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望月

　　

　　“小婢在遇到夫人之前一直和爹爹在各国流浪，是夫人她好心收留了我，得以常伴在夫人和公子身边，公子的孝悌之情，不忍之心，望月我真的很清楚。”

　　“虽然公子近来行为颇有些怪异，但望月知道公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善良。”

　　此时景逸身体里的令一个灵魂让景逸不自觉的伸出手轻轻的碰了下望月纤弱的胳膊，“望月，你是我娘亲的侍女，你应该知道娘亲是怎样来到楚国，又怎样离开楚国的吧？”

　　这时候，过道的远处传来了两个仆从说话的声音，“大人今天似乎很是高兴呢？”

　　“别瞎说这些，主子们的心思，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去猜想的。”说话声越来越近。

　　望月指指房门，小声问，“公子，可以去您房间里说话么？”

　　景逸小步退进房间，招手道：“快些进来吧。”

　　等望月最后一只脚踏入房间之后，景逸就轻轻关上了房门，顺势拉下了帘子。

　　在景逸做这些的时候，望月轻轻吹熄了青铜灯里的火光。这时候，只有稀疏的月光透过帘子，流泻进来。

　　两人坐在席子上，相视无语，此时的望月颇有些拘谨，手指交叉放在腿上，埋着头。

　　景逸把两手平靠在膝盖之上。

　　望月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高高梳起的发髻下，一张鹅蛋脸，细柳眉，剪水瞳，比十岁的景逸显得略清瘦一些，也是穿着丝绸为面，布料为底的衣裙，绿底蓝边的衣裙就像飞扬起来的浪涛，饱满的身姿在这波涛间若隐若现。

　　房外，两个仆从一前一后，“胖子，你走那么快干嘛啊？等等我啊！”落在后面的瘦瘦的仆从急急的道，“早点巡视完，早点休息，你愿意慢慢走就慢慢走吧。”

　　等到外面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由近而远之后。房间里的两个人才对坐在席子上说起话来。

　　“望月，现在可以说了么？”

　　“公子，夫人的事情，小婢知道的其实并不是很多，不过在听小婢讲夫人的事情之前，公子愿意听小婢讲一段自己的故事么？”

　　“嗯，我也很想知道呢。”景逸点点头道。

　　“小婢在九岁之前一直和爹爹在燕国的广阳郡生活，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母亲，听爹爹说是被舅舅给唤回了母家，我们有一片小小的土地，靠着这块小土地，我们年年都能吃饱，到了年尾，还能余下一些肉，爹爹就把这些肉酱好，到了节日的时候，我们就能吃点好的，那时候我觉得生活无非就是守着自己的家园安静的生活。

　　可这一切都被战争给毁了，燕赵交战，燕军抵御不过，就弃城北逃了，我们生活的武阳被赵军攻陷后，赵军烧杀掳掠，看着漫天的火光，父亲带着我离开了武阳。

　　赵国破了燕国的南大门继续北上，我和爹爹只好沿着易水一路流浪。

　　爹爹身体比较强健，一路上我们也还没怎么被人欺负，我们沿着河流到了河间之地，此时河间也是赵人的地域了，爹爹说，是赵人毁了我们的生活，所以我们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然后我们就离开了河间，到了齐都临淄。

　　临淄是我见过的最繁华的城市了，那里应有尽有，每个老百姓的生活都很好，我觉得那就是一个天堂，但作为流民的我们却找不到一个容身之所，只能去卖掉自己的自由，然后开始自己作为下人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我们遇到了夫人。”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春光里的齐都郊外，行者络绎不绝，盛开的梨花，把郊外点染的分外灿烂，我和爹爹正在路边的田地里干活，夫人她那时是齐国的公主，当她华贵的马车，从我们身边经过时，我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是我看到过的最漂亮的车队，公主从车上站起身来，朝我挥了挥手，就把我和爹爹带走了。

　　从那以后，我一直陪在公主身边，公主那时候才十四五岁的样子，比我大三四岁，公主善良美丽，穿着绣着龙凤的青边白底长裙，每当公主翩翩起舞的时候，就像那从清澈天穹上飘下的柳絮。

　　我陪着公主生活在齐国的深宫中，临淄的王宫到处都是高台楼阁，廊桥长梯，高耸的院墙上站立着守护东方的青铜神兽，将军大人们穿行在宏伟的宫门下。

　　齐王总是带着公主参加君臣的宴会，公主就端坐在齐王的旁边，公主的美貌常常令与会的大臣们痴迷。这是个乱世，容不得人们安静的生活，为了联合并控制楚国，公主被作为礼物嫁给了担任令尹的大人。”

　　“那之后呢？娘亲她······”景逸双手不自觉的抓了抓覆盖在腿上的袍服。

　　“夫人在楚国的生活，并不是很如意。公子你也知道，大人在迎娶公主之前已经有了一位妻子，也就是如今的大夫人，大人对公主并没有很深的感情，所以公主她常常哀怨叹息，只有我陪着她。自从有了公子以后，公主觉得自己的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于是她振作起来，觉得能陪伴公子成长是她最为幸福的事情，公子佩戴在身的玉坠就是公主当年生了公子后挂在公子颈间的，公主她不嫌弃婢女，把婢女从卑贱的奴隶中解救出来······”

　　“那娘亲她现在呢，她在哪呢，为什么我一满七岁，她就不见了呢？”景逸略微有些激动，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表达出的情感占了上风。

　　“齐楚秦三国争霸，齐国为了在争霸中取得优势，就想取得第三国楚国的支持，齐王把自己女儿嫁给了楚国的王族，也就是做令尹的大人。可惜齐楚交好的光景不长，齐王在以为可以通过盟誓控制住楚国，从而在与秦称霸的时候取得优势之时，秦国也通过联姻和赠予土地从而再次拉拢了楚国，齐王大发雷霆，就召回了公主，公主从楚国动身前，请求要在你过完生日后离开，齐王同意了，等你一满七岁，公主她就回到了齐国，从此没再回过楚国，公子应该是知道这些的，公主她留下我，让我好生照顾公子，要是夫人知道公子一直这么发愤学习，公主她一定会十分欣慰的”

　　景逸低头揉着腿上的衣服轻声道：“是啊，娘亲她，常常附在我的耳际说，宇儿，娘就像池塘里的荷，因为娘是夏天荷开的时候出生的，有风经过，有雨打过的时候，荷叶一动，那就是娘亲在跳舞了，哪天娘亲离开了你，你想念了娘亲，就去看池塘里的荷吧，那是娘亲在为你起舞。原来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会有离开我的这一天。总有一天，我要找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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