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明悟
门开在空旷的草地上，想前往居民区，需要穿过密林。
密林郁郁葱葱，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偶有一缕月光从间隙漏下来，起不到半点照明的作用，还晃眼。我跟紧走在前面的苏婳，白色的卫衣加白花花的大长腿，道标一样特别显眼，倒是不会跟丢。而且脚下的地十分平整，踩上去全是不知叠了多少层的落叶的触感，软软的，看不清脚下也不用担心被绊倒。
走了会儿，我觉得无聊，便放慢脚步和礼帽男并排，没话找话地问：“哎，你是术士吗？”
礼帽男没想到我会来找他搭话，迟疑了一瞬：“……不是。”
“那你怎么能懂灵魂那些东西？”我现在有点儿相信他的话了。
礼帽男又是一顿：“……我是安魂者。”
“那是什么？”怎么从没听说过？
礼帽男解释道：“就是致力于研究灵魂的人。”
“哦。”我了然。难怪他能知道那么多事，随便扯个游魂问问就是了。说不定还能让灵魂暂时附着在自己身上，从而掌握那个灵魂的特殊才能，小说里经常这么写。
想到真的有鬼，我忽然有点瘆的慌：“咱们身边孤魂野鬼很多吗？”
礼帽男奇怪地问：“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误解？我对没有躯体的灵魂不感兴趣，安魂的意思是安抚还活着的人的魂。”
原来是我理解错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么深奥啊？”
“到了。”不知不觉已经甩开我们一截的苏婳出声打断我们的谈话。
我紧走几步跟上去，密林的尽头衔接着望不到边际的居民区。一排排小屋，昏黄的街灯，搭眼一看跟个欧洲小镇似的，异域风情扑面而来。
我兴奋地指着那些虽然大同小异但别致有趣的小屋，问苏婳：“你们住这么好的房子？”
礼帽男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你们没有电吗？怎么都是油灯？”
我闻言，又仔细去看那街灯，还真是油灯。这就不太好了！难道这里还保持着较为原始的生活方式？
苏婳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想：“国主大人说，这样的环境，比较能帮助居民们维持虔诚的心。不过自来水还是有的，卫生间里也有热水，这些都是为了生活方便。跟我来吧，我家就在前面。”
引路人的家毫无特别之处，就是无数小屋中挺普通的一户。苏婳伸手推开门，我注意到门上没有锁眼，看来这里是个和平的国度，夜不闭户。
“我回来了。”苏婳小声道，很快便注意到更里面的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灯光，惊讶地提高音量：“你还没睡呀？正好给你介绍一下，新来的人，一男一女。本来想着你要睡了我就让这小弟睡起居室了。”
苏婳边说边点亮了木桌上的油灯。灯光亮起的一瞬间，正好明悟从房间里出来，我一看见他的脸就傻了。
这是一张堪称惊艳的脸。大大的猫眼，瞳孔又黑又亮，高鼻梁薄嘴唇瓜子脸，配上梳得高高的马尾，干净利落之中透着七分妩媚三分危险。
这分明是一个少年！
而且有点儿面熟。
“你……”我指着他，脑袋里拼命搜索。忽然，一个名字在我脑海中定格：“田明悟！”
他大吃一惊：“你认识我？”
苏婳也是一副吃惊不小的扬子，礼帽男则依旧无比镇定。我暂时顾不上管他们，径直走上前去，拉起明悟的手，惊讶地道：“是热的……你不是死了吗？舅舅……你是我舅舅吧？我妈叫田明欣！”
“你……”明悟一把甩开我的手，怒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忙追问道：“他们都说你死了，你怎么会还活着？难道……原来你是不小心来到这里，然后就一直没能离开，是不是？这下好了，我带你一起离开，妈妈一定会高兴死的。咦，不对呀，你的容貌怎么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明悟在我肩上用力推了一把：“别说了，现在就走，就当没见过我。小婳，马上带他们离开。”
苏婳闻言毫不迟疑，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我不死心地回头问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但是紧跟上来的礼帽男挡住了明悟的身影。
苏婳劝道：“别问了，听明悟的没错。”
苏婳赶火车一样，脚下走得飞快，我险些就要跟不上，被她连拖带拽的，又是呼哧又是喘。有心继续追问，实在没那个气力，急出一头的汗。我频频回头去看礼帽男，不明白他明明一心想留下，为什么此刻又不言语了。礼帽男没有任何表示，佯装不知我的疑问。
刚走到密林入口，骤然，天降一道白光，一个洁白的身影流星一样坠落在我们面前，挡住我们的去路。苏婳握住我手腕的手紧张地握紧，脸色铁青，许久才调整好情绪，上前一步盈盈一鞠躬：“国主大人。”
白光散去，身穿白色长袍的天使慈祥地望着我们微笑：“是新居民？”
天使高鼻深目，湛蓝的瞳孔，乌黑的披肩卷发，一开口却是纯正的普通话。
我痴呆状望着他，苏婳一个箭步横在我俩之间，笑道：“是我弄错了。国主大人，我正打算送他们回去呢。”
“他们？”
苏婳一回头，身后哪还有礼帽男的身影，忙改口：“呀，忘了接上吴此了。吴此想再见他儿子一面，拜托我帮帮他。”
连我都看出来苏婳此举是违规的，心里有点儿哆嗦，生怕天使一扬手召唤一道天雷下来劈死她顺带也劈死我。可是，天使只是微微一笑，语气柔和：“既然来了，哪有走的道理？而且，这位不是你弄错了，她的确是我小天国的准居民。”
“啊？”
天使一弹指，一道风柔和地掀开我的刘海：“这不是通行章？”
苏婳抬眼一看我的额头，顿时脸如死灰：“……是我弄错了。”
天使绕过苏婳来到我跟前：“孩子，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见躲不过了，只好硬着头皮回到：“我……我想洗脱冤罪，他们都说那个叫何祁的是被我吓死的。”
天使飞快地应道：“没问题，我的孩子，人间界那边马上就会为你平冤昭雪的。”然后像是赶时间似的，简短地安排了我的住处，就在明悟和苏婳家旁边，并宣布从此刻起我是小天国的正式居民了，完了化作一道光，直冲天际，嗖一下不见了。
我心里直打鼓：“不应该是我求着他帮我实现愿望？怎么他比我还着急？”
苏婳满面愁容：“所以说没那么简单。你许了愿，就不能离开了，他当然积极。”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我知道为什么，”礼帽男从树后现身，原来他刚才就躲藏在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
苏婳笑道：“别说，你这帽子还真厉害！连希拉里都发现不了你！”
礼帽男没接话，自顾自解释道：“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许了愿就不能离开了。许了愿，灵魂就会进入半黑化状态，而且个体时间会停止。小天国的时间也是一成不变的，时间停止的人在这里生活没有任何问题，一旦回到人间界就会因为时间上的差异而被抹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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