陪着我，到老，到死。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不会像你一样，就这么抛下我一个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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