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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凹晶馆解说美人鱼 玄德妃细问群芳髓


  舒雪想到林黛玉是绛珠仙子转世,如果要改变林黛玉的命运,首先就要破除宿命的安排,将孽海情天宫里薄命司的册页翻转过来。她想到林黛玉说的和尚的话:“不要光为一个人流泪,为同性而流泪。”林黛玉会为一个女孩流泪吗?为谁呢?这大观园里除了宝玉有谁值得林黛玉流泪?目前,大观园还是一片祥和,尽管慢慢出现征兆,但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大观园的劫数,她可不能等着大观园的覆灭,她要主动进攻。望着凹晶馆静幽的水池,舒雪出了神。林黛玉看了她半天,打趣道:“你是陪我出来散心的,怎么你倒独自发呆了。”舒雪回过神来对林黛玉说道:“我想起来刘禹锡的一首词,和你挺相配的。”林黛玉问道:“哪一首?”舒雪回道:“《潇湘神》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

  舒雪笑道:“你如何把我比作湘妃竹,是她们称我的雅号,潇湘妃子。她们拿我开玩笑,你也拿这说事。”

  舒雪正色道:“我可不是开玩笑,那刘禹锡官拜监察御史,我的职务和他一样,故以此词来励志,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林黛玉故意装嗔道:“又一个监察御史,上次我们起诗社,囊中羞涩,请凤姐姐来做个监察御史,无非是要她贴补些开支,你又来做个监察御史,我们这大观园可不比别处,每个人身上都身兼数职的。”舒雪笑道:“对啊,我这个监察御史就是要监管你这个潇湘妃子眼泪的开支的。”她们正聊得起劲,没料到一阵急促的春雨打断了她们的私语,两人急忙敲开凹晶馆的门,那凹晶馆本有上了年纪的老婆子职守,正发牢骚这深更半夜是谁搅得她们不安生,一见是潇湘馆的林黛玉,马上礼遇有加,让进内厅,然后去热茶。林黛玉不理会她们,只和舒雪打趣道:“你这个监察御史的大话惹恼了上天,上天洒泪了,叫你去察办他。”舒雪大笑不已。

  这场雨下得又急又密,一时半会没有停的意思,舒雪担心林黛玉的身子抗不住,问道:“姑娘,精神可乏了,要不我们现在打伞回去,这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错过睡觉的时辰可不好。”林黛玉笑道:“离我睡觉的时辰还早呢!我十天有八天是睡得极晚的,就几天前你来的时候在园子里玩得乏了,才睡早了些。这些时竟没有睡安稳过。”舒雪说道:“这也是我的监察项目,你要早点安睡,身子才好得起来。”林黛玉不在乎说道:“别说了,听,外面的雨声多有趣呀,李义山的诗句‘留得残荷听雨声’今天方是领悟了。你刚才念了一首《潇湘神》,我现在也想起了一首《虞美人》,是宋末四大家蒋捷所做: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我们在这凹晶馆内可没红烛昏罗帐,只有那御史监察忙。”

  舒雪看到林黛玉一味打趣她,全然不顾她的苦心,叹道:“这林黛玉妹妹,果然是个任性的千金小姐。我也要考考你,灭灭你的威风。”她问道:“你只道有《虞美人》,可曾听说过美人鱼?”林黛玉问道:“这还的确不曾听说,请赐教。”舒雪说道:“美人鱼是一个非常凄美的爱情故事,这还是我以前在海上听来的。那美人鱼生活在深海里,没有脚,上身和人一样,下身只是鱼尾,她们没有灵魂,死后化为海上的泡沫。她们的寿命一般都有三百岁,那人鱼和人类世界一样,也有皇帝,皇帝有六个女儿。她们有个规矩,年满十六岁才能浮到海面上去,最小的女儿听着姐姐们对海上情景的描述,对那个神秘陌生的世界充满憧憬。在这之前她只能伴随在她的老祖母左右。等到她自己也年满十六岁了,终于可以看到那个世界。她跟随姐姐们浮上海面,看到了很多新鲜事,她更向往那个世界,她渴望有一双人类的双腿,可以在沙滩,草原尽情地奔跑,她看到船甲板上谈情说爱的男女,她渴望有属于自己的爱情,所以她浮到海面的次数是最多的。有一回,她浮到海面上时正好是狂风大作,海上起了海啸,就是那种可以将海面上的一切东西都卷入到海底的飓风,正好有一艘船就被巨浪卷倒,船上的水手和乘客都掉到了海里,她不顾被船上的舢板击中的危险,救了一个英俊的青年男子,那个人正好是一个王子。她轻轻地把他放到了岸边,让人类发现他,救醒了他。人们点起篝火来庆祝,但她只能远远地看着岸上围着篝火狂欢的人群,想成为人类的渴望逐渐膨胀。

  到最后去向女巫索取能将鱼尾化为双腿的魔力药水,女巫答应给她药水的同时向她提出一个令人恐怖的要求,割下她的舌头,让她再也不能唱出美妙动听的歌声,她感到难过。思虑再三,她答应了女巫非分的要求,割下她的舌头。她浮到海面,小心翼翼地喝下药水,之后她疼痛得昏了过去。醒来后,她拥有属于自己的双腿……,”当舒雪将故事讲完后,她和林黛玉两个人都流下热泪,林黛玉哭得厉害,舒雪看到她哭得如此伤心,本想劝她止住悲伤,忽然她转念想到和尚的话,这不就是为同性哭泣吗!小美人鱼化身为人类女孩后,为了她信仰的爱情化为泡沫,她和林黛玉都不是一般人,一个来自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一个来自海底波赛东仙宫。她们都是为了爱情而让自己受尽折磨,还不得善终。既然老和尚道出了玄机,有破解这爱情命运的法子,我何不试一试!

  舒雪捏了捏放在辛巴达身上的月光宝盒,把辛巴达摸得很不自在。辛巴达悄声问道:“你在打什么算盘,想用月光宝盒,我们还没拿到通灵宝玉呢!”舒雪说道:“我想将借通灵宝玉的事先放一放,先带林黛玉到丹麦去找小美人鱼,这样可帮到两个不幸的仙子,她们都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付出生命,我不能见着林黛玉实现册页上的宿命。你看她是那么美丽柔弱,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有想保护她的想法,我要保护她!”辛巴达吓得半天没有缓过神来:“你在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你要带林黛玉到丹麦去!你想想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将不同时区的人带来带去会严重影响米金的心世界秩序,万一林黛玉回不来怎么办?而且她走了,大观园内上上下下都会惊动,你忘记群芳髓给这里造成的影响了?你和她同时离开,贾母会不过问吗?贾宝玉看不到林妹妹不疯掉才怪。以前比夫人是想都不会想到大观园来,她非常清楚后果会多严重!你对这件事要慎重考虑,不能只是一时冲动。”舒雪悄声说:“你说话的口气真像我妈妈,我觉得这件事可行。只要筹备得当,我们可以让她离开一段时间,待破除宿命的桎梏后,再将她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让她和贾宝玉有情人终成眷属,岂不美哉!”辛巴达说道:“我们完全可以用一个稳妥的方法拿到通灵宝玉。你觉得可以,我现在就隐身潜入怡红院去,将通灵宝玉拿来,然后我们连夜离开大观园,去寻下一个宝贝,这非常保险!”

  舒雪批评道:“你这样做才是下下策,我们拿了贾宝玉的通灵宝玉,然后一声不吭地一走了之,那大家不都知道是我们偷的,而且你知道通灵宝玉是贾宝玉的护身符,离开它后贾宝玉非疯即傻,这样作岂不是杀鸡取卵,害了贾宝玉吗?”辛巴达反诘道:“按你的方式做则会害了大家,你不会不顾及西那诺和比德的意见,他们对你的想法还是一无所知,我们应该听听他们的意见!”

  “好,我们回到潇湘馆就问,如果他们同意你的主意,我们就偷;如果他们同意我的,我们就带林黛玉去丹麦。”

  林黛玉一直在为小美人鱼的故事垂泪,隐隐听到舒雪在和谁说话,待用心听时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她问舒雪:“你在和谁说话,要带我去丹麦,丹麦是哪里?”舒雪赶紧停住和辛巴达的谈话对林黛玉说:“丹麦的王子就是小美人鱼最爱的人,我想有机会带你去那看看,那里和我们这里完全不一样,说不定还可以碰到美人鱼呢!”林黛玉说道:“你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还去哪里干什么?”舒雪解释道:“小美人鱼不只是她一个,还有很多其他的美人鱼,为防止类似的事发生,我们去帮帮她们,比听故事流眼泪不强多了!”林黛玉说:“那么远,还在海上,去得了吗?我们两个弱女子都需要人保护,能帮到她吗?”舒雪说道:“事在人为,不做怎么知道,我有个海上驾船的法子,可以日行千里,我还会防身术,还有指南针,还有照妖镜,应有尽有,你不用担心!”

  林黛玉笑道:“我说你还有宝贝,只是不知你还会耍宝,哪里来的豪士侠女,我可真不敢留你了,你还是浪迹江湖,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舒雪见林黛玉没把她的话当真,只一味打趣她,也不好硬行证明给她看,只好转移话题陪林黛玉闲聊。待到雨停时,舒雪仍旧让林黛玉披着辛巴达,她们回了潇湘馆,走到屋前,舒雪一眼看见纱窗上蒙着一层泛红的烟雾,她担心是屋内走了水,忙高声叫道:‘走水了,快救火!”这一嗓子将屋里的人全都惊动了,纷纷跑了出来,舒雪指着纱窗喊道:“那红的火光不是走了水吗?”你们怎么都没察觉。”林黛玉笑道:“亏你来了这么久,今天她们将烛台放在书桌上离纱窗近了,你倒发觉了,这是老太太给我的‘软烟罗’。这种银红的叫作‘霞影纱’,远看似晚霞映照,去年老太太给我时说这满园子的绿色须这个颜色来配。”舒雪自己羞红了脸,紫鹃早将林黛玉接进屋内,嘴里还在念叨:“你们要再晚回一步,我们就要打着灯笼满园子找你们去,刚才这雨下得我们担惊受怕,你们出门也没带雨具。”舒雪从紫鹃手里接过辛巴达,说:“我们在凹晶馆躲的雨,一点也没淋着。”见她们没下文,独自来到小退步里,边走边踅摸那个霞影纱,“这样的纱窗我倒真是第一次见,名字起得非常美,‘霞影纱’,紫霞,风影。”她看到比德和西那诺已经睡熟,不好叫醒,便和辛巴达说好,待明早起来和他们商议带林黛玉到丹麦去的动议。一夜无话。

  第二天,舒雪被西那诺舔醒了:“你怎么还不起来,她们都起来,在前面梳洗在。你往常这个时候都到前面去帮忙了啊!虽说是越帮越忙。”舒雪不耐烦地说:“你也不知道我昨天是几点钟睡的,昨晚陪林黛玉在凹晶馆聊天,聊到凌晨两三点钟。我聊出了一个极好的法子。”西那诺和比德一起探头问:“可是借取通灵宝玉的法子?”舒雪摆摆手说:“不是,不是,那件事先往后放一放,我觉得当前有件事比取宝更重要万倍。”西那诺和比德又一起探头问:“是哪一件,你倒痛快说出来听听,别卖关子了。”

  舒雪说道:“既然我和林黛玉主仆一场,我又到了那孽海情天宫里看过册页。虽说警幻再三和我说不要和大观园里的人过从甚密,不要改变她们的命数,但你们也知道我是哪里来的,我是一个外心人。凭女人的第六感,米金让我进来不是偶然,他需要我做出一些改变。我认为这件事比取宝玉更重要:我要带林黛玉到丹麦去找小美人鱼,去拯救可怜的小美人鱼。林黛玉曾对我说过,她小时候一个和尚对她说过,要破解她的宿命就‘不要光为一个人流泪,要为同性而流泪。’我昨晚偶然和她说起小美人鱼的故事,她听后大哭不止。这提醒了我,丹麦的小美人鱼不就是可以让林黛玉不光为宝玉一个人流泪,而为同性流泪的那个人吗!我想通过月光宝盒带林黛玉到丹麦去找小美人鱼,然后尽力帮助她,如果林黛玉看到小美人鱼后受到感动,改变自己悲观厌世的心态,那我们不就大功一件,这对调整你们主人的心态也有好处。最后我们再把林黛玉全须全影地带回大观园,再和宝玉借宝。贾宝玉见我们还给他一位健康美丽的林黛玉,肯定乐意将宝玉借给我们,这就是我们的计划,你们说呢?!”

  比德和西那诺听完后面面相觑,如箭穿鱼嘴,钩搭鱼腮,半天没言语。还是比德先发话:“以前他们说‘女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这句话我还不怎么明白,现在终于领悟了。我觉得挺有想象力的,但林黛玉突然不见了,贾府上下的人难道会不在意吗?连不见一个丫鬟她们都会追问再三,更何况是这里集大家宠爱于一身的林姐姐,我平时看她连吹口气都会倒,你把她带到那么老远的地方,就算我们同意,她愿意去吗?”

  西那诺倒站在舒雪这边:“我倒认为这个法子好,我们取宝是核心目标,帮人也是重要的!素来是闻名不如见面,见了林黛玉才知道天下竟然真有这样痴弱的女子,偶尔在园中闲逛时,听到那些丫鬟婆子背地议论林黛玉是个天生的药罐子,从小汤药不离口,这命运确实让人担忧。既然我们是取宝,而不是偷宝,少不得要林黛玉的协助,只是不知她是否愿意到小美人鱼那儿去,这点你可问仔细了。”

  舒雪说道:“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我们内部意见统一了,我才好去做林黛玉的工作。现在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就要实施我的计划了。”辛巴达半天没言语,这时想起插进来一句:“我保留我的意见,你这样做的风险太大,后果难以预料,我认为还是应该进行一次全民举手表决,看大家的意见。”舒雪说:“好吧,为了证明我不是独裁,现在宣布:愿意留在大观园,侍机将宝玉借到受到请举手;愿意带林黛玉到丹麦去找小美人鱼的请举手。”说前半句时,只有辛巴达举起了自己的一只袖角,说后半句时,比德,西那诺,舒雪都举起手。辛巴达问比德:“你刚才还说不赞成去丹麦,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比德说道:“我刚听到这个计划时是觉得匪夷所思,再一寻思,还真有创意!只有具备冒险家素质的人才能想到。我也奇怪了,辛巴达,你以前是曾经是个威风八面,敢想敢干的大冒险家,怎么现在有机会重新回到海上你反倒缩手缩脚起来了。”

  辛巴达说:“你这个小毛孩什么都不知道,我和舒雪来大观园的第一天就去了太虚幻境,那里的掌事仙子警幻可不是好欺负的角色。以前凭着和你妈妈多年的交情,她才对我们礼遇有加,我凭多年的阅历知道警幻对我们潜伏在大观园相当的不满,如果这次带林黛玉到丹麦去,警幻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舒雪说道:“管不了许多,我的意见是不帮助林黛玉就借不到通灵宝玉,就这么定了!你们抖擞精神,好好准备,待我将林黛玉的工作做通,我们就出发。”说完,舒雪整理好自己的衣裳,来到前厅服侍林黛玉。

  这天贾宝玉早早就来到潇湘馆坐在那里和林黛玉打趣,舒雪见他来了,便闪到一旁,不往前凑。宝玉见舒雪有意躲他。便思量和她在私底下说和一下,免得见面总有些难堪。这宝玉惯是会哄女孩子的,他来到舒雪近前说道:“你那小弟怎么不见,叫他出来和我们一块玩,岂不开心。”舒雪说道:“他说话起来没大没小,我怕他得罪二爷!”宝玉笑道:“说话随意大家才亲近,我最讨厌拘谨刻板,她们是素知道我脾气禀性的,就是一时玩笑冲撞了,我也不会恼,就叫他出来吧!”舒雪见他这样诚恳,便不好再推辞的。只得到小退步里将西那诺和比德都叫了出来。

  比德见宝玉叫他出来玩,自然是高兴的。宝玉见他气宇轩昂,便一直和他说话,比德也是尽情调侃。宝玉趁聊得热乎了问道:“比德,你觉得宝哥哥好么?”比德问道:“好是指什么?人品道德,知书达理,还是待人接物。”

  “你来说,这些都可包含进去。”

  “我觉得宝哥哥为人亲善,知书达理,体恤下人,很好,不过有点!”舒雪在旁听到‘’一词心中就是一惊,随后暗暗叫苦:“刚过来再三提醒你,说话不可造次,你怎么转眼就忘。”

  宝玉问道:“布雷波怡,是什么意思?”比德刚张嘴要解释,舒雪赶紧接了下来:“他是引用了一句洋文,说的是外国有一位公子,名叫布雷波怡,这个公子态度过于谦和,和丫鬟仆人友好相处,有点不合时宜。”宝玉笑道:“好个布雷波怡,说得对。看来国外也有和我一样的。”舒雪背着宝玉狠狠地瞪了瞪比德,比德知道舒雪的意思,便停住不再言语,舒雪见他不说了方转过身来对宝玉说道:“那布雷波怡对下人非常友好,懂事明理,从不打骂下人。只有一处,不是很爱读书,他也丝毫不计较功名利禄,所以和他的家庭显得格格不入。好在他们国家不做科举考试,官爵历来是世袭的,他父母因此也就没有逼迫他读书。”宝玉拍手笑道:“竟有这样的国家,可憾我却不是生在这样的地方,我天天都要受迫看那些经世科举的书,没有半点自由。这么说来,那个布雷波怡倒是和我一模一样了。从今以后,你们可都叫我布雷波怡罢,这比‘无事忙’好听多了。”

  林黛玉在旁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舒雪心里直打鼓:“莫非她知道的真正含义,她要当场点破我可糗大了。”宝玉问林黛玉道:“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可笑的。”林黛玉止住笑说道:“你给芳官起得名字难道都忘了,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先起了个‘耶律雄奴’,被她们叫错了音韵,叫成‘野驴子’,你后觉得不妥,又改为‘温都里纳’,她们又嫌拗口,最后叫的仍是汉名‘玻璃’。你这个‘布雷波怡’的名字一传出去,不知会被她们叫成什么。”比德在旁听得直乐,宝玉却还较了真,:“不管她们叫成什么,我还用定了这个‘布雷波怡’!好名字应该经得起考验,待我回去就要她们重新称呼我作‘布雷波怡?宝玉’。”他这一说完,连忍住不敢笑的舒雪也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宝玉见她们都乐开怀,尤其是舒雪,也不像先前那样提防他了,自己也感到无比畅快。

  他们正笑得开心,宝钗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老远就听你们这里笑声不断,说什么呢?也说给我听听,让我乐一乐。”林黛玉笑道:“宝玉改了姓,随满族人的,叫什么‘布雷波怡?宝玉’,说是外国有一个和他脾气性情一样的公子哥,紫霞说他像极那位公子哥,人家的父母对他不甚苛求功名,宝玉羡慕不已,因此要叫那人的名字。”宝钗感叹:“哦,这怡红院果然不同凡响,从上到下都是外国名字,你什么时候把你这怡红院也起个外国名字岂不全了。这布雷波怡的汉名是什么,免得我忘了可以有个替换的。”舒雪刚寻思用个什么名字称呼好,这边比德已口直心快地捅了出去:“这的汉名就叫‘花花公子’。”

  宝玉一听只拍手叫妙:“这名字实在是好极,比我所起过的别号都好,‘绛洞花主’太旧,‘富贵闲人’太俗,‘怡红公子’重了住所。这个倒是新巧好记,就用这个,以后起诗社就这个罢。”林黛玉又笑道:“偏是落第之人爱改号,每次起社你都落第,还每次被罚。大概是被记罚的笔数多了,我们每次都存下底稿,你罚一次,便改一号,始终不会被记得太多。下次开社要定下一个规矩,别号不经过五社是不许改的,五社之内罚的次数最多的还要单拎出来再罚,如何!”

  宝玉说道:“可以,我也正有此意,这个号甚合我心,下次起社必要有番作为。”宝钗笑道:“那我们要先想好罚的内容,宝兄弟要罚的明白,心服。”宝玉一时兴起,笑道:“我如果在下五次被罚的次数最多,就罚我半年之内不能再见到林妹妹。”林黛玉听到这话很不以为然:“不想见我就直说,用不着扯这些,上次我叫门都没叫开呢,你还怪丫头没听真,谁知你背地里和她们说什么呢!现在可好,挑明了要回避我,此后丢开手,不用再见了。”说罢,起身便走。宝钗和舒雪忙伸手拉住,宝钗说道:“这是怎么说,大家玩笑呢,妹妹何必为这句话恼了呢!宝兄弟这是想借妹妹立誓,让自己后起直追,图个好表现在妹妹眼前。妹妹这一恼岂不是让宝兄弟为难了。”宝玉刚才话一出口便知不好,偏又宝钗在这,林黛玉拿上次没开门说事。听见林黛玉要恼,立刻满头是汗,赶紧对林黛玉说道:“妹妹真曲解了我的心意,宝姐姐说的才是我的真意。我下此毒誓必要有所表现,岂有回回诗社都落第之理,妹妹休恼,如听得不顺耳,就只当我没说。”林黛玉听到宝钗和宝玉都这样说,自己再恼反显得自己无理。待要怎的又不好怎的,故而脸色不是很好。宝钗看到这里气氛凝重,借故到探春那里转转先走了,留下宝玉继续和林黛玉赔小心。

  舒雪冷眼在旁静看,好容易过了半个时辰,宝玉终于逗笑林黛玉。这时,袭人进门唤宝玉回去吃饭,宝玉这才大功告成地离开。舒雪将弄好的饭菜端到林黛玉面前,林黛玉只不过潦潦夹了几筷子便放下了。舒雪看在眼里急在心底:“我的千金大小姐,我还指望你能帮我向宝玉借宝玉。你这副模样,万一宝贝‘借’走,又惊动荣国府,都知道是你的丫鬟偷走了宝贝,你的小命还能保住?!纵使有贾母和贾宝玉保住你,你这身子骨可经得住一惊一吓一折腾。到头来,倒是我成了害你的罪魁祸首。罢,罢,罢!看来不赚你去丹麦是不行了。”舒雪小声问林黛玉:“姑娘,自从被接到这里来,可曾想过回家看看没。”林黛玉轻轻叹了口气:“何曾不想,只是那里已没有至亲的爹娘,回去还不是寄宿,又能怎样!”

  舒雪说道:“我倒不是说要让姑娘搬回老家,只是想姑娘成日价待在这园子里,虽不愁吃喝,却少了到外面大千世界去见识的机会。你看宝琴妹妹打小天下的地方十停已走了八停,上次琴妹妹写的十首怀古绝句你们一首也不能猜出来。我看她见识广博,通明睿达,比你们多了一分灵气,姑娘也应学学琴姑娘出去走走!”林黛玉笑道:“你也学着老太太夸她,她出的十首怀古诗我们这些笼中鸟自然是不能领会,你也游走四方怎么不能答出一首。我倒是想出去走走,可我这离不了药的身子骨可经得起折腾!一没盘缠,二没脚夫,三没许可,四没体力,走到半路难道你来驮我不成。”紫鹃刚进来听了半句,便问林黛玉是什么,林黛玉笑着对紫鹃说了,紫鹃听完也乐了,说道:“姐姐难道没听说去年我一句‘要接林黛玉回苏州老家去’的玩笑话把那位宝祖宗弄疯癫了半个月,老太太,太太将我好一顿骂,我差点没被赶出这园子去。你这个想法第一个在宝玉那里就通不过,他听说你这见识,必定会说‘不管林妹妹去哪,一定要带上我!’老太太,太太会舍得宝玉这条真龙离开她们身边!”

  舒雪听到紫鹃将第五十七回的事故搬出来,就知道这次建议已经失败了,只好寻觅机会再作他图。

  这天,舒雪正在潇湘馆午后小憩,老太太处的鸳鸯过来了。林黛玉还在睡觉,鸳鸯没有惊动她,直接对紫鹃和舒雪说:“宫里来了一位公公,说我们上次献群芳髓有功,皇上特开天恩,召荣国府女眷进宫谢恩,圣旨里还特别提到了林黛玉和紫霞,要紫霞随林黛玉一起进宫。这真是天大的好事,我们家的娘娘一高兴,有厚重的封赏也不一定。”

  紫鹃对舒雪说道:“你赶紧去换身合适的衣裳。我这里有件新衣还没穿过,不如你先穿着。我看你一直没做衣服,临时做也来不及,你就穿这件去吧!”舒雪说道:“谢谢妹妹,我先试一试,不知道合不合适。”说完紫鹃将衣服找出让舒雪穿上,鸳鸯和紫鹃看了:“这真是为你订做的。好了,该把姑娘叫起来了。”紫鹃轻轻将姑娘唤醒,林黛玉也感到惊奇,这事过去有些日子了,宫里怎么这会子又把它翻出来。既然已经下旨,不能不依,她们主仆两人洗漱一番,急忙赶到老太太那里。到了那里,老太太,太太,各位姑娘都已经准备停当,还有宝玉,他是这次进宫晋见的唯一男性。见到林黛玉精心打扮的模样,特过来讨好:“都是因为妹妹献出宝贝,我才有机会进宫见姐姐,多谢林妹妹。”说完作了个揖,林黛玉笑道:“你不用谢我,难道你不知道这香是紫霞的,你还凭它做了好几天的黄粱美梦呢!要谢就谢她去。”宝玉果然又朝舒雪作了一个揖,舒雪看到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生怕老太太,太太看了不高兴,急忙闪到一旁。老太太心情极好,对舒雪亲近了许多。她们一起来到荣国府门口,门前已备下软座车轿十几辆,最前面是宫里的太监骑马开路。队伍一行人一百来号人浩浩荡荡来到皇宫,先有小太监进去禀报,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小太监出来宣:荣国府女眷到玄德宫晋见。

  贾母和王夫人为首,带携着迎春,探春,惜春,薛宝钗,林黛玉,王熙凤,舒雪等人步入皇宫。舒雪心想:“我以前到北京紫禁城看见里面的珍奇古玩数不胜数,这都还是在历经过八国联军的洗劫和军阀们的掠夺后残存下来的,现在正是康雍乾的朝代,应该是清朝最强盛的时候,里面的宝贝应该多得不可想象吧!还有,皇宫的女人长得什么样子,穿什么款式什么布料的衣服呢?”带着这种好奇心,舒雪随着晋见队伍庄严缓慢地踏着满族女人特有的步点进入内宫。

  话分两头,各表一支。为什么事隔这么久,皇上突然宣诏召荣国府的女眷们进宫呢?这都是因为他宠信的玄德妃心中凝住的疙瘩,自从闻过这群芳髓的神奇香气后,玄德妃总是感到心中隐隐作痛,而且晚上睡觉也不踏实。她听父亲贾政说这是林黛玉的扬州旧仆从海外带回的一种奇香,世上罕有,她更觉得惊奇了,左思右想她都想见见这位女子。因此对皇上说想见荣国府的女眷们叙旧。皇上自从得了奇香后特命宫中的制香工匠们研究群芳髓,希望能复制处这种天下奇香,工匠们切下一小块研究数日后禀报皇上,这种香制作工艺相当复杂,所用原料不知所源,他们无能,没法复制。皇上听后深感惊奇,因此仅剩的拇指大小的香被皇上视为国之重宝,除了祭祀和其他隆重的仪式外不用此香。皇上最后同意玄德妃的要求,召荣国府女眷们进宫省亲。

  来到玄德宫前,众女眷整梳衣服,调整头饰,等待召见。玄德妃下旨女眷们一起进宫,贾母在王夫人和王熙凤的搀扶下带着一群女儿,还有宝玉进来。凤椅正中端坐着贾元春,她一见贾母和母亲进来就泪流满面,待贾母要行叩拜之礼时,元春示意免礼。落座后,贾妃示意除贴身宫女留下外,其余服侍人等一律在外侍候。这时,元春扑入贾母怀中哭出声来,贾母,王夫人等众姐妹们也是泣不成声。稍顷,贾妃方忍悲强笑,慰问贾母道:“自上次入园省亲,已有许久没见,老祖宗近来可好?”贾母回道:“承贵妃洪福,身体安康,贵妃也须保重凤体。”然后,引宝玉近前看视,贵妃一见亲弟比上次愈发长高,眉清目秀,神采飞扬,喜欢非常。遂揽入怀中爱抚一番。

  随后,贵妃命太监们在偏殿摆下二桌清宴,上面摆放的是宫中的果品糕点皆是民间不曾有的。贾母,王夫人,薛姨妈,贾妃,宝玉,,林黛玉,薛宝钗,贾探春一桌;贾惜春,贾迎春,史湘云,李纨,尤氏,凤姐等一桌。众人不怎地用膳,皆是因为在宫中礼节繁琐,一举一动有拘束,众人生怕造次,不愿擅动。贾妃见众人过于拘束,便主动将果品糕点拈与贾母,王夫人,说道:“众姐妹不必过于拘泥,你们随意取用,自在玩笑,方有趣些。自进宫来,往昔的玩笑逸事只在记忆中,今日接老祖宗,母亲及众姐妹进宫只为重温往日家中欢笑,姐妹们可遂了我这心愿。”众人听贵妃如此说方放开了些。还是凤姐先开了口:“往日在家老祖宗也是这么说,只是老祖宗没有贵妃娘娘这般气派,倒不说别的,这两桌的开销若是搁在家里,这珍稀果肴的份子钱我是要出大头的!”众人先是一愣,待明白过来,俱大笑不止,贾妃更是笑得脸颊绯红,不停地咳嗽。这个包袱一抖出,气氛顿时活跃不少。众人俱说笑自如,比先时有较大不同。贾妃问黛玉道:“你的旧仆可随你来了,我想见一见!”

  林黛玉知道贾妃指的是舒雪。这时舒雪还在殿外候旨,正等得五心烦躁,也不知里面有什么状况。正纳闷时,一个小太监出来传她进去,她还认真观察了那个小太监,果真没有胡子,讲话也是细声细气,全无男子气概。那小太监倒被舒雪盯得有点尴尬,朝她发狠了一句:“低着头,别东张西望,这里是皇宫,不是你家小姐的绣房。”舒雪无辜被他训了一句,只得按他说的低下头,小心翼翼打量四周。来到偏殿,小太监引她至贾妃面前,引路太监跪启:“所传之人引至驾前,请娘娘示下。”

  贾妃说道:“近前来,让我细看。”舒雪按指示上前两步行国礼,待礼毕,贾妃说道:“听说这群芳髓是你从海外带回来的,是什么样的经历,说来听听!”舒雪一听便知贾妃对群芳髓有疑问,不好好化解,恐后患无穷,且进宫之前已知是为这事召进宫来,因此细细思忖片刻,方答道:“娘娘可能略知一二,待我细细禀明,这香本不是我国所产,而是海上蓬莱仙岛之物。被我父亲好友偶得,因我父亲曾经救过他一命,故将这香赠与我父,父亲又传给了我。听父亲故友说,这香是诸名山胜境内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并且闻过此香可使人提神醒脑,益寿延年。”贾母边听边点头,待舒雪说完,她说道:“启奏娘娘,娘娘可细细瞧瞧她的模样,看是否像一个人?”贾妃听完让舒雪走近几步细细端详,这一端详惊得贾妃倒吸几口凉气,这人怎么和宁国府已故大少奶奶秦可卿如此之像,简直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因贾妃未进宫时,便知这秦可卿的来历不寻常,外界传说她是养生堂抱来的野婴,被营缮司郎中秦邦业收养,因与贾家有些瓜葛,故结了亲,许与贾蓉为妻。

  贾妃以前见她时,见其形容袅娜,性格风流,眉宇间流露出王族之气,自视不同凡响,对她的身世经历就有疑惑,后进宫闻听她暴病而忘,深感惋惜。没想到献群芳髓的丫鬟和她竟如同胞姐妹,思之再三,贾妃又问道:“你从那海外各国可曾还带回什么物品没?”舒雪想到这贾妃可是拿着我的什么把柄了,亦步亦趋地盘诘我,少不得告知她‘千红一窟‘的事,所以又将宝玉晕阙后怎样用‘千红一窟’和无尘水冲泡开,灌醒他一事禀明,说完将未冲泡完的‘千红一窟’呈献上去,贾妃听完对眼前这位女子刮目相看。贾妃随即将拟好的献群芳髓的封赏发了下去,贾母率一众女眷磕头谢恩。连舒雪也得到了封赏。舒雪边磕头边想,“当时我怎么不多要些群芳髓,这个天地之间的贸易倒是不愁销路。”

  稍顷,有太监进来跪启:“已到午时二刻,请外眷回府。”贾妃听了,不由得泪盈眼眶,却又强勉欢笑,拉住贾母,王夫人的手,紧紧地不忍释放,再三叮嘱:“无须挂念,好生自养,如今天恩浩荡,半年许进内省视一次,见面是尽有的,不必悲伤。”贾母,王夫人虽心中难过,奈宫中不许传出悲声,不敢啼哭。且皇家规矩违错不得,只得回府。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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