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红事会、白事会和黑事会
刚刚走进县城，便发现缉拿劫夺皇杠盗匪的海捕文书已经张贴得到处都是了。奇怪的是，画像上的盗匪仅有程咬金一人。
蛋蛋：这是什么情况？五个人一起动手，黑锅都扣在一个人身上了？
常七七看得比较明白：估计是程爷颜值太高，长得有特点，画起来比较容易。像你这种扔在人堆里立刻能消失的大众脸儿，衙门的画工不屑于描绘吧。
蛋蛋：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长得太普通？
常七七的话语意味深长：和我比起来，你要明白自己的差距。
蛋蛋：提醒我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呗，但是，我这朵奇葩偏偏还就想插在你这坨驴牛马粪上。
常七七：你……
袁天罡制止他俩再争吵下去，他在大街上四处搜寻着，然后，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叫“锦绣坊”的杂事铺招牌上。
袁天罡：我们带着程爷招摇过市，走不了几步就会被官府抓住，为今之计，只能替程爷伪装一下了。
王少年：放在棺材里面装死人？
袁天罡：是的。
程咬金的精气神已经恢复了大半，他表示坚决不同意。
程咬金：我有幽闭恐惧症，在棺材里伸不开手脚、活动不了筋骨，难受死了。如果非要易容，拜托把我扮成迎娶媳妇儿的新郎官好不好？
蛋蛋：程爷，你觉得你的模样还不够招摇吗？
袁天罡命令：程爷，从现在开始不许你说话，一切听我安排。
这时，锦绣坊的小伙计也注意到了袁天罡等人，他热情地奔跑过来兜售生意。程咬金和尤俊达按照吩咐一声不响地趴在马背上，被小伙计误认为是死人。
小伙计：你们是想给这两位仁兄举办一场丧事吧？
袁天罡点头：贫道与这几位外出贩货的客商正巧同路，一路上大家互相照应成为朋友，不料有两人在路上偶感风寒，医治无效驾鹤西去，贫道慈悲为怀，想给他俩做一场法事。
小伙计一看来了贵客，急忙把他们迎进店里。
小伙计：您几位真是来着了，锦绣坊是方圆百里之内第一等的承办白事会的商家，您看，我们这里的死人装裹有整部的《金刚经》陀罗经被、漂白布的高筒水袜子、蓝呢子盘金线厚底儿福字履……
袁天罡：我只想选购两口棺材。
小伙计：棺材？有啊。我们的棺材原料精选上等的胶泥，还不能直接用，先要用水浸泡，把胶泥里的杂质过滤除去，通过模具定型、阴干等十九重步骤，四周折枝黄菊绿竹彩饰完全凭借手工绘制，再打上楷书“吃斋念佛主人制”五字青花款识，方才可入炉烧制。
袁天罡：什么吃斋念佛，你瞎了吗？我是道人，不是僧人。再说，我怎么感觉你想给我的朋友推荐一个瓷器棺材？
小伙计：先听我说完，炉子是用防火棉密封的，密闭性很好，在烧的过程中，对温度、控制进风都有要求，对火候的把握最为严格，温度要控制在900℃，总之经过千辛万苦，这个高10.7厘米，有盖，径11.4厘米，玲珑秀丽、色调淡雅的精品才算大功告成。
袁天罡：我总算听明白了，你要给这两位朋友装在蛐蛐儿过笼里。
小伙计憨笑着切入正题：您要是嫌小，可以选择登州城打磨厂的货，材料金丝楠，三道大漆，挂金边儿，头顶福字，脚踩莲花，棺材头里儿用白油漆写的宋体的扁字：一品玩儿命夫人，不，是诰命夫人。
袁天罡：想让我们花大价钱买金丝楠的棺木就直说，亏你绕了这么大的弯子，只是，我的两位朋友都是男的，不是什么夫人。
小伙计：不好意思，我的视力不太好，从西域订的眼镜过两天才能到货。
沐江天心存怀疑：您真的是视力不好吗？
小伙计当然不是视力不好，他只是最近忙昏头了。一直坐在柜台后面的老掌柜过来说明了情况。
老掌柜：最近接了一个大活儿，给秦琼老娘做寿，大家几天几夜没合眼了。这不，小伙计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王少年觉得奇怪：你们到底是做白事还是做红事的？
老掌柜很直爽：只要能赚钱，我们什么都做。
正说着，一个身高丈二，貌若灵官，戴万字顶皂荚包金，穿寒罗细褶、粉底皂鞋的少壮汉子闯了进来。
递来的名帖上赫然写着：潞州二贤庄庄主、大隋九省绿林总瓢把子、绰号“赤发灵官”、人称“义薄云天小关羽”单雄信。
老掌柜：原来是单庄主，欢迎光临。
蛋蛋看出袁天罡和单雄信确实不曾相识，单雄信根本没有理睬在场众人，毫不客气地搬来凳子坐下。
他着急办事，也没有注意到还在马上趴着的程咬金和尤俊达。
单雄信：听说锦绣坊是承办红白喜事的专业店铺，成功举办过婚丧嫁娶近千场，在执行领域有着丰富的经验？
老掌柜应承着：还可以吧，本店承接、策划过农产品发布会、官府年会、答谢会、周年庆典、远征高丽誓师大会等各种会议活动，“专注细节、执着高效”是我们的工作信条，“让客户满意”是我们店铺的经营宗旨。
单雄信点点头：我来是想问一下，除了常见的白事会、红事会以外，你们对于承办黑事会有没兴趣？
老掌柜没听明白：黑……黑事会？
单雄信解释道：现如今炀帝荒淫无道、征敛无度，百姓食不果腹、徭役无期，黄河之北、千里无烟，江淮之间，尽成蒿莱，我身为绿林盟主不忍看到天下生灵涂炭，打算广邀天下英雄，在贾家楼举办揭竿起义造反同盟成立仪式，需要你们这些专业人士帮忙策划一下，以便将它搞得风风火火激动人心惊天动地惊世骇俗，不知您意下如何？
蛋蛋惊呼：搞黑社会活动？太明目张胆了吧？
老掌柜不敢直接拒绝：单爷不要着急，容我们考虑考虑可否？
单雄信：既然你们已经知道这件事情，这笔生意你们不做也得做，再敢推辞小心我的槊下不留活口。
单雄信直接将随身携带、重达百斤的金钉枣阳槊拍在桌上。
单雄信：快说，结盟仪式打算怎样做？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让我满意的话休想活着离开。
老掌柜：嘿嘿，我们原先就在这里，干嘛要离开？
看得出来，老掌柜是经历过一些社会上的风雨历练的，他的眉头仅仅上扬了一下，便很快平静下来。
老掌柜：仪式嘛，好做。首先，在贾家楼二楼大厅摆好香案，燃起红烛，供上开山祖师神位。
单雄信：造反也有祖师爷？
老掌柜：先秦时期的陈胜、吴广啊，如果他俩自认造反第二，估计没人敢认第一，他们不但是历史上造反的领路人，更是造反理论的奠基者，“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这句话名垂青史啊。
单雄信表示佩服：学习了，还是您见多识广。
老掌柜接着编下去：流程分为几个部分，既然您是绿林盟主，这次不如再兼任造反盟主，由您坐镇主持下列仪式。
单雄信：好的。
老掌柜：具体的流程是这样的，第一，刀拍背——用大刀拍入盟者背部验明正身，询问要钱还是要兄弟？入盟者必须表示宁死也要兄弟；第二，发恶毒誓言——表示过去的一生已经结束，从今以后一心造反绝不回头。
王少年故意问道：回头怎么办？
单雄信：老子灭他的全家。
老掌柜：第三，过火坑、吃长寿果——表示以造反祖师为楷模，历经磨难必能得到正果；第四，饮三河水——表示肠肚已洗，再无牵挂；第五，饮红花酒——取手指血与鸡血和酒混合滴血为盟，发誓生死与共；第六，八拜——从祖师爷拜到各位大哥兄弟相互认识。
单雄信：还有吗？
老掌柜：最后，大摆宴席大吃大喝不醉不归。最好您能广邀各界名流，现场能有官府高官参加，以示隆重。
单雄信：请官府参加，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老掌柜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从他的内心而言是根本不想接这单业务。但他又不能明说。
他的理由是锦绣坊最近的业务太多，大部分人力都派去给秦琼的老娘做祝寿活动，而且眼下又来了一个做白事的。
单雄信认为这不是问题。
单雄信：没关系，贾家楼距离秦琼府上不远，本来这些入伙的兄弟也是要给她老人家拜寿的，只是府上官府人员较多，绿林人物露面不太合适，这才移师贾家楼，总之，你把红事和黑事一起办了就行。
老掌柜推脱不掉，又斟酌一番，终于同意了。
单雄信满意地扔下几锭银子，转身离开。
袁天罡等单雄信走了，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突然想到，贾家楼盗匪聚会，是少不了程咬金和尤俊达参与的。
袁天罡：老掌柜，不如您把我们选定的这两口棺材和装在里面的人一同送到贾家楼去吧。
老掌柜瞪大了眼睛：您饶了我吧。造反势力誓师大会，你让我去送死尸，不是故意搅局寒碜人家吗？
袁天罡胸有成足：没事的，这两位兄弟正是他们想找的入伙的人，到时候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老掌柜：真的吗？死人也能入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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