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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今日换你欺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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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擎顺着陈管家的视线同样看着紧闭的雕花大门,眉宇间噙着一抹淡漠半丝阴郁,然而饶是如此,眼底翻涌的喜悦却是毫不作假,那是一种由心而生的迫切与欣喜。

  不顾陈管家例常的喋喋不休,欧阳擎脚步骤转继而走到侧楼床下的一棵梧桐树旁。

  猛地跃起没有借助任何外力便轻而易举的抓住梧桐树的旁枝,再一次翻身跃起,不过眨眼的功夫欧阳擎就已经半蹲在最粗壮的主干上伸手去推半掩着的玻璃窗。

  陈管家站在原地看着欧阳擎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轻叹口气,要说欧阳靖和欧阳擎不愧是父子,都是一样的别扭矫情,各自藏着对彼此的在乎却吝啬给予对方哪怕一个音节的表达。

  如果欧阳靖真的想要将欧阳擎关在门外,又何必常年虚掩着一扇窗而不关严。

  如果欧阳擎真的再也不愿踏足这里一步,又何必将于自身重要的东西留在主宅而不取走。

  例如组织重要的文档,再例如老夫人留下来的遗物。

  欧阳擎准确无误的输入密码,从密盒中取出一个用檀木雕刻而成的精致木玫瑰,镂空雕刻的花瓣栩栩如生,放置在掌心处,散发着神秘惑人的幽香。

  欧阳擎修长的手指在花蒂处依照某种规律,顺势逆势反复扭转。

  只见静止的木玫瑰怦然绽放,中心花蕊处含着一颗晶莹璀璨,宛如晨间最透彻的露珠,又好像低泣时垂落而下的一滴泪。

  欧阳擎垂眸看着掌心处的泪状钻石,脑海中不禁忆起母亲东方静舒将其交给他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东方静舒还未患病,每每笑起来的模样映在颈间的钻石项坠中,脸颊处浅浅的梨涡深陷,动或不动俱是一幅动人心魄的画卷。

  擎,这是母亲送给未来儿媳的见面礼…

  飘渺的声音仿佛依旧徘徊在耳际,挥之不去。

  欧阳擎推门而入,东方静舒死去五年,欧阳擎也不过踏入此地五次,因着有专人每日打扫,故而这里虽然很少有人祭拜,却纤尘不沾。

  欧阳擎鬼使神差的走进来,此时看着照片上和善温婉的面容,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是说,母亲,我现在很幸福。

  还是说,母亲,我很爱她。

  亦或者是说,母亲,在经历过你与父亲之间感情的我,这个根本不相信爱情的我,却遇到了爱情。

  可是薄唇轻启的那一刻,却变成了,“我想要活下去,哪怕会活的很艰难。”

  因为幸福所以贪恋,因为我爱她所以我想寸步不离的陪伴她,因为我竟然遇到了爱情,所以我想要竭尽全力的去珍惜守护。

  也许在死的那一刻,我可能终于意识到如今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荒诞,但是最起码我在活着的这一刻倾覆所有。

  “母亲,自有生以来我从未输过,但就在今日当她提出与我打赌的那一刻,我竟然觉得我会输,而破天荒的,我竟然渴望输,且甘之如饴。”

  空旷的楼道中,欧阳擎与顾紫静默相拥,许久许久,久到工作人员再次探头出来,询问到底是否需要结婚。

  顾紫起身的同时将欧阳擎一并拉起,她说,“记住,你欠我一个婚礼,你的顾忌我懂得,但是我顾紫发誓,有生之年我一定要你偿还给我。”

  欧阳擎只觉得一颗心满溢的快要崩炸,他伸手将顾紫揽入怀中,却不想顾紫突然踮脚咬住他的下颚,狠狠厮磨。

  片刻后,顾紫看着欧阳擎下颚处渗着血迹的齿痕,仍旧觉得不解气,只听她说的咬牙切齿。“让你没头没脑的说那些话害我伤心,你活该!”

  没给欧阳擎丝毫反驳的空间,顾紫便转身朝着楼道尽头走去。“快点,再不扯证人家都要下班了!”

  “那你呢?”欧阳擎脚步悠缓却格外沉重,“那你到底是谁。”

  “你刚刚说的借尸还魂我相信,崽崽,我不是一个容易头脑发热的人,早在选定你之前我就对你的身世背景做过严密的探查。”

  “而资料中的人与我亲眼看到的你,除去相貌相同,在其他方面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没有人的性格可以在平淡的生活中一夕骤变,我曾经猜测过,一切都不过是你伪装的太好。可是崽崽,从未露出破绽的你,不应该在说出‘借尸还魂’四个字时,露出忐忑诧异的表情。”

  “更不应该的是,恰好被我捕捉至眼底。”

  “那你的决定呢?”是会害怕我厌恶我,排斥我远离我,还是不离不弃,依旧包容宠溺的继续爱我。

  “娶你一直是我的希翼,以前是,现在依旧是,未来也绝对不会改变!”

  “那好啊,那咱们就来打个赌吧。”顾紫缓缓转身,墙角折射而下的澄澈日光清清淡淡的落在她白如初雪的面容上,透彻的好似一触碰便会消失在天地间一般。

  “你说。”欧阳擎站停在顾紫面前,伸手将顾紫微颤的指尖包裹在掌心之内,以一种绝对的守护姿态将顾紫庇佑在双臂之间,胸膛之前。

  “你欠我一场婚礼,我欠你一个答案。所以咱们来打赌吧,赌一赌到底是我先追上你的脚步,还是你先一步猜出我前一世的身份。”

  其实前世的身份于你我之间毫无影响,可是欧阳擎,如果牵绊可以将你更牢固的拴在我的生命中的话,我只希望能够竭尽全力的让你我之间的牵绊深一些,再深一些。

  “好,赌注便是,你我在这一生中渴望拥有的幸福…”

  照片前的烛火明恍照人,欧阳擎在关闭房门的前一秒,凝声开口,一向善于隐藏喜怒哀乐的他,竟觉得眼角有一丝丝的湿润。

  “妈,我结婚了,虽然她没有将对我的依赖时刻表现出来,但是我知道她爱我,深爱!”

  欧阳擎错身而出的那一刻,楼道拐角处一道黑影极快速的闪避到墙角的另一侧,待欧阳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欧阳靖才从转角处缓缓走出。

  他推门而入,站在欧阳擎刚刚站立的地方,目光直视却好像在透过照片看着另一个拥有着与照片上相同面容的女人,眸光爱恋而哀切。

  视线抽回的那一刻,欧阳靖眸光淡漠的盯着骨灰盒上方的照片,一抹恨意飞快的闪过,来不及捕捉。

  片刻后才幽幽说道:“这辈子,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要说荣磊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但如果仅是从工作中的表现来判定一个人的话,那么他绝对称得上是尽忠尽职的绝佳导演。

  不过傍晚时分荣磊便将四下散开的工作人员与参演的演员重新召集回来。

  安排工作,戏份讲解,虽然众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越是压抑后期的爆发便会越发的恐怖骇人。

  但当他们对上荣磊炯炯有神的眸光时,都是不自觉的绷紧皮,认真的听着。

  平静的陈述过后,荣磊在结束时突然蹦出一句让所有人都诧异震惊的话语。“顾紫,等下开拍的时候你先带一下郝佳茗。”

  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论是工作人员还是在场的演员,全都觉得一定是徐子谦的事情刺激到了荣磊,所以使得他思维还有言语功能全都紊乱了。

  换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除去顾紫,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荣磊一定是傻了,才会让一个刚刚崛起的新人带一个一线明星入戏。

  而这对于已经习惯被追捧的郝佳茗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耻辱!

  “荣导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郝佳茗冲到荣磊面前,哪怕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再反复强调不可以,要忍耐,要忍耐,却依旧压不住心里骤然翻腾而起的怒火。

  “我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清楚吗?”难得的荣磊并没有大嗓门的叫喊起来,然而这样平静的反问,反而让人觉得威慑力十足。

  “近些年来,国内拍摄影片的技术水平大幅度提升,但是在奥卡摘奖的征途上仍旧止步于提名。抛开演员的素质不提,剧本不够新颖,过度商业化使其缺失内涵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M国的影片每年都能在奥卡的颁奖典礼上争得一份荣耀,他们以科幻魔幻为主要题材,斥巨资打造,但是那不是我们的根啊!”

  “眼下《宫锁无痕》这个剧本有深度,更是以华夏战国时期为总体背景展开发展的,原本是有很大希望可以获奖的,原本是有很大希望可以获奖的啊!”

  说至此,荣磊不自禁的握拳捶膝,堆满鱼尾纹的眼角处再也掩盖不住岁月荏苒留下来的沧桑痕迹。

  就这短短两句的重复,要换做平时,众人恐怕也只会在表面上强装严肃,暗地里也不过是将荣磊的话当作饭后谈资。

  毕竟目前华夏境内,以荣磊,赵涛为代表的导演团体,年年征战奥卡铩羽而归,却翌年又是重整旗鼓再接再厉的行为,在某些方面,在某些只顾商业利益的人们眼中,早已经成为笑谈。

  可就在今日,在这个银装素裹雪花飘转的傍晚,荣磊的话就像是一根根冰棱,直愣愣的刺进每一个人的心底,鲜血横流,凉意纵生。

  “说的好!”突兀的掌声在落针可闻的拍摄场地内响起,众人几乎都是下意识的抬眸看去,却只见一抹清俊背影由远及近。

  沉重的脚步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簌簌的声响,一时间好像深夜孤泣,让人心生哀切。

  “欧阳总裁!”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副导演,荣磊看到后也连忙起身迎上去。

  荣磊这辈子最厌烦的就是虚与委蛇,可就是有这样一种人,任你再清高,也不得不屈身恭迎。

  顾紫看着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被众人簇拥靠近的欧阳擎,红唇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像是在笑又像是隐藏着滔天的怒意。

  当时在民政局被欧阳擎打了个措手不及,故而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后来冷静下来顾紫才意识到哪怕是老天作美,可是老天爷也未免太能算计了一些。

  除去刚开始遇到的一对离婚夫妻,后面便再也没有一人出现在民政局中。就连那对‘漏网之鱼’恐怕也是欧阳擎故意为之,只为让她心生懈怠。

  再加上工作人员两次恰到好处的提醒,便只应了那句无巧不成书,而欧阳擎便是那藏于幕后的写书人。

  而真正让顾紫发现这些问题的却是欧阳擎说的那句,‘无法公开关系’,如此高调的和她一起去民政局,如果不是做好了严密的保密措施,恐怕不用欧阳擎公开,也会在瞬间传进有心人的耳中。

  当初说好的再无算计呢,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顾紫看向欧阳擎,径直望进欧阳擎的瞳眸中,眼中无一丝一毫的敬畏与惧怕。

  顾紫只觉得,她重生以来走过最深刻的路,恐怕就是欧阳擎为她设下的套路。

  刚刚想到这些的事情,顾紫只觉得怒火攻心,恨不得将如视珍宝的结婚证撕碎,再冲到欧阳擎的面前狠狠的咬下他的一块肉才能稍稍消气。

  可是后来再细细一想,其实当初她在提出想去民政局亲自办理结婚的时候,欧阳擎是不同意的,最后还是在她的软磨硬泡下欧阳擎才点头同意。

  只是为了她的一点点矫情,欧阳擎在担风险的同时还要费心费力的为她营造出真实的环境,就冲这点,她便再也生气不起来。

  更何况,这点些微的算计哪里比得上欧阳擎的坦白。

  其实欧阳擎不是不可以继续隐瞒下去的,毕竟一个家族的秘辛哪怕费心去查都不一定可以查到,窝里斗的时候俱是竭尽全力,但是一旦有外敌入侵便会携手抗敌。

  这就是传统的大家族,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是欧阳擎却选择将一切都告诉她,让她凭心做出选择。

  但是欧阳擎啊欧阳擎,顾紫红唇轻启,淡淡的叹息声消散在呼呼作响的冷风中。

  你可知道,其实我早已经没有选择。

  欧阳擎西装笔挺,就这荣磊未说完的话侃侃而谈,丝毫不觉得词穷费力,在谈起某些专业术词的时候格外精准,好像他才是那个拥有数十年导演经验的知名导演。

  就连荣磊看向欧阳擎的眸光都是不自觉的溢满赞同与敬重,荣磊不善于虚与委蛇,故而与高层之间的接触甚少,更不要说是行踪诡谲的欧阳擎。

  但是经过今天的一番探讨,他是打心底里承认,欧阳擎能将堪称商业帝国的欧阳企业经营的井井有条,并不是虚有其名。

  又是片刻过去,顾紫强忍着羞恼才没有一拳将硬生生挤在她与荣磊之间,偏偏还不知安分在她身上作怪的欧阳擎打飞出去!

  她还没有找他算账呢,这只禽兽倒好,反而变本加厉起来了!

  就在顾紫捏准欧阳擎的掌心准备给他一点颜色瞧瞧的时候,欧阳擎猛地将手掌抽离,丝毫没给顾紫回击的机会,便起身站立在众人面前。

  依稀间顾紫仿佛听到一声愉悦的轻笑,散开的那一刻如清风拂过耳际,却在心湖中撩拨起层层涟漪。

  顾紫看着欧阳擎眉宇间未褪的玩味笑意,才深刻意识到冷面阎王不过是欧阳擎用来欺骗世人的伪装,这家伙根本就是闷骚的性格,腹黑的心!

  “来时我听到接下来还有一场戏要拍,那我便不再耽搁大家的时间,准备开始吧。”欧阳擎声线冷然,此时在漫漫雪地中滚了一圈才传进众人的耳中,便更显寒凉。

  荣磊与副导演面面相觑,根本摸不清欧阳擎的脉。

  倒是许久无声的顾紫出声询问,语气乍一听恭敬十足,其实细微处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羞恼狠意。

  “欧阳总裁这是打算留下来看戏?”顾紫话音未落,众人便齐齐倒吸冷气。

  欧阳擎要留下来拍戏,光是想想都是胆!战!心!惊!啊—!

  “嗯,既然有人不服气便拿出本事让我来看看,如果真的是屈才了的话,我愿意斥资十亿为他拍摄新片。”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其他人惊诧的都是十亿这个数字,而顾紫却明白欧阳擎的真正用意。

  既然欧阳擎以十亿为诱饵引诱郝佳茗上钩,心甘情愿的给她当垫脚石的话,那么她一定会毫不见外的踩在脚下!

  而欧阳擎思虑的事情远不止此,如果顾紫能够靠着此战提升名气,那么华影费心将顾紫从皇朝挖走也就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欧阳擎有生以来给敌手下过各式各样的套路,可是让他心甘情愿为之清除一切障碍的,却始终只有顾紫一个人而已。

  许是郝佳茗的助理通风报信,就在化妆师为郝佳茗做最终造型的时候,郝佳茗的经纪人急忙慌乱的赶了过来。

  骇于欧阳擎的气场,郝佳茗的经纪人没敢主动上前搭话,只是拉着郝佳茗一个劲的说着什么,神色古怪,说不出是严肃郑重还是恐惧害怕。

  郝佳茗认真听着经纪人说的每一句话,时不时的点头应是,眉宇间满是激动神色,十亿啊十亿,他之前拍的戏基本都是小制作,全部的影片投资全部加起来都没有十亿这样多。

  “刚刚我说的你一定要记住,尤其是最后那支箭,到时候就算你是闭着眼瞎射,也一定要把那支箭射出去!”

  “放心吧张哥,我明白的。”郝佳茗看起来胸有成竹,其实整颗心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空荡荡的没着没落。

  虽然郝佳茗和顾紫不过同场演过两场戏,但是他根本摸不透顾紫的功底到底有多深。

  如果说只是按照前两场来评定的话,那么顾紫的演技虽然精湛气场十足却不是完全不可以压过的。

  可是郝佳茗莫名的就有一种,他于顾紫而言,不过是一只用来打发闲余时光的猫咪而已。

  时不时的逗弄一下,就连那亲善的笑容都不过是糊上的一张纸,一戳就破。

  这样的感觉让他没由的心生惧意与不安。

  可是一想到那十个亿的投资,郝佳茗又觉得即使失败,也一定要拼上一拼。

  殊不知他赌上的不单单是那看似矜贵的骄傲脸皮,而是他未来整整数十年的漫漫星途。

  在徐子谦出事之前,顾紫曾单独拍摄过一个入狱的场景。

  因为苏相谋反,苏淼淼已属连坐之罪,再加上皇帝慕容枫怀疑苏淼淼盗取虎符,故而怒急之下一箭射向苏淼淼,并将其捉拿入狱。

  而今晚要拍摄的戏份便是这一场‘箭断情缘’。

  待天边最后一丝紫红晚霞被完全湮没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苏淼淼仍旧保持着呆望窗外的姿态。

  苍白的面容映在烛火中变得越发透明,往日清澈如山涧清潭的双眸,此时好似倾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雾蒙,看似眸光专注,实则毫无焦点。

  毫无预兆的,一声惊呼声自窗外响起,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夜晚中被无限放大。

  随后响起的嘈杂声,慌乱的脚步声,众人的惊呼声,如千万只铜锣响在苏淼淼的耳畔一般,震得她思绪骤回。

  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苏淼淼转身跑出内殿,逃出宫殿。

  前方后方俱是灯火通明,但是于苏淼淼而言就好像是洪水猛兽,一方在蚕食着她的幸福,另一方又在弑杀她心爱之人的身躯。

  脚下明明平坦的连一颗小石子都没有,苏淼淼却险些被绊了个跟头。除去少年时期险些成为虎口弱食之后,这些年以来她从未如此慌张过。

  碧色的内衫宫装,随意挽起的发髻在稳定身形的过程中飘散开来,用来固定长发的碧玉发簪摔落在地,断裂的那一刻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淼淼只觉得心头处猛地颤粟,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眉宇间仅闪过瞬间的犹疑便在下一秒凝结成视死如归的凝重与决然。

  好似一时间被抽走所有的内息,几经踉跄苏淼淼才终于来到御书房,心头的悸动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发的强烈,毫无预兆的,身前的雕花木门砰的被人撞开。

  闪现出来的人影一身明黄,灯火通明中脸上凝结着殷红色的血迹。

  苏淼淼迫切的想要赶到那人身边,然而一双腿却好像被牢牢的钉在原地,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一支利箭倏的出现在视野中,苏淼淼的身体好似被解锁一般冲上前去。

  “不要——!”那一声吼费尽心力,声嘶力竭。

  却不想侧身展现在火光中的面容竟然是她许久未见的,苏百川…

  “这是虎符。”苏相将虎符硬塞到苏淼淼手中,“唔嗯…”,顾紫拽着苏相的手臂,才将其上半身拉起,正要问些什么,却只见又是一支利箭冲来,擦过她的手臂正中苏相的胸口。

  血液晕染散开的那一刻,苏相的手臂猛地垂落,苍老的面容上满是不甘。

  “我的母亲在哪里,你说话啊,你将我的母亲藏到了哪里?!哪里…”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落在血迹斑斑的雕龙台阶上。

  士兵的助威声此起彼伏,苏淼淼抬眸看着正向她漫步而来的慕容枫。

  泪眼朦胧中那人手执弓弩,一支利箭已经紧绷与弓弦上,只要慕容枫稍稍松手便可以取她的性命。

  然而苏淼淼却始终笑着,哀切中隐藏着近似幻觉的希翼,她手握虎符步步靠近,身形单薄却纤腰秀挺,碧色宫装在纤细的腰间轻柔的翻转。

  没有丝毫的故作姿态,却依旧是一场动人的惊鸿。

  阵风袭来时,将那飘散在耳际的发丝吹至身后,不施粉黛却依然动人心魄的面容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枫,你可还记得,那日你强迫我为你所作画卷题下的诗句。不知为何,此时那字字句句在我的脑海中格外清晰。

  看那清风夜月,幽静无眠,想那清歌湖畔,岁月缠绵。

  我一颦一笑,你一嗔一怒。

  如若斩断过往,却醉染流年。

  转身,幽香飘远,回眸,笑意深浅。

  来世由你渡我,可愿?

  长亭街烟花繁乱,你挑灯回看,我琴起箫叹。

  来世不如今生,红尘辗,烟云散。

  更不如梦入情人眼,斩断情缘乱…

  如若你今生不愿渡我,那来生我只求再不相见。

  此时,一切的选择权俱在你的手中,射,亦或是不射,都随你的意愿。

  那么…你的选择呢?

  不知不觉中,顾紫已经走到郝佳茗面前,那双往日里魅惑人心的凤眸,此时因着那层薄如蝉翼的水雾,潋滟如星光璀璨,越发的动人心魄。

  眼角含着晶莹的泪珠,可就是坚毅的不肯落下一滴。

  迸发而出的眸光中逼迫意味十足,绝望的微弱气息从中隐隐约约的向外透着。

  在场的所有人俱是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顺着顾紫哀切却不失坚强的眸光看向郝佳茗,等待着郝佳茗说出慕容枫给予苏淼淼的答案。

  郝佳茗闪躲的视线不敢与顾紫对视,饶是如此依旧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心脏不规律的跳动着,砰砰——砰砰——…

  就在一众人渐渐失去耐心,眸光由迫切转为不悦的时候,郝佳茗依旧没能出声,反而是顾紫勾唇一笑,食指轻碰上锐利的箭头,轻轻扬扬的声音不重却是掷地有声。

  “郝佳茗,你要将箭射向我吗?”

  噗的一声响,特殊材质的弓弩砸落在雪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可在其他人听来却是异常震耳。

  弃械投降乃是败家才会做的事情,郝佳茗此举无疑是对顾紫认输,承认自己的演技不如顾紫。

  “啪啪——啪啪——”不知是谁带头鼓掌,其他人也都纷纷拍手附和,手掌拍红也不知道停下,只因为刚刚那场精彩的表演,确实值得。

  身临其境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可若是真的想要做到却是异常困难的。

  可就在刚刚,顾紫这个正式出道不过数月的年轻演员竟然做到了,她轻而易举毫不费力的就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甚至可以引导着观看者的思想动向,想她所想。

  这样的能力,如果只是作为一名演员来利用的话,那绝对是一名优秀的演员,可若是放到其他地方上使用的话,无疑是恐怖且致命的存在。

  欧阳擎站在离顾紫触手可碰的地方,茫茫银雪上,他几近与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却因着那自带的压迫气势与那双幽光作甚的精亮双眸,让人越发难以忽视他的存在。

  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欧阳擎只觉得最初那股异样的悸动再次不受控制的蔓延开来。

  仿佛那道红色的矫健身姿正在眼前这一片银白之上婉转游移。然而唯一不同的是,那日的趣味欣赏,都已经在冥冥之中演变成骄傲与自豪。

  耳边轻响起顾紫在民政局中对他说的话,也许他和顾紫在之前便见过也不一定。

  而那时并没有生出一丝一毫的向往,也只不过是因为,无论面前这个女人是顾紫亦或是其他任何女人,都只是他的崽崽而已,对于他而言,那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一股电流自心尖而生直冲下腹,那晚的消魂滋味正在迅速的瓦解理智,喉结处猛地一紧。

  天知道欧阳擎是需要有多强的克制力,才没有将面前这个轻而易举便能撩拨他欲火焚身的女人揉进骨血。

  碧色的宫装映在白雪中,将那张本已经与雪同色的面容衬托的越发透明白皙,没由的增添一分往日里根本见不到的楚楚可怜。

  红唇似血,如暗夜绽放的彼岸花,艳丽而妖娆。

  副导演见拍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于是上赶着去与欧阳擎攀谈。

  没办法,荣磊不善于也懒得应对这些金主,那么就只能由他来了。

  却不想就在他距离欧阳擎一臂之隔的地方,欧阳擎骤然转身,不仅对刚刚提起的十亿投资只字未提,反而脚步匆忙,好似身后正有洪水猛兽在追赶着他一样。

  不过数秒便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副导演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侧身问向始终站立在欧阳擎身前的顾紫。

  “小…顾紫啊。”副导演之前一直称呼顾紫为小顾,说是这样称呼亲切,但其实也不过是顾紫的名声微弱,也只值得起他这一声小顾的称呼。

  可是经过今天的事情,小顾二字再也无法从他的口中说出,他甚至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以后再见,他对顾紫的称呼会变成与化妆组小丫头一样的紫姐。

  “应该是有事要忙吧。”顾紫不着痕迹的敛起唇角的笑意,随后敷衍的几句话也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毕竟她不可能告诉副导演,欧阳擎是因为欲火焚身,但是看得见吃不着所以才匆匆离开的吧。

  别说现在她和欧阳擎的关系还处于保密状态,就算是她与欧阳擎的关系已经人尽皆知,她也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许是打击过大,后续的拍摄还没有完成,郝佳茗的经纪人便以郝佳茗身体不舒服为理由,替他来向荣导请假。

  荣导听闻,简直就是火冒三丈。自知技不如人那就更应该好好磨练,以寻求进步追赶。

  身为一个男人,竟然遇到点挫折困难就躲回到壳里,当真是丢人。

  与此同时,在看到顾紫火力全开与郝佳茗的对戏结果后,荣磊便再也不想继续容忍郝佳茗成为男主角,糟蹋掉这部剧。

  因为当初剧本是荣磊和固定团队中的编辑一同改编的,所以在和皇朝签署协议的时候,协议上签着的是荣磊的名字。

  眼下荣磊如果反悔想要收回《宫锁无痕》的影视版权就必须要赔偿给皇朝影视一笔巨额的违约金。

  可绕是如此荣磊也不后悔,他大半辈子的时间都在导演影片,没有娶妻没有儿女,所以钱对他而言也不过是活着的时候不缺吃穿而已。

  顾紫最初在听荣磊提出来这个想法的时候,大为震惊,她虽然不希望由郝佳茗担任男主角,但是她更不愿意《宫锁无痕》这部剧夭折停拍。

  后来见荣磊意志坚决,顾紫也没有再劝阻。

  思前想后,顾紫想出了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法。

  本想着回到住处后就给欧阳擎打个电话,却不想才走到半路,耳边突然响起急刹车的声响,顾紫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一只手拉进了黑暗之中。

  并不是毫无反抗的能力,而且欧阳擎给她的银色手枪她一直随身带着,只是因为鼻翼间那似有若无的清冷味道,她渐渐停下了反抗的力道。

  “欧阳擎你发什么疯啊?!”

  黑暗中一阵暗哑的笑意浮动,顾紫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如同野兽在享受美食前的低吼,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兴奋。

  随后又是车门开启砰合的声音,狭隘的空间因为欧阳擎浑身散发出的气场变得越发的令人窒息。

  “欧阳擎你别乱来啊!这里是在外面,被人看到会出事的!”

  “乱来?崽崽,你刚刚撩我的时候怎么不怕被人看到呢?你这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没有风,但是顾紫依旧凌乱。

  老天爷能够作证,她什么时候撩拨过欧阳擎啊,更何况,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谁是官谁是民,简直就是一目了然,不是吗?!

  “明明就是你霸道独裁总喜欢欺压我,现在反过来贼喊捉贼,欧阳擎,你这脸皮厚的简直是令人发指!”知道车子的隔音效果不错,但饶是如此顾紫还是下意识的压低嗓音。

  从之前顾紫就深刻的意识到,如果说她被欧阳擎拿捏住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就是脸皮厚度上,如鸿沟一样的差距啊!

  “哦?”只听欧阳擎发出意味不明的单音节,顾紫只觉得身上的重力突然消失,她还没来得及呼吸空气,便被欧阳擎翻身至于身上。

  “那为了让你的罪名成立的更有理有据一些,今晚就由你来欺压我吧。”

  顾紫呕血啊!

  原来她之前对欧阳擎的认知还是不够透彻,明里冷情暗中骚包,对其他人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瘫模样,唯有在面对她的时候便化身成流氓禽兽。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欧阳擎哪里是脸皮厚啊,他根本就是没脸皮啊没脸皮!

  车内火热缠绵的两个人哪里还想的起那个被他们残忍抛弃在雪地中的陆渊啊。

  陆渊被赶下车的时候将钱包落在了欧阳擎的车里,几经周折他才终于打通苏暖暖的电话,至于其中出卖美色换取三元钱的经历简直就是难以启齿啊难以启齿!

  此时陆渊看着怀中熟睡的苏暖暖,再想起白天那段惨痛的经历,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因为他在苏暖暖这里换取了饱餐一顿的权力!

  腰间传来一阵震动,陆渊掏出手机,好在欧阳擎在贪恋温柔乡的时候还是有想着他这个做兄弟的。

  而陆渊哪里知道,那不过是欧阳家中专管清洗车辆的人在发现后交给欧阳擎,又因为欧阳擎的一句‘随便处理’才交还到他手里的。

  知道的话,陆渊会被那一万点的伤害打到吐血身亡的吧?

  陆渊看着屏幕上闪现的陆杳二字,才想起之前答应这个表妹的事情还没有办成。

  陆渊母亲连生三个孩子都是男孩,故而对陆渊大伯家里的闺女如视珍宝,疼爱程度甚至要高于陆渊。

  而陆渊一贯孝顺,故而对这个表妹也是疼爱有加。

  就在前几日陆杳才从国外求学回来,读的是正经八百的经济学院,却非要让他给找一个经纪人的工作干。

  要知道虽然只是一字之隔,但是工作实质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可是人家偏不听,陆渊也无可奈何。

  “杳杳,之前哥答应给你找工作的事情哥还在办,毕竟要给你找一个有潜力的艺人带不是。”

  “不是啊,渊表哥,我打电话给你,是要给你通风报信的。”

  “今天我和表婶去做水疗,结果遇上了一群长舌妇,一直拿你的风流债说事。”

  “所以你换女朋友的事情表婶已经知道了,还说这次竟然连个名媛淑女都不是,你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需要好好管管了。”

  不知怎的,陆渊听着陆杳的话,耳边响起的却是之前苏暖暖对他说的话,两次巧合串联在一起,他竟然嗅出一丝丝阴谋的味道。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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