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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场景和时机好像都不太对,也不是良好的发言应有的气氛。

  但对发言来说最为重要的一点得到了满足:在场数万名修士的注意力都牢牢锁定在我身上,而他们也绝对都会全神贯注、巨细无遗地牢牢记住我的任何一个哪怕是微小到寒毛的举动。

  像是电视剧里劫匪把枪抵在普通人的头上,于是包围着他的数十位警察盯紧了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我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把刀塞回了兜里,然后冲他们摊开手,随机朝着一个方向走了两步,想要示意自己没有打算动手。

  但被我靠近的修士们集体连退,动作参差不齐,各出奇招、快慢不一,我看见一片人头涌动,数秒的大范围灵气波动后,我前进的方向留出一个巨大的缺口,包围圈像是被咬过的煎饼,咬的人牙口还不太好,边缘像是撕下来一样不齐整。

  ……按理说人数那么多,气氛那么肃穆,我应该感觉到悲壮或者诸如此类的一些情绪,然而实际上看到此情此景我除了无言以为对之外,唯一能说的只有四个字。

  妈的智障。

  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动作太不整齐了,就算是大家是聚在一起的一伙人也没有半点相处融洽的样子,不同门派不同阵营的修士有各自的抱团小队伍,行动的时候最多也就只是顾及一下自己的小队伍,没有半点配合他人的念头。

  我被祖国惯出来的强迫症让我对一切不够整齐统一的列队都抱着轻视和看笑话的心思,他们哪怕是人数再多、实力再强,在我眼里也不过是被强行凑在一起的虾兵蟹将,没有战斗力的小喽啰。

  ——说真的,这群独来独往的修士真的有打团战的能力吗?他们的修行里每一步都在说“修己”,根本没有配合别人的概念,我甚至怀疑真的打起来之后他们误伤自己人的几率远远大于打中我的几率。

  真正让我放在眼里的是把他们强行凑在一起的力量。

  我站在原地,看着除了退后之外再无动作的修士,又看了看那些一直都原地不动的,说:“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没有人回答。我的声音空荡荡地漂泊在人群中,像个无人问津的冷笑话。

  “没人说我也知道,也就那几招,什么‘魔头将在此出世’,什么‘此子将酿成大祸’,发动舆论误导人群而已,我见得多了……最多这次主使者特别与众不同,而且,或许也不算是误导。”

  我慢慢打量着距离我近一些的低阶修士,站在我身边的全都是低阶修士,也不知道是谁作出的安排。

  常规来讲让低阶修士打头阵探底是正确的做法,但是打探虚实明明就是战斗刚刚打响才会有的举动,而现在的局势很明显跳过了前期,直接进入了正面刚终极boss的阶段。

  被我注视的修士都移开眼神,没有一个愿意和我对视,就好像畏惧我的眼睛里有什么魅惑人心的力量,或者说他们仅仅是出于畏惧——这就很没道理了,就我的估计,这个世界距离我飞升已经过去了至少五百年,时间长度应该会在五百年到一千年之间。

  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那些活的稍微久一点的修士不至于忘记我,但我的消息不会再流传下去,所以低阶的修士也不至于会知道我。

  然而他们的确对我心存畏惧。

  我随便琢磨了一下,就又把这扔到了脑后。

  “在过来之前我都还对整件事云里雾里,既感觉像是明白了,又有些似懂非懂的。但是过来之后我忽然全部都想通了,包括我之前犹豫的关节,还有我不敢确定的,关于他的身份,还有我过来之后的经历……皇帝、王爷、宰相、将军,可能还有商人、浪子和小厮。”

  我踱着步,没有走出包围圈给我预留出来的空白。现场寂静无声,而无尽海在我脚下高歌,乐曲中有股会让一切生灵动容的东西。

  奇怪的是我以前并没有听到过这歌声。

  可能也不奇怪,我以前还没有渡劫成仙。

  这里没准儿汇聚了目前为止修行界最为精粹的力量,除开还没入门的杂鱼和还没有攻击力的刚到筑基期的小辈,我可以断定所有的修士都来到了这里,装备了自己最强的灵器和满满的在战斗中补充灵气的丹药。

  我将要面对的是修行界有史以来或许最为慷慨和荒诞的一场战斗,他们重视我到用上了最为嗤之以鼻的人海战术。在这之前只有凡人才会这么做,利用人数的绝对优势达成胜利——修士们对此嗤之以鼻,他们追求极端的“精”,正如同他们追求极致的个人主义。

  修行界最强的九个渡劫期就隐在千里之外,千里之远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瞬息,所以这个距离其实和贴着我的后背没什么区别。

  在这样倾巢出动的对待之下,我竟然没有多少情绪。

  和当初最生无可恋的日子理我所拥有的心情非常相似,但好像又更加具有人性一点,因为此刻我并非丁点情绪也没有,在我心中还有些许的惆怅,只不过这惆怅并不浓烈。

  “其实我一直都是那种情绪不怎么高的人,大概是拥有的很多,永远都能得到更好的,所以悲喜都很淡,而且总是很快就忘记了。”

  我低下头看着无尽海,反正我知道在场的修士肯定都在认真听。他们是我的人生中听我说话最认真的一批人,因为我自己也知道我说话的特点,跳跃性极强、前言不搭后语,经常说着说着就自顾自地发呆,从来不考虑听众的心情。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总是只说给我要杀的人听。

  他们都听得很认真,而且你不能小看人死前的智慧,又是我能得到惊人之语。而无论他们的身份是贩夫走狗还是修士大能,临死前也就那么几种反应,破口大骂、沉思不语、跪地求饶或者念念有词地忏悔。

  我遇见过死前像是哲人一样的小孩子,也遇见过死前痛哭流涕地求饶的修士,可见智慧、灵性这玩意儿跟年龄实在没多大关系。

  “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起码现在我理解了。”我叹了口气,“要是以前的我站在这里,一定什么都不会做。我以前,包括现在,一直觉得自由是最重要的。像是那种二选一的题目,尤其是‘火车开过来,一个小朋友很听话,在火车不经过的那条轨道上玩耍,另外五个不听话,在火车要经过的那条轨道上玩耍,你可以变轨,会不会变轨’的题目,我从来都说我不管,我没有那个权力。”

  修士们默默地听着,有人能听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绝大多数都不知道。

  这道题选什么都是错,所以我什么都不选。我觉得做一些关于这道题的讨论也很没意思,生命难道是数量可以衡量的吗?一个人的生命就一定小于五个人的?又或者规定有多重要?让一个人的生命大于五个人的?

  “那时候我真天真。”我说着,竟然笑起来。

  生命不能用数量来衡量是多么天真的想法。

  其实从道理上讲没什么错,就是太天真,太理想化了。这道题其实可以这么出,稍微改良一下,就假设一个环境,一方是一个人,一方是一万个人,二者只能够救其一,或者让数字再悬殊一些,一方一个人,一方是一百万人……救谁呢?

  难道去救那一个人?

  虽然数字差距变大了,可是道理是相通的啊。

  以前的我一定会觉得自己没有权力,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一种逃避。

  明明小朋友们自己都做出选择了,本来去考虑要不要变轨,就是受了“五个对一个”的影响。

  我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还东想西想一些有的没的真是够了,随后从兜里抽出我的刀。

  妈的。

  我他妈还真就是有这个权力。

  这动作引起了高度警惕,于我对峙的修士们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我捏着刀,觉得这次我惯用的武器实在不太趁手,这么小一把刀和几个人打还好,现在这么多人一起上,还是用剑合适,剑气一扫一大片……

  桃木的刀鞘突然融化了,覆盖在刀身上,又顺着朝下的刀尖往下淌,凝固成剑的模样。

  不,不是剑的模样,这就是一把剑。

  我怔住了,因为无论是刀还是戒指都是前主人给我的,包括我的葫芦,预示了我的离开和我的归来。

  唯独刀鞘是佛的赠礼。

  神光屡次救我,他也觉得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吗?

  但是我,我——并不喜欢杀人。

  在我还在发愣的时候,靠近我的修士率先发起了进攻。动作不快,也没有特殊的光效,但灵气涌动时有着画一样的长尾痕迹,像是水墨画的特效图,在我眼里,他们的攻击如同透明的花儿朝我飞来,由盛放到含苞,仿佛时光回溯,映衬着阳光和脚下的青色大海。

  极美。

  在这样的赞叹里,“我”忽然动了,轻飘飘挥出一剑。

  那道剑光即使在阳光和海的波光中依然璀璨,像是金子一样的火,只有一道光,却仿佛地毯一样铺开,无论是透明的花还是修士都在这道辉煌的剑光中燃烧。它浩浩汤汤,绵延无尽,所过之处皆尽消散,所有的修士都死去了。

  而死即新生。

  但……不是我做的。

  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怪异的是我既不惊慌也不吃惊。

  我看见青海里的倒影,“我”轻轻抚过剑身,瞳孔里无悲无喜。

  ——不,我才是那个倒影。

  我下意识抬起了手,突然发现其实站在海面的那个不是我,自始至终我都在海底。海面上肖似爸爸、肖似妈妈、肖似前主人我的我和我对视,突然间一切关于过去的离别和死亡的痛苦涌上我的心头。

  但这一次那些痛苦是那么清晰,不再像是隔着一层薄膜。

  还有许许多多的凡人的快乐。

  它们细细密密,在我心上跳舞,酸甜苦辣不再像是被白水洗涮过一样寡淡稀薄,而是充沛丰满的,就像我还是个凡人的时候一样。

  我看着海面上的我,知道那是仙。

  可我……我是个人啊。

  或者换句话说,我是她想做凡人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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