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先知
我忙为爸爸辩解：“小两岁怎么了？大的一定得照顾小的？我这么跟你说吧，我爸过世以前我妈就没干过家务，连被子都是我爸叠，要不就我叠。”
明悟闻言眉头紧锁：“古悦樟死了？那现在是谁在照顾欣儿？”他好像经常皱眉，虽然美人皱眉别有一番风情，没看多了不免心疼。
“别担心，我妈现在过得挺好的，我姑姑一辈子没嫁人，她俩现在互相照顾。”
“古莲？她能照顾好欣儿吗？”明悟不死心地追问。
我无语。早听爸爸说过舅舅很疼妈妈，可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根本已经是溺爱了。姑姑也是被爸爸宠大的，都是哥哥和妹妹的组合，怎么人家的妹妹就要照顾你的妹妹呢？
“……她俩都是我爸过世后一点点学的，她俩互相照顾。”
明悟一副心疼不已的样子：“将来你出去了，一定好好照顾你妈妈。她身子不好，又笨手笨脚的，从小吃鱼吃虾都是我帮她去骨剥皮。小莲再不济，好歹比她强，从小就皮实，一天到晚到处乱跑。”
说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微微一笑：“说起来，你爷爷还是我师父呢。虽然只跟着他学了九年，不过那些知识着实使我受益匪浅，受用终身。”
“我倒是听说过，”爷爷亲口跟我说的，“什么叫只学了九年？九年都够义务教育了！”难怪感觉明悟气质有些超尘脱俗。
等等，真的是气质问题吗？难道不是颜的问题吗？
小天国只有一座教堂，位于东南西北四城交界处，每天早上要接纳约两万居民同时进行弥撒。身穿法衣的人们三三两两结伴而来，陆陆续续进入教堂，整个过程井然有序，且几乎听不到说话声。
这是很恐怖的。
从小到大，我也参加过不少活动，就算再有秩序，至少也能听见些许窃窃私语声，像这样安静到只闻脚步声的，还是头一遭。他们为什么不交谈？只有一种解释，希拉里不允许。且不论希拉里洗脑功力的可怕，单就不允许交谈这点来说，已令人细思恐极。
明悟和苏婳走在前面，我低着头跟在他们身后，一双眼睛按捺不住地四下打量，眼珠转得都快赶上六小龄童了。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再一次遗憾自己没带手机来，不然随便拍几张照片带回去，都够当今那些赫赫有名的建筑大师借鉴的。
不愧是天使建造，气势恢宏，神圣大气。从外面看已觉得华丽至极，内部更是绚烂夺目。
高高的半圆形穹顶，顶上悬挂几盏巨大的水晶灯，晶莹剔透地反射着阳光。四周绘满了色彩浓烈的宗教画，一张张面孔栩栩如生，边看边止不住浑身战栗。精雕细刻的粗壮石柱，仰望上去似乎顶天立地，表面细看还有点点闪光。
除了欣赏教堂，我还留心观察了经过身边的每一个人，没有像我一样通行章在脸上的。虽说在这里已不必费尽心机隐藏这片奇怪的红色羽毛，但我还是希望能有个伴的，结果又是我一个人。为什么偏只我的在额头上？这么丑！
我扁扁嘴，摸了摸斜盖住额头右侧的刘海。
教堂最前方是一座简洁明朗的祭台，祭台后面高高地悬挂着巨大的十字架，目测约三米高两米宽。一排排长凳整齐地列成七列，呈半圆形包围着祭台，放射状布满整个空间。
走在前面的人依次入席落座，终于轮到我们，正好赶上个不错的位置，在第三列中间靠后一点的地方，又能看清祭台又不至于太显眼。我学着明悟和苏婳的样子，先是跪在垫子上祷告了几句，然后才起身坐下。
举目四望，诺大个教堂已坐满大半，我不禁想象着，若此刻在这里的不是人类，而是一群天使，该是怎样壮观的场面啊！
“低头。”明悟低声提醒。
“啊。”我轻轻惊叫出一个音节，为自己的失误感到懊恼，明明来之前已经被再三提醒过不要引人注目了。于是连忙垂下视线，收敛心神坐得端正。
寂静中，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居民全部落座，祭台侧面缓步走上一人。一袭和希拉里相差无几的白色长袍，金发雪肌，竟是个□□岁年纪的小孩儿。
小孩儿一副明显的西方面孔，星光闪耀的翠绿眼瞳，饱满欲滴的粉嫩唇瓣，像是从壁画里走下来的小天使。他面容稚嫩，神态却庄重，迈着稳健的步伐，直奔祭台。
这是助手还是……
我正疑惑不解，瓷娃娃一样精致的小孩儿已走到祭台后，然后大概是踩上了类似小板凳的东西，勉强漏出胸部以上。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们，冷静地环视一周，浑身散发出一种睥睨众生不可一世的气势。
“这小孩儿干什么的？”我忍不住发问，声音压得尽量小，表情也尽量保持不动。
苏婳倒大方，头一低，小声道：“他可不是什么小孩儿，他都三十八岁了，名字叫布莱克，是小天国的先知。他负责主持每天早上的弥撒，另外还负责占卜未来吉凶，但是仅限小天国范围内。”
我看布莱克的目光顿时充满敬畏：“先知啊……”
苏婳见状，一盆冷水泼过来：“其实就是个骗子，没那么厉害，慢慢你就……”
“别聊了。”明悟言简意赅地制止。
苏婳闻言立即抬头，神情专注地盯着布莱克。我满头黑线，对于苏婳对明悟的服从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弥撒的过程沉闷而无趣，我手忙脚乱地模仿前排人的动作，有些说话的地方跟不太上，就光张嘴不出声。这期间唯一一个比较惊喜的发现是身后入口处正上方有一个台子，台子上有一架管风琴，唱圣歌的时候会自动伴奏。
布莱克的声音和他的外貌一样，又甜又软又糯，可惜这样的声音偏要用来念死板生硬的祈祷词，听得我昏昏欲睡。不过圣歌的起头还是很好听的，真像天使唱的。听说希拉里偶尔也会来参加弥撒，真想听他唱一次，不知道会不会比布莱克唱的更好听。
回家的路上，我反复回想着布莱克的一切，越想越开心，乐得合不拢嘴。真想和他一起吃个饭，或是去哪儿玩儿一趟什么的，想必会成为非常美妙的回忆。该是怎样三生有幸的家庭才能生出那样一个漂亮的小天使？真叫人嫉妒！
苏婳走在我右侧，越过我找明悟搭话：“我真不明白，她在见过了你之后怎么还能花痴上布莱克？”
我无语地停下脚步，又立即跟上，解释道：“我这不算花痴吧？只是见了可爱的小孩儿情不自禁觉得喜欢，就和喜欢小猫小狗一个样。”
“可爱？”苏婳斜眼看我，“那么我请问你，古田田小姐，你觉得可爱的标准是什么？还不是因为布莱克长了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儿？”
我不甘示弱地反击：“那你喜欢我舅舅也是喜欢他的脸！”
苏婳伶俐地瞄一眼明悟，坦然地一点头：“嗯，你说对了，我是很喜欢明悟的脸。但是我不止喜欢他的脸，就算他毁了容，我也一样矢志不渝。”
“没大没小！”明悟厉声呵斥，然后加快脚步走远了。
“他这是……害羞了？”我狐疑地望着明悟越走越远的背影，忍不住悄声问苏婳：“你不是说乱开玩笑他会生气吗？我瞅着怎么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苏婳调皮地冲我一挤眼睛：“当着你的面，他哪好意思生气？”
我无语半晌，再一看明悟，依然走在我们前方，不禁失笑。他既不好意思面对苏婳的爱慕，又拉不下脸真的甩手而去，听着我们的脚步声估算距离，一时快走一时慢走，保证我们不会跟丢他的身影。
苏婳知道我心中所想，笑道：“是不是很可爱？”
我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刚才，你为什么说布莱克是骗子？”又想到她两次提起布莱克时的态度，虽然第二次多半是针对我，但还是忍不住补充道：“也许是我多心了，总感觉你好像很讨厌布莱克。”
苏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就是讨厌他！谁让他总是装模作样？希拉里给了他一面镜子，名字叫葵觉，说是可以预测未来，其实都是希拉里控制的。通过镜子告诉布莱克哪天会发生什么事，然后再使手段令预言实现。布莱克还当真了，整天摆先知谱儿，看着就讨厌。”
我打趣道：“这算什么理由？我还以为是布莱克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哎，实话实说，是不是因为先知实权比引路人大，所以你看他不顺眼？”
“谁会……”苏婳正要反驳，忽然止住话头，表情严肃望向天空，“希拉里叫我。我去一趟，中午我要没回来就别等我吃饭了。”
明悟听见动静转回身来：“因为什么事？说了吗？”
苏婳边脱法衣边回答：“没说，但是好像不是叫我去接人。”
我半开玩笑似地道：“准是你刚才说同事坏话，被上司听到了，打算训你一顿。”
苏婳含笑啐了一口，将脱下来的法衣折叠平整塞给我：“我是那背后说人坏话的？敢说我就敢当，希拉里真问我也不怕。我走了，这个你帮我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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