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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1010@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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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与韩越霖在御书房说完正事,便回往后宫。

  红蓠正向皇后禀明师琳琅的举动:“二小姐已经在江夏王世子那里安顿下来,看意思是回家之前都与兄长住在一处。昨日一大早便去了方府,请了太医到方府诊治,傍晚离开。今日一早又过去了。”

  这样看来,师琳琅是打算这样照看长平郡主一段日子。皇后吩咐道:“派人去问问,要不要我帮衬一二。安排下去,看看兄妹、姐妹的相处情形,留意师二小姐平日诸事。”

  红蓠称是而去。

  皇帝回到宫里,先去看晗嫣,好半晌才折回来。

  皇后不免打趣:“晗嫣正睡着呢,这样也能看好半晌。”

  皇帝就笑,“就是看不够,醒着睡着都一样。”

  夫妻两个闲闲地说着话,皇帝把今日的安排告诉了皇后。

  皇后斜睇着他,“你这是安的什么心?也太坏了点儿。”

  “眼下只能如此。”皇帝道,“你还能找到比他们行事更缜密稳妥的人么?”

  皇后反问:“把事情交给韩国公和济宁侯不就行了?”

  “自然不行。”皇帝悠然一笑,“若事情与长平郡主息息相关,那么萧错、崔振都不能置身事外,与其事情到了那一步再让他们联手,不如从此刻起就让他们齐心协力。到底,他们在明,敌人在暗。”

  “也对。”皇后微微一笑。萧错这两年处处协助简让,是皇帝的意思。但是,皇帝并不了解萧错与简让是过命的弟兄。

  她了解,但是不会告诉他。

  说出去对谁都不会更好的事情,就永远缄默。

  只是,皇帝都不清楚的事情,外人更难了解。所以,简让遇袭的事情到底是何缘故?

  在人们的意识里,简让只是皇帝与她的人,是他们夫妻两个手里最为锋利的刀。

  对简让下手,应该是对皇帝与她心存怨恨吧?或许是怨恨皇帝给了她及母族无上的荣宠,或许是怨恨皇帝对萧错、崔振过于器重,所以,想要除掉简让,让他们的耳目不再灵通。

  而若将长平郡主作为前提的话,事情就更容易说通:长平郡主在萧错、崔振手里吃尽苦头,都是皇帝不理会长平安危的缘故,所以,简让成了幕后那个人报复皇帝的由头。

  先伤了皇帝手里的人,之后便是崔毅,再往后,怕是就要轮到萧错了。

  思及此,皇后想命人去提醒萧错,念头一起便打消。

  没必要,萧错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萧府一直安稳如常,兴许是因为对方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到底,萧错留在京城的年月已久,方方面面可以做到算无遗漏。

  这一点,崔振比较吃亏,他回京城为官的时间不长,家人又都与他性情做派迥异,他想在崔府筑起铜墙铁壁,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甚至于,皇帝让崔振与萧错联手查案这个损招,会引发崔振与亲人更大的分歧。

  唉,那个人她不熟悉,但是不能否认,走到如今也实在是不容易。

  遐思间,皇帝起身,“我回御书房了。”

  皇后笑着颔首,起身为他披上大氅,送他到正殿门外。他白日回来,都是为着看看孩子,云斐刚出生时如此,如今对晗嫣亦如此。

  皇后转回正殿,小宫女来禀:“江夏王府二小姐求见,这会儿在宫门外等着。”

  皇后吩咐道:“请。”

  师琳琅进到正殿,恭敬行礼之后,期期艾艾地道出自己的来意:“皇后娘娘,臣女大姐的事情,家父了解的并不是很清楚——先前郡主曾命人传口信回王府,家父曾询问世子,世子一概否认,说郡主一派胡言。臣女启程之际,家父一再叮嘱,到京城安顿下来,了解郡主的情形之后,定要写信如实告知,八百里加急送回王府。”

  皇后一笑,“你想写信如实告知江夏王,是么?”

  师琳琅道:“臣女是来请皇后娘娘示下,这样做的话,是否妥当。”

  “无妨。”皇后笑道,“便是你瞒下不提,自会有人如实告知江夏王。原原本本诉说便是,不需觉得为难。”

  师琳琅行礼谢恩,“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皇后问道:“你大姐的病,你想不想为她好好儿医治?可需要本宫为你寻找良医?”

  师琳琅略一思忖,婉言道:“郡主的病情,臣女已经知晓,想来神医再世也是无计可施。便是能恢复得神智如常,双手、右腿的伤也是无法痊愈。既如此,倒不如就让她这样过活,她也不至于整日里满心凄苦。”

  是撒手不管的意思,由着长平郡主自生自灭,并且,说话的时候语气特别平静。看起来,这姐妹两个也是毫无情分可言。皇后和声道:“既是如此,你看着办吧。有何为难之处,只管告诉本宫。”

  师琳琅再度行礼谢恩。

  **

  皇帝今日的决定,裴羽听说之后,不由失笑。

  皇帝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不愿见到二虎相争的情形,就算终究不能避免,他也要从中斡旋,能拖一时是一时。

  就拿她一个当家主母而言,如果最信任的两个丫鬟或管事私下里不睦,一个总想把另一个赶出府邸,她也会设法调停,以图二人相安无事。

  军国大事与宅门里的小事分量相差悬殊,但是道理、人情都有相同之处。

  她自然也能相见,萧错会因此不快得很,以为他今日回府定会黑着脸,可是没有。

  萧错回到家中的时候,神色如常,到晚间单独面对着她和瑾瑜,也不见分毫的不快。

  他说过了酉时,便会将公务放下,形式上做到不难,情绪上做到可是不易。

  裴羽钦佩之余,忍不住问道:“你和崔四公子一起查案的事情我听说了,你真没往心里去?”有些事情,闷在心里不如说出来。

  萧错则是温缓一笑,“皇上此举,是人之常情。当下生气,转头便可释然。”

  “真没生气就行。”裴羽笑着环住他身形,“皇上也是好心。”

  争斗场里,谁敢笃定谁一定能够全身而退?而作为帝王者,不能只看重以往的情分,还要物色真正的国之栋梁,在很多事情上,都要将私心摒弃,从大局着想。

  “我要是连这个都不明白,早就气死了。”萧错笑着吻一吻她的唇,“身体还需将养多久?过完年能痊愈么?”

  生孩子太损元气,从外到内恢复如初的话,底子好的需得四十多天,底子差的则需要两个月左右。他一向觉得妻子过于单薄、娇弱,便从本心认为,她需要将养的时间更久一些。

  裴羽如实道:“顾大夫说我将养两个月,便能真正痊愈如初。”

  萧错算了算时间,“那就是说,将养到腊月上旬。”

  裴羽颔首,“嗯。”

  “好事啊。”萧错又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唇,“饿了我这么久,下个月总算能让我解解馋了。”

  裴羽抿唇微笑,“没正形的。”随即又有些歉意,“这么久了,也真是难为你了。”他何时都顾及着她的安危,怀胎期间也一直与她相安无事,不肯让她担负一点点风险。

  “这有什么为难的。”萧错笑着与她胡扯,“我要是出家,保不齐就能得道成仙,不稀罕罢了。”

  裴羽轻笑出声,“是啊,我家夫君可不是凡夫俗子。”心里却是明白,那不过是他对她和孩子另一种呵护、疼惜的方式而已。

  **

  接下来的日子,京城各处的守卫、官兵俱是提高警惕,严防崔毅遇袭的情形再现。

  萧错吩咐管家提醒萧锐、萧铮平日多加留神。有崔毅的事情在先,日后萧锐、萧铮要是出了岔子,只能是因他而起。

  管家回话时道:“侯爷不需担心,自从前两年开始,二爷、三爷便请府里的护卫头领指点他们身边的护卫练习阵法,那些人进度慢了些。二爷、三爷出了那档子事情之后,他们自觉身手不济,下了苦功,如今已经将几种刀阵、剑阵练习得炉火纯青,若是遇到意外,也不愁不能应付。”

  萧错放下心来,专心去办皇帝交代给自己和崔振、韩越霖的差事。

  在崔毅出事的地方,绝对找不到证据——崔毅那是一面倒的惨败情形,别说出事的地方是在夜色深沉的长街,便是在府中出事,那些人也能消除证据,从容离开。

  所以,三个人还是只能通过推测行事。崔家近期开罪的人,只一个长平郡主,崔振自己心知肚明,由此,也对长平郡主这个人重视起来,且并没隐瞒韩越霖和萧错。

  韩越霖与萧错本就在着手此事,自然顺阶而下,过了一两日便将长平郡主的生平交给崔振过目。

  崔振看完之后,若有所思地看住萧错:“你把家人照顾好。若是那些人与长平郡主有关,那么,接下来要出事的极可能是萧府。这类事情,能免则免吧。”

  “明白。”萧错一笑,“若是这样的话,你我就有必要查一查更名改姓之后的苏峰了——他是你我都曾惩戒过的人。”

  “嗯,跟我想到一处去了。”崔振颔首,“前提是要知道苏峰的样貌,不然无从查证——若是在征战期间,你我先后都曾惩戒过的人也不在少数,要是一个个去查去排除,不知要到何时。”继而转头看向韩越霖,“此事就要麻烦国公爷了。”

  韩越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心里感触颇多。这两个人在相同的一件事情面前,有着相同的冷静和应对之策——崔振现在所说的一切,意思与萧错先前所说的完全相同。

  这样的两个人,若是交好,便是一世的知己,若是敌对,未免太可怕。

  偏偏,他们就是敌对的情形。

  他在心里叹息着,面上则道:“已经安排下去,你们静候消息便是。”

  萧错端起茶杯,敛目喝茶。

  崔振则有些意外,“国公爷动作实在是快。”

  韩越霖不能说自己早已和萧错合力着手此事,便只是一笑,“早一些吩咐下去而已,手下办事再快,也要过段日子才能看到画像。”

  “这是自然。”崔振微笑,“要是我们现下的猜测全都属实,真就是急不来的事情。”

  言下之意,是与萧错只能暂且搁浅旧时恩怨,联手除掉潜伏于暗中的共同的对手。很明显,那个人不似他们,行事惯于牵连局外人,只要有机会,便会行凶作恶,即便是在天子脚下,也无意收敛。

  他与萧错要是在这样的前提下还出手削减对方人脉的话,那个人坐山观虎斗,定会乘机再出狠手给予他们重创。

  萧错明白个中轻重,颔首道:“的确。先把那个混账除掉再谈其他。”

  韩越霖对这情形喜闻乐见。

  三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有分歧的时候很少,只有一件事,让萧错与崔振对韩越霖颇有微词:韩越霖这个人,越是重要的事情,他越愿意放到饭桌上谈,闲时经常邀请二人到醉仙楼去赴宴,两个人要一面陪他吃饭,一面听他说事情的进展。

  这本来是无可厚非,萧错以前也经常在席间与韩越霖商议事情,崔振以前则根本与韩越霖不熟悉,管不着他这个习惯。

  现在比较要命的是,韩越霖总把他们这一对儿冤家对头绑在一起。

  人一旦接触过多,便会对对方生出一些情绪,而在他们而言,那些情绪都是累赘,因为对对方能生出的情绪只有欣赏、认可,偶尔甚至觉得有着一拍即合的默契。

  隔着点儿距离惺惺相惜的对手,是正常的;走动过于频繁,欣赏、认可的情绪逐日加重的话,便会走至亦敌亦友的情形——那太难为他们了。

  这一次,韩越霖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由着他们跟自己拧巴甚至暴躁,该吃饭还是要三个人一起吃。

  他在江夏王封地的手下,一直尽心极力地在办画像的事情,但是进展缓慢。

  这件事要暗中进行,只能私底下找到与苏峰相熟之人,让他们说出苏峰的样貌,然后便是要反反复复地描绘出画像,再一点一点修改,起码要个把月才能成事。

  崔振与萧错不难想见这情形,并且征战之人都有着异于常人的耐心,便都是静候消息。

  **

  皇后知道皇帝的打算,便由着几个男人去磨叽,但是自己这边,一直都留意着江夏王府三兄妹的情形。

  如果苏峰的画像根本拿不到手里,那就需要她拿长平郡主开刀,是以,她一定要确保长平郡主一如既往地半死不活的度日,情形不能减轻,但也不能让那个人死掉。

  这用意,她照实吩咐了安排在方家的眼线,一日得空,将师庭迪唤进宫里说话,问的自然还是他们家的事情:

  “你与琳琅的情分如何?了解她的品行么?别又是一个卑鄙下作之人才好。”

  师庭迪闻言蹙眉,“她是侍妾所生,便是我有心与她手足情深,我娘也受不了啊。我娘是正妃,哪里瞧得起侍妾,侍妾所出的孩子又低一等,连个封号都得不到,加上总觉得侍妾都是专门勾引男人的狐媚子,生下来的孩子也不是好货色——这样一来,我跟琳琅也一样,见面时都少。”

  “你也真够可怜的。”皇后有点儿同情地望着他,“两个妹妹就跟没有一样。”

  “哪儿一样啊。”师庭迪摇头,“就长平那个样子,除了给我和琳琅脸上抹黑,还有什么用?要是琳琅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真就不如没有。有时候想想,我把自己逐出家门算了。”

  皇后哈哈地笑起来,“这事儿你说了可不算。”

  “是啊,到底是皇室宗亲。就算我爹容不下我,也得皇上点头才能把我赶出宗族。”师庭迪敛起这份无奈,细说起师琳琅这个人,“我与琳琅虽然见面时少,但是下人对她一些情形还算了解。她在王府一直安分守己,细论起来,我爹应该最喜欢她。你应该知道吧?我爹曾经几次上折子,先后请先帝和皇上赏琳琅一个封号,足见琳琅对他孝顺、他对琳琅的看重。先帝与皇上懒得再次破例,没理会过他罢了。

  “琳琅眼下住在我那儿也是进退有度,僭越的话都没说过一字半句,僭越的事情更是不曾做过。挺有分寸的一个女孩子。

  “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你对谁都一样,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来往时都要掌握好分寸。”

  皇后是他曾经在心里特别喜欢的人,明知道名花有主也喜欢,走至如今,他已将那份喜欢转变成了友情。比起那两个不相熟不了解的妹妹,他更在乎皇后的安危。

  皇后这个人,随时随地能与人交好,也随时随地能够开罪人。母仪天下,并不代表就完全离开了险境。

  “我晓得。”皇后很感激他对自己的这份关心,“你放心,我要是那种没有戒心、粗枝大叶的人,走不到今时今日。只是,日后很多事情都不好说——我指的是你父亲那边的事情,要是当真有他与皇上反目的一日,你的处境未免尴尬。但是,你也知道,皇上了解你的品行,到何时也不会刁难你。”

  师庭迪神色无奈,“我又如何看不出,否则何必跟你说这些。”

  皇后凝视他片刻,微微一笑。

  他说过的话,她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意味着什么:看起来,他是对她说了很多,其实,他放在心里的最重要的事情,并没跟她提及一字半句。

  他不能说,不能明打明地出卖江夏王府,那会让他余生想起来就会心怀愧疚。可是他又担心她的处境,所以,姐妹两个进京之后,他都提醒她不要大意。

  他知道了怎样重要的事情而不能说出口呢?

  皇后无从揣测。

  这个月十九,江夏王的奏折送到宫里:他请旨进京,要祭拜生身母亲伍太妃,还要看看一双儿女的情形。

  皇帝并没犹豫,当即准奏,随即则开始斟酌江夏王进京之后,他该做出怎样的安排。

  **

  韩越霖、崔振和萧错听说江夏王要进京的消息之后,态度相仿。

  韩越霖道:“江夏王从前几年开始就称病,每次都说得好像是快死了——怎么到现在还活着呢?”

  萧错就笑,“这种障眼法,用过的人多了。近几年朝廷不安生,他不咒自己快死了还能怎么办?还是害怕奉召进京,再也不能回到封地。”

  崔振颔首道:“的确。这次下决心进京,也是方方面面权衡之后的结果。兴许是担心儿子被皇上当成了质子,兴许是心里有底了,来京城亲眼看看朝堂的情形。”

  韩越霖一笑,“最要紧的是,他得亲自见见你们这两个祸害,想亲手把你们处置掉。”

  “人之常情。”萧错与崔振异口同声。

  就算抛开别的,单只崔振打伤师庭迪、长平郡主在萧府出事这两件事情,就足以让江夏王暴躁。如果他连这种气都能忍,那么,日后就没人会再把他当回事。

  **

  裴羽对这些事情一直都留意着,只是要做到心里有数,知道自己的夫君在当下的处境只有益处。平日也并不杞人忧天,照常过自己的日子。

  十一月下旬,她总算能将瑾瑜放在家里一半日了,得空去了两趟阮家。

  阮素娥腊月初六就要出嫁,先前又是得了空就去看她和瑾瑜,大冷的天,她总不能总让阮素娥来回奔波,而自己一直稳坐家中。

  想想就过意不去。

  阮素娥在家的日子,大多是闷在房里做针线活。

  她得了裴羽的指点之后,对针线活上心了很多,慢慢地就喜欢上了,平时只是当个消遣。

  裴羽到访的那天,她正在给瑾瑜做小衣服穿。裴羽见了,又是感激又是惊讶,“你可真是的,现在不是应该多给婆家那边的人做些针线活么?认亲的时候用得着。”

  “我才不费那个力气。”阮素娥笑着携了裴羽的手,两人挨着在临窗的大炕上落座,“认亲的时候,比我年长的,我投其所好,送些首饰文房四宝就行,比我年纪小辈分又笑的,一概用红包打发掉。”她抿一抿唇,“都没见过面的人,就巴巴地给她们做东西,算是怎么回事?她们日后要是对我不好的话,我岂不是白费了功夫?远不如多花点儿银子。”

  裴羽笑着点头,“倒也是,礼物、银子其实更拿得出手。”

  “最重要是还省心。”阮素娥拿起正在给瑾瑜做的小袄,“我问过家母和管事妈妈,她们说三个月左右的孩子,穿着应该合适。还有啊,我还给瑾瑜做了贴身的小衣服、肚兜,正好你来了,走的时候一并带上。”

  “哎呀,这我可怎么好意思啊。”裴羽笑道,“本该我多送你一些礼物才是,你却陆陆续续送给了瑾瑜好多东西。”顿了一顿,笑道,“也没事。等你嫁人生了孩子之后,我再将这人情还回去。”

  阮素娥也不扭捏,嫣然一笑,“知道就好。咱们俩可要常来常往的。”

  “那是自然。”裴羽欣然点头。阮素娥如今对她和瑾瑜,是实心实意的好,再无半点儿目的,她又不傻,如何感觉不到。

  坐在一起闲话家常的时候,阮素娥说起了张旭颜和江予莫的事情,“倒是没成想,张家二小姐是个很有福气的人。”

  “怎么说?”裴羽问道。

  阮素娥笑道:“难道你没听说吗?国舅爷请说项的人隔三差五就去张府一趟,急着娶张二小姐进门呢。次数可不少了,我看啊,张家过不了多久就只能答应下来——虽然都说是抬头嫁女儿,可是碰到这样的情形,也不好一再端着架子。”

  “哦。”裴羽不好多说什么,便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句。心里则是想着,这情形一定是因为江予莫与张旭颜生出了实实在在的情分,不然的话,江予莫不是不能心急,而是不敢心急。他看中的女孩,可不同于寻常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闺秀,把人惹得不高兴,说不定转头就跑了。

  阮素娥有点儿唏嘘,“所以我就想,真是世事难料。以文安县主那个样子,知情人谁能想到她的二妹是个真正出色的人?——要是没有过人之处,品行有瑕疵的话,国舅爷也看不上她。”

  “别总说这些。”裴羽握住阮素娥的手,“就要做新娘子的人了,怎么能总是满腹感慨呢?”

  阮素娥则是笑容坦然,“你放心,以前的那点儿心思,我早就放下了。要是没放下,听都听不得这类事,哪里还有与你说起的好心情?”

  裴羽想了想,点头,“也是。反正不管你怎么样,我都是盼着你出嫁之后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我会的。”阮素娥眼波流转,笑容真挚。

  裴羽返回家中的途中,想想阮素娥前前后后态度、心态的转变,觉得这女孩子算是很洒脱的那种人,拿得起也放得下,到了什么地步,就接受怎样的现状,不去做那始终心怀缺憾、寂寥的人。

  舞阳公主呢?裴羽希望舞阳公主也是这样的性情,早早放下先前的执念,重新开始过别样的生活。

  去看过阮素娥之后,裴羽莫名觉得自己应该公平起见,便又隔三两日出门一次,先后去看了张旭颜、魏燕怡等几个交好之人。每次出门,都是坐一半个时辰就回家,就是这样,心里仍是时时记挂着放在家里的瑾瑜。

  一晃眼,进到腊月,到了阮素娥要出阁的日子。

  裴羽自然是要去阮家送阮素娥出门的。因着她的缘故,张夫人与阮夫人常在一些场合碰面,一来二去混熟了,也有了些交情,这日也去了阮家。

  阮素娥风风光光出嫁之后,外面的人情往来便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裴羽开始慢悠悠地吩咐着下人们准备过年的一应事宜。

  瑾瑜过了两个月,小脾气见长了,稍稍有点儿不舒坦便会哇哇大哭一阵子,需得裴羽、萧错好生哄一阵子。

  而有些个晚间,瑾瑜因为肚子饿了醒来,没能及时吃奶的时候,也会放声大哭,哭的夫妻两个的心肝儿一颤一颤的。

  这样的情形多了,两个人实在受不了女儿啼哭的那个情形,便决定让吴妈妈晚间整夜照看着瑾瑜,这样的话,总不至于还因为没有及时吃奶而发脾气。再说了,瑾瑜再大一些,夜间也总要有奶娘照看着,不可能一直留在他们身边。

  事实证明,这决定是对的。

  私底下,萧错对裴羽道:“倒是没看出来,你小时候还挺娇气的。”

  “……”裴羽要过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斜睇他一眼,“阿瑾只是跟我长得像而已,性情怎么会一个样呢?少胡说。”

  “你就是到现在,也够娇气的。”萧错笑道,“不信你就去问问岳母,说不定你小时候比阿瑾还娇气还爱哭。”

  裴羽撇一撇嘴,“我娇气,是爹爹娘亲惯的;阿瑾娇气,是你跟我惯的。不是一码事,别跟我强词夺理。”

  萧错把妻子搂在怀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你说将养两个月就行,日子早就够了吧?”

  “没。”裴羽这样说着,却是啼笑皆非的。这个人,近来该是被瑾瑜的小脾气弄得过糊涂了,她早就痊愈如初了,他竟要到这时候才意识到。

  “小骗子。”萧错只需记起女儿两个月了就已足够,他低头索吻,“不想我么?”

  裴羽心说你自己都不记得,我还能投怀送抱不成。

  萧错吮着她的唇,手下辗转,“想不想?我可是要想疯了。”

  裴羽忍不住笑了,“我可没看出来。”

  “那就让你看出来。”萧错翻转身形,一臂撑身吻着她,一臂除去束缚。

  或许是这回事搁置了太久,期间所思所想又都与孩子相关,裴羽起初真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柔顺地配合,是因着体谅他克制太久。

  可是,慢慢的,深埋在骨血里的火焰被他渐次点燃,由心而身地生出了渴望。

  他虽然想得厉害,却记着她刚恢复好,一直轻柔相待。

  她紧紧地搂住他,为他的温柔动了情……

  **

  江夏王日夜兼程,于腊月中旬抵达京城。

  进宫面圣之后,在早年间的江夏王府住下,第一件事便是让师庭迪和师琳琅搬去与他同住。

  师庭迪不肯,一本正经地跟他爹撒谎:“我打小就对一些香味敏感,这几年愈发严重,发作起来跟哮喘一个情形。现下住的地方是精心布置过的,平日也已鲜少出门走动。您体谅体谅我,我这身板儿要是再折腾一两次,定要死于非命。”

  江夏王拧眉凝视着他,终是叹息一声,“罢了,由着你。”继而问起他与长平郡主的事情,“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你因何不予计较?又因何不将原委详细告知于我?”

  师庭迪尴尬地笑了笑,“我与崔振之间的是非,是因闲事而起,且是我不对在先。若要计较,反倒更吃亏。”

  江夏王又问:“那么,长平的事情呢?你又为何一直对我含糊其辞?”

  “她那个性情,您还不了解么?”师庭迪反问道,“您难道以为她进京之后就能洗心革面?哪一次不是她咎由自取?”

  江夏王眼中隐有薄怒,“你倒是心宽。别人家不论怎样,在外人面前都是护短儿的做派,不论自家人是对是错,都会与外人据理力争。”

  师庭迪唉声叹气,“她一点儿理都不占,我又一直对她满心嫌弃,为何要为她与外人起冲突?”

  江夏王怒道:“你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罢了!”

  “对,我的确是无能。您去为她讨还公道吧。”师庭迪心绪烦躁起来,起身走人,“头疼,改日再给您请安。”

  江夏王望着他的背影,满眼的失望之色。

  师琳琅对江夏王一向是百依百顺,第二日便搬进了王府。父女两个当日便去了方府,看望长平郡主。

  饶是已经知道长女变成了怎样的惨状,亲眼得见的时候,江夏王仍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失声道:“长平……”

  长平郡主抬眼望着父亲,目光平静,语气呆板:“女儿无能,父亲勿怪。”

  “你总是不肯听我的话……”江夏王说不下去了。

  “女儿一向没有耐心,等不起。”长平郡主牵了牵唇,现出一抹阴冷的笑意,“虽然落到了这步田地,但是您肯来京城为我做主,足以不悔当初。”

  江夏王落座,“你与我仔细说说之前那些事。”

  长平郡主凝眸望向师琳琅。

  师琳琅即刻行礼,对江夏王道:“父亲,女儿去看看大姐这儿还短缺什么。”语毕转身出去,带上了房门。

  江夏王与师琳琅在方府逗留了两个时辰,离开时,闻讯的方浩急匆匆赶回来,挽留岳父留下来用饭。

  江夏王目光冷飕飕地刮在方浩脸上,但并未发火,沉默片刻,冷声道:“回头再找你算账!”

  方浩赔着笑,却无惧色。

  江夏王带着师琳琅去宫里,不是面圣,是去见皇后。

  皇后早就想亲眼看看师庭迪的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当即转到正殿见人。

  见礼之后,皇后请江夏王父女两个落座,吩咐宫女上茶点,这期间,留意打量了江夏王几眼。

  是年过四旬的男子,身形颀长挺拔,气宇轩昂,样貌不俗。他的一双眼睛非常明亮,精光四射。

  常年沉沦于美色、放纵无度之人,不会有这样的一双眼睛。

  皇后悠然一笑,问道:“皇叔来见本宫,是为何事?”

  江夏王道:“方才本王去方家看了看长平,听闻皇后娘娘也曾去探望我那个不成器的女儿,特来谢恩。”

  皇后摸了摸下巴,“客气了。”

  江夏王继续道:“长平今日精气神还不错,与本王仔细说了说皇后娘娘前去探望时的情形,亦复述了皇后娘娘的每字每句。”

  “是么?”皇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江夏王笑微微地凝了皇后一眼,“皇后娘娘是出了名的惜字如金,本王远在封地的时候便有耳闻。无妨,本王不敢劳动皇后娘娘,我多说几句便是,只请皇后娘娘不要嫌我啰嗦。”

  皇后颔首,“说来听听。”

  江夏王缓声道:“皇后娘娘对长平所说过的一些话,让本王很是不解——其一,江夏王府是皇室宗亲,长平是皇上的堂妹,你是她的堂嫂,怎么长平陷入绝境的时候,你非但不出手相助,反倒落井下石出言恫吓?其二,你一言一语都存着偏袒崔振、萧错的意思,几时起,后宫之人能够出手干涉朝臣的事情了?你就不怕谁说你干政么?”

  皇后端起茶盏,啜了口茶,“接着说。”

  江夏王定定地冷眼望着她,语气变得沉冷:“我想请皇后娘娘给我个说法。也想问一句,皇上可知道你曾做过这样的事情?”

  皇后放下茶盏,从容对上他的视线,不答反问:“你见过六亲不认的皇后么?”

  江夏王扬眉,“这话怎么说?”

  皇后唇畔绽放出一抹冷凛的笑意,“我就是那种人。”

  江夏王闻言不怒反笑,道:“看起来,以往那些传闻,都属实了?都说皇后在闺中时心狠手辣,毫不顾念手足之情,江式庾的一儿一女的前程都毁在了你手里,江家满门畏你如虎。”

  “前尘旧事,分辩也无用处。”皇后不动声色,“我只是要告诉你,不要拿你江夏王府是皇室宗亲与我说事,没用。长平在惹事之前我可曾刁难过她?她上蹿下跳地做跳梁小丑,我还让她苟延残喘,已是莫大的仁慈。”

  不等江夏王接话,她继续道,“而你,膝下长女诸多行径都是给皇室抹黑,你可曾想过自身教女无方之过?不上请罪折子也罢了,竟找到我面前兴师问罪,着实可笑。”

  江夏王冷笑,“皇后娘娘虽然惜字如金的名声在外,却着实的能言善辩。”

  “我容不得谁无中生有胡说八道。”皇后扬了扬眉,“这天下能有几个江夏王?别人说你好色,你索性就坐实流言蜚语,更称病好几年,宫里宫外的人都认定你要是死了,便是死在了女人的温柔乡里。做戏这么久,你也辛苦了。”

  江夏王闻言不由得飞快瞥了一眼师琳琅,面上浮现出怒意,“母仪天下之人,竟是这般口无遮拦!”

  皇后浅笑盈盈,眸子里的光芒却是寒凉之至,“我这不也是为你正名么?恼羞成怒是何苦来?你敢发毒誓保证琳琅不知道你和长平是什么货色?我就是心毒、嘴也毒的人,往后给我安排罪名的时候,直接去跟皇上告状就行。我真没闲情听一个大男人如长舌妇一般数落我种种不是。”说着端了茶,“言尽于此,改日再聚。”

  江夏王气得脸色都发青了,却不能坏了宫里的规矩,只得起身告退,与师琳琅一起离开。

  皇后则是狡黠一笑。就是占理的人到了她面前,都只能落得个气个半死的下场,更别说一点儿理都不占还敢信口雌黄的人了。一个大男人,好意思来指责她,她就好意思挖苦回去。

  随后两日,江夏王分别将方浩、林顺唤到眼前,询问长平郡主被惩戒的事情只是个由头,实则是要他们听从自己的安排,联名弹劾崔振、萧错在府里对一个弱质女流动私刑、下毒。

  方浩、林顺也不敢隐瞒江夏王,把萧错握有自己亲笔口供的事情娓娓道来,态度分明:你要是能把口供拿回来,我自然会帮你为女儿出气,要是做不到,那你就只能另请高明,我们是无能为力。

  说白了,江夏王迟早要离开京城,可萧错、崔振却是前途无量,不出意外的话,余生的官职会越来越高,地位会越来越稳固。这其中的轻重都不需权衡,又是打心底怕了萧错、崔振,除非疯了才会为江夏王所用。

  末了,方浩低声道:“王爷应该知情,当日世子爷在场,并曾允诺此事再有后续的话,他会出面为济宁侯与崔大人作证。”

  江夏王的心情可想而知,要多暴躁有多暴躁。

  可就是这样,他在王府后宅的日子依然是活|色生香。一名侧妃、一名侍妾来到京城服侍他。她们是随他一同离开封地的,只是先前他是策马日夜兼程,她们则是乘坐马车从速赶来,进京的日子便稍晚了些。两个人住下之后,王府夜夜笙歌。

  师庭迪闻讯后,鼻子都要气歪了。正是这当口,江夏王找到他面前,责问他因何胳膊肘往外拐。

  “她打的是让萧夫人一尸两命的歹毒主意!我为什么要帮她?我没当场把她打死就不错了!”师庭迪满脸怒气,“还有你,你来到京城了,怎么还是每日寻欢作乐?看这情形是要常住一段时日了?那好!你在京城,我回王府!我可对丢人这事儿没瘾!”

  江夏王险些气得跳起来,“你这个混账东西,知不知道什么叫子不言父之过?!”

  “那我该怎样?”师庭迪也真是被气急了,“秉承你的做派,还是效法长平?!你年纪也不算太大,抓紧再生个儿子算了!这劳什子的丢人现眼的世子我早就当得反胃了!”说完腾一下起身,分外暴躁的拂袖出门,在居处憋闷的谎,到萧府找萧锐大吐苦水。

  江夏王得知他与萧锐的交情之后,气得脑仁儿直疼。

  儿子跟他对着干,那个贵为九五之尊的皇上也给他添堵:因着崔毅遇袭一事不能及时捕获行凶之人,皇帝为了安抚崔家,册封崔耀祖为英国公。

  至于国公世子人选,就是崔耀祖要上折子请封的事儿了。

  崔耀祖领旨谢恩之后,对世子一事并不心急,还是留在家里过清闲日子。礼部有与他相熟之人,闲来去崔府做客时,不免询问他为何还不上请封的折子——毕竟,这类事情不是短时间可以有下文的,从递折子到皇帝批示,正常来讲,需得三五个月的光景。

  崔耀祖就苦笑,说家里家外乱糟糟,自己都不能确定能否保住爵位,怎么可能急着请皇上册封世子。

  别人一想,崔家这两年的糟心事实在是太多,也只能予以同情一笑。

  **

  张家世子张旭尧腊月娶妻。裴羽和二夫人一同前去喝喜酒,遇到了阮素娥和她的婆婆,还有阮夫人等等相熟之人,几个人说笑着等到吉时,去看一对儿新人拜堂。

  裴羽是第一次见到张旭尧,是个沉稳内敛、难掩锋芒的年轻男子,很是出众。

  礼成之后,送新人到洞房,一众女眷跟过去看新娘子。

  新娘出自书香门第,气质娴静,笑容温婉,一身的书卷气,众人俱是满口称赞,并没逗留多久,便返回宴席间——门第越高,办喜事越没那些个闹哄哄的名为闹洞房实则叫人尴尬的情形,大多都是这样,新娘子礼成之后就能落得清闲自在。

  喜宴之后,裴羽起身道辞。

  张夫人亲自送了她一段。

  裴羽看得出,因着两子一女的姻缘顺遂,张夫人整个人都更加开朗,眉宇间透着发自心底的喜悦,终究是从长女带来的苦楚中走了出来。她很为张夫人高兴,笑道:“过年时再来给您拜年。”

  张夫人笑吟吟地道,“我也记挂着瑾瑜呢,等正月里得了闲,就去看她。”

  “好啊。”裴羽请张夫人留步,返回家中。

  萧错、萧锐、萧铮今日当然要到张府喝喜酒,喝多喝少都是一样,得等到曲终人散时才回家。

  洗漱更衣之后,她转到暖阁去看瑾瑜。因着夜里不能在与女儿睡在一起,每一晚她都要看着女儿熟睡之后才回去。这日因为晓得萧错要很晚才能回来,索性上了大炕,侧卧在瑾瑜身边,轻声与吴妈妈说话。

  吴妈妈怕她冷,给她取来一条锦被盖在身上。

  过了戌时,裴羽困了,一时也懒得动,往瑾瑜身边凑了凑,“今日陪着我们阿瑾睡。”

  吴妈妈自然不好说什么,笑吟吟地给她掖了掖被角。

  裴羽醒来的时候,是被亲吻唤醒的,睁开眼睛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寝室的床上,身在萧错怀里。

  他身上的热度毫无阻碍地传递给她,她不由自嘲,“我睡着之后,你把我扔到院子里,我大概都不知道。”不与女儿同睡的时候,她睡得沉、动来动去的老毛病一样不落地回来了。

  “这样才好。”

  “好什么?……”她因着忽然而至的侵袭带来的不适蹙了蹙眉,轻哼一声,随即,慢慢放松下来,让自己全然适应他。

  他将她的睡意一点一点驱散,让她情难自已,全然投入其中。

  试过几次之后,他放下心来,回到了她怀胎之前恣意的状态。

  “以前就够要命的了,现在怎么更好了?”他在她耳畔低语。

  她因此面上飞起霞色。这身体的玄机,她参不透,但是无从否认他的言语。大抵就是因此,这厮现在要么不要,要起来就没完没了,还振振有词,说以前饿狠了,现在可不就要暴饮暴食。

  倒是也有好处,晚间累得很,白日里因为瑾瑜总是一刻不眠地忙碌整日,如此几日下来,她的腰肢恢复了原本的尺寸。

  二夫人因此艳羡不已,追着问她是用了怎样的法子,那又哪里是能说出口的,只好把功劳推给顾大夫。

  事后,他拥着仍在轻颤的她低声言语:“江夏王那名侧妃,这些日子常举办宴请,可曾给你下过请帖?”

  “有。”她语声有些沙哑,“一次不落地命人送来请帖,我怎么可能前去。”

  “知道就好。”萧错叮嘱她,“往后出门的时候,一定不要逗留到太晚。遇到什么事,护卫一定能保你无恙,但又何必平白受到惊吓。”

  “我晓得。”她想起一事,道,“我和交好之人都没理会过江夏王侧妃,可崔五公子娶的杨氏倒是去过几次,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萧错心想,不光外人不清楚,恐怕连崔振都不知道因何而起。

  **

  腊月下旬,连下了两场大雪,后园的梅花全部盛放。

  裴羽和管家忙着吩咐下人办年货,送到各家。萧错则忙着给妻子、女儿办年货,每日都有几样罕见的物件儿拿回房里,给裴羽的是她喜欢的文具、用得着的宝石、面料或房里的摆件儿,给瑾瑜的则是适合小孩子佩戴的金锁、项圈、手镯,还有至为轻软的衣料、样式精巧别致的玩具、摇篮。

  瑾瑜才两个多月而已,收到的林林总总的礼物已经很是客观,裴羽索性给女儿单独开了一个小库房,把能堆积成小山的礼物亲自存放起来。

  随着萧错给瑾瑜的东西越来越多,她不由得想,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他要是形成习惯的话,没好处吧?

  偏生他对瑾瑜和她是一碗水端平,她总不能收下自己那份衣物之后,反过头来指责他送女儿的东西太多太名贵。

  过了腊月二十三,白日晚间燃放烟火、爆竹的人家越来越多。

  丁点大的瑾瑜不喜那种声响,白日还好一些,夜间则会气呼呼地哇哇大哭好一阵子。

  裴羽不准萧错下地,“你好好儿歇息,白日里还有那么多事情呢。”

  裴羽和吴妈妈轮番抱着她,或是把她放在摇篮里,都没用,照样儿哭。

  萧错实在听不下去了,披衣过来,把瑾瑜接到怀里,柔声安抚道:“不哭,爹爹哄着阿瑾。”

  瑾瑜哭声减缓,小脸儿上的表情却显得更委屈了。

  “是不是觉得你再哭一阵子,我们就能让人不再放爆竹?”萧错对着懵懂无辜的女儿温言软语,“那是不可能的,别说娘亲和吴妈妈,就是爹爹也办不到。过年不让人放爆竹可不行。”

  瑾瑜的哭声又小了一些。

  “等阿瑾长大了,爹爹让你看烟火,你应该会喜欢。”

  在女儿面前,比起平时的寡言少语、长话短说,他简直算是话唠了。裴羽抿嘴笑起来。

  萧错这样哄了一阵子,瑾瑜打个呵欠,过了一会儿,在他臂弯里酣然入睡。

  父女天性,谁不服气也没用。

  之后再有这类情形,都要萧错起身哄一阵。幸好瑾瑜不是太任性,几日之后,便习惯了爆竹烟花的声响,不再轻易被吵醒,睡梦中听到这声响,只是不耐烦地别转小脸儿,嘟一嘟嘴。

  **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袭击简让、崔毅的那些人再无行动。

  韩越霖、萧错和崔振当然不希望再出这类事情,可一直这样的话,他们会陷入进退不能的僵局——那些人始终不动,他们就全无进展,无法向皇帝交代。总不能为了这么个案子忙碌一年半载吧?

  江夏王的进京,让他们觉得那些人与江夏王有关系,但这只是感觉、猜测,要得到验证的话,便只能等待苏峰的画像送回京城。

  耐着性子等到腊月二十六,僵局终于打破,韩越霖收到了苏峰的画像。

  当晚,他依照习惯,唤上萧错、崔振,到醉仙楼吃素斋。

  用饭之前,韩越霖把画像拿给萧错、崔振。

  两个人一看,对视一眼。

  画中人,他们都记得,那个人出现在他们眼界的地方是漠北再到西域的沙场,名字是吴名。

  吴名,在这时看来,是“无名”的意思吧?

  吴名作战时还算骁勇,却是急功近利之人,为着自己的军功更大,不惜排挤踩踏别人。除此之外,他还是棵墙头草——分外活跃地跳入了萧错与崔家的争斗圈子。

  吴名最早是在崔家兄弟帐前听命,曾很积极地为崔家二公子崔鸿出损招陷害萧错。崔鸿触犯军法丧命的时候,吴名侥幸没有被殃及。崔振到了军中之后,他以为崔振一定会给崔鸿报仇,主动投靠过去,一如先前一样出损招。

  崔振看着吴名不顺眼,寻了个由头,赏了他三十军棍。行刑的人下手狠了些,差点儿把人打死。随后,吴名成了伤残之辈,大军正要转战别处,崔振便顺势把人扔在了远处,横竖带着也是个累赘。

  ——这是吴名与崔振的渊源。

  吴名出现在萧错眼界的时候,是一年之后,经人推荐过去的。那时候兵荒马乱的,将领们都希望麾下的人越多越好,唯求一同作战杀敌,没可能去查每个人的底细。

  吴名去投靠萧错,大抵是因为那时萧错已经在沙场扬名,一心一意跟着他的话,战后不愁升官。

  萧错与崔家在作战之余也不得清闲,要与崔家暗里较劲。

  吴名记恨崔振,向萧错透露过不少崔家的事情。

  萧错何时都需要幕僚,但前提是幕僚一定要品行端正,而在沙场上,作战时决不能有偷奸耍滑的勾当。

  不巧的是,吴名正是那种最善于偷奸耍滑的人,加之那三十军棍把他打得腿脚都不大利索了,想要立功,只能另辟蹊径。

  萧错忍了他一段时间,新账旧账一起算,结论是军法处决。

  **

  韩越霖听萧错和崔振说完原委,不由笑起来,“一个把人打得半死不活,一个干脆把人灭了,怪不得长平郡主发疯。”

  “那就是一无是处的人。她怎么好意思为这么个东西报仇的?”萧错没办法理解长平郡主。

  崔振道:“她为了那么个东西,把生身母亲都逼着上吊了,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萧错再度审视着那张画像。

  崔振亦是负手而立,仔细端详。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对视一眼。

  韩越霖道:“是不是觉得他与江夏王有几分相像?”

  二人俱是颔首。

  “那么,不少事情就说得通了。但是,那些刺客到底是不是江夏王的人,仍是需要真凭实据。”韩越霖在这件事情上,惯于做甩手掌柜的,“你们两个想想,怎么办才好。”

  两个人回身落座,萧错给自己倒了杯茶,崔振给自己倒了杯酒。

  “怎么办?”萧错道,“引蛇出洞。”

  崔振颔首,“明日我在这儿设宴请你。”

  “好,后天我回请。”

  韩越霖明白了他们的打算,赞许的一笑,继而叮嘱一句:“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是自然。只有一点没意思,”崔振用下巴点了点萧错手边的酒杯,“你这不喝酒的毛病太扫兴,又要很晚才能离开,那么长的时间,你就让我干瞅着你?”

  “三杯酒,多了不喝。”萧错笑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瞅着你心里多痛快似的。”

  韩越霖莞尔一笑,举筷吃菜,“我吃完就走,你们两个好好儿商量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写文有史以来字数最多的一章,原因好尴尬啊~

  昨晚以为再写五千多字就行,中午乐颠颠儿替换的时候,字数不足/(tot)/~~又算了算账,继续写了两千多~替换的时间就晚了~对不起你们啦~

  晚上会再更新一章,时间比较晚,应该还是要到零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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