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二章 天衍
洞虚一向是天意宗最神秘的一脉，向来代表着天意宗的门面，也因此，天意宗在整个修行界，一向也以神秘著称。
若是以前，苏素还会秉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原则将信将疑，但现在，无论是谁再说这句话，她都只会对此嗤之以鼻。
不只是因为她已经见过了洞虚峰那些神奇的师伯师兄师姐师侄，更是因为眼前……
“这就是《天衍太真根本经》？”
苏素指着衍清手中的书，一脸讶异道。
由不得她不讶异，毕竟修行向来讲究仙气氤氲，便是外界那些小门小派都会用些像模像样的明珠珍异来装点门面，然而，衍清此时手中拿的那本书却实是太……
古董了些。
——纸张泛黄，毛边翻卷，满是褶子的书脊被磨损的订线支撑着，近乎散架，破破烂烂的封皮上写着“大衍大具艮木经”七个字，挣扎着宣告着它“万法之源”的身份。
这便是这本书的全部模样了。
若不是拿着这本破书的人是一脸认真的天意宗当代掌门，苏素几乎以为是遇到青州城的江湖骗子了。想当初，苏素跟着虚魔老师，可没少研究过骗子骗人时的动作神情，脸部，嘴角，眉毛，鼻头，还有最重要的眼睛，每一丝的抖动与波纹，都是她观察的重点。
苏素此时便紧紧盯着衍清的眼睛，对照心中所学，想从中发现些一丝玩笑或者欺骗的痕迹。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衍清的眼睛依旧清澈无比，眼若秋波，瞳如幽湖，清晰反射出苏素惊讶的面孔。
“回神了！”
衍清见苏素呆愣模样，唤了一句，只笑道：“《天衍太真根本经》就是这个样子啊，你以为是什么样？”
苏素这才回过神来，摸着脑袋，又疑惑道：“法不留于书面，不是常识吗？师傅传我《定慧青莲洞照剑经》时也是直接诵出的。”
心中再补了一句”父亲传我的两部功法也都是如此。”
衍清摇头笑道：“毕竟万法之源，总是有特别之处的，当时我第一次看见，也如你一般模样呢。”
顿了一顿，她语气一转又道：“而且你不觉得，《天衍太真根本经》的模样和天意刀很相配吗？”
苏素一想，觉得还真就这么回事，天意刀可不就是这样破破烂烂吗？
但洞虚峰的神奇之处，偏偏就在于每当你以为是对的时候，就给你说这是不对的。苏素有些拿不准，习惯性问道：“同样看上去破破烂烂，实则万年长存？”
心中却已经准备好听到“这是洞虚峰特意弄成这样的”之类的答案。
不成想，衍清却真的“嗯”了一声应是，反而出乎了苏素的意料。
“说好的反差呢？”苏素腹诽。
衍清将那本破烂的书使劲摇了摇，甚至向上施了一个不轻不重的攻击法术——破烂的书依旧破烂，封皮摇摇欲坠，却始终稳定地粘在书页上，看起来顽强无比。
她语气认真道：“就是这样。《天衍太真根本经》是天意宗初代祖师沟通天意刀所创下的，和天意刀相似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而天意本就是残破的，因此，从中悟出的《天衍太真根本经》，自然也就是现在这样了。”
苏素注意到其中一个语句，又疑道：“天意本身就是残破的？”
衍清又“嗯”了一声，脸上突然露出一个万分清澈的笑容，乍看之下，与平时毫无分别，都是那样澄澈而充满善意。
但苏素敏锐的双眼却又让她发现，那表情有点像……一只偷腥的猫？
不对，更像是一个……发现偷腥猫的主人。
衍清将残破的书递给了苏素，这才笑着回答道：“你拿回去看了以后就知道了。”
苏素接过书，感受到手中书皱褶的磨损感，下意识抚了抚，却怎么也抚不平，这才想起这书和天意刀一般，是改变不了形态的。
“真是奇怪的书。”苏素感叹道。
……
……
夜，素云居，一所洞虚峰新腾出来的居室。
屋内虽无灯光，却有明珠，明亮程度胜世俗油灯不知凡几，苏素端坐在蒲团上，翻开了那破旧的《天衍太真根本经》的第一页：
“天意如刀。”
四个烫金大字。
“这不是废话么。”苏素暗道。
于是苏素翻过第二页。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苏素终于知道了，那位面相年轻声音沧桑的玄虚师伯为什么总爱念叨这句话了，原来根源在这儿啊。
“可是，这不还是废话吗？”
于是苏素翻过了第三页，第四页，第五页，第六页，直到……最后一页。
一片空白。
苏素脑中也一片空白，嘴角不断抽搐：“这就是所谓的残破是吧？书本身就残破，书的内容也这么残破，弄了半天总共就只有两句话。”
不对……
既然玄虚也看过《天衍太真根本经》，而且还说过……
苏素仔细回想今日遇见玄虚的场景，只过了一霎，便想了起来，那时候玄虚所说的是：
“我就说，衍清哪这么容易找到能够修行《天衍太真根本经》的人……”
也就是说……
《天衍太真根本经》人人都可以读，上面总共记载的两句话，天意宗人人都知道，甚至在玄虚不停念叨下，便是天意宗之外的人也可能知道，那么，修行《天衍太真根本经》的关键便是——
这本破旧的书本身。
苏素看向这本奇怪的书，忍住了用火烧用水浸的想法，此时她已经想到，玄易玄虚衍清都曾经说过，只有沟通了天意刀的人才能够修行《天衍太真根本经》。
既然这样……
苏素瞑目静思，眨眼间便进入了杳冥恍惚之境，心思沉于泥丸内观想的天意刀中，从中撩出一丝玄意，猛地挑出身外，蛇噬般钻向手中那本破烂书中！
光明大作，直冲天际，猛然间便淹没了苏素的泥丸昆仑。
……
……
“还是下不过你。”
玄易真人捋了捋胡须，对着眼前一个童子模样道人笑道。
道人十一二岁模样，唇红齿白，皮肤粉嫩，穿着鹅黄短衣，项上挂着一个金圈，赤着双足，盘坐在玄易真人对面。
道人不苟言笑，神情平淡道：“玄易师兄此番剑意精进，论棋力确实还是输我一筹，但若论生死相博，胜败却尚在两可之间。”
声音稚嫩，乍听下来真像是一个十一二岁道童，但道人极为平淡和认真的表情，又让他显得极为庄重和威严。
而最令人惊奇的是，威严的神情和稚嫩的外表在他身上似乎得到了完美的融合，无论是谁，仙家，凡人，妖物，只要看见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想到一个词——自然。
仿佛道人就是自然本身，自然得令人发怵。
然而玄易真人却没有一点发怵的表情，反而开怀笑着，搁棋骂道：“你个老古董，也就比我小半岁，师兄二字却是把我给叫老了。”
童子模样的道人同样搁棋，神情如同万年冰山，却没有言语，显得莫测高深。
玄易真人见此，又笑骂道：“好你个赵无羊，还说我天意宗神神叨叨，我看你整天一副高高深深的样子，才是比谁都更神神叨叨！”
坐在玄易真人面前的童子正是当今天下第一人，道玄宗宗主赵无羊。
此时赵无羊仍旧脸色平淡，若冰山，若寒霜，突然，他神色一动，罕见地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听说玄易师兄终于收了个徒弟？”
玄易真人点了点头，笑道：“人老总要有个传承。”
“天意刀亲传？”
玄易真人“嗯”了一声道：“筑基后我便叫他跟着衍清师侄修习《天衍太真根本经》了，剑修易折，多学学……”
话还没说完，一阵令人心悸的光明突然之间从极远处迸发开来，璀璨恍若天意，转瞬间又消失不见，虚无也如若天意。
赵无羊眼中光芒一闪而逝，笑道：“天意宗传承真让人羡煞。”
这次却轮到玄易真人笑而不语，同样莫测高深。
赵无羊摇摇头，“不说这个，”他语气陡然一凝：“我们继续谈棋。”
玄易真人当然知道赵无羊说的“棋”是什么。
……
……
“看来计划成功了。”
陆盈升黑巾黑衿，负手立在天阴山山顶，遥望着止虚山方向转瞬即逝的光明，身旁站着的是那个媚到极点的虚魔。
“瞒天过海，果然高明。”虚魔柔柔地道。
陆盈升笑道：“能得你一句真心的赞叹可不容易。”
虚魔撩了撩被山风吹乱的头发，举手投足之间，媚态横生，笑道：“陆盈升啊陆盈升，说实话，幻术境界修炼到瞒过天意刀，古往今来，仅你一人而已，让人……不服气都不行啊。”
蓦地，她凑到陆永生耳旁，转眄流精，气若幽兰，轻声道：“所以说，我对你很感兴趣呢。”
挑逗之意如同华衮褫去，精光外露。
而面对如斯挑逗，陆盈升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奇怪。
一般而言，被挑逗的人无外乎有三种结果，一是古井无波，二是神思不属，三是兽性大发。然而此时陆盈升眼神既不是平静无波，也不是神思不属，更没有一分一毫的兽性，反而有些……
尴尬？
……
……
衍清此时正与刚到来的玄虚说着什么，陡然看到洞虚峰大作的光明，向玄虚一笑道：“小素还是很厉害嘛，当初我可用了三天呢。”
玄虚“哼”了一声，明显不满她们乘他不注意便跑开。
……
……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和刚刚大作的光明不同，苏素此时看着手中依然破烂的《天衍太真根本经》，心中只想骂娘，全然不顾什么活泼天真，淑女气质。
“这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因为她已经发现，《天衍太真根本经》的法门，就是灵台空明，借此可以直接接引到新开湖上天意刀的信息。所谓至诚之道，可以前知，便是因为灵台空明到一种程度，达到心无外物的“至诚”的地步，从而可以接受天意，前知未来。
然而，此时此刻有一样东西伫立于她灵台方寸，紧防密守，始终不肯挪动半分位置，便是天意刀的天意也无法使它动摇半分，所谓接引天意，也根本无从谈起。
那就是她灵台上生根的妄心灯。
妄心灯世代承袭，苏素清楚地知道，无论用什么方法，都绝无可能将它取出——
而这也意味着，这《天衍太真根本经》，她根本就不可能练成！
(https://www.bxwxbar.com/book/88487/8101570.html)
1秒记住笔下文学：www.bxwxbar.com。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xwxba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