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节:坚定的信念
在现如今的里加尔大陆，你很难说清楚「骑士」到底是什么。[ads:本站换新网址啦，速记方法：，..com]
它曾经是一个战斗职业的称呼——在被器重以后逐渐演变成了一个贵族阶级，但同时仍旧保持着作为战斗职业的本质。
斗气的崛起给它带来繁荣的同时也让步兵们拥有了更大的反击能力，加上长弓的盛行——若不是金属炼制行业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产生了变化的话，或许这个职业就此沦为二流乃至于彻底消失也并不为过。
但终究——骑士的本质改变了。
它从原本简单的‘骑在马上的战士’的含义，变成了更为复杂的东西。
加尔元年末期的诗人和小说家们憧憬曾经于他们而言数百年前那个光辉闪耀的年代，认定斗气与魔法带来的繁荣昌盛使得社会变得更加利益化，没有了过往的那些纯洁、热血以及荣耀——因此他们大肆讴歌所谓的骑士精神。
现代人耳熟能详的八项骑士守则也是这个年代之中被这些浪漫主义诗人给总结出来的——而因为这一行动，本就变得十分复杂的骑士这个单词所蕴含的东西，又增添了一丝舍身奉献、果敢英勇的英雄主义的意味。
被美化，甚至于神话化了的职业。
——但似乎，并非空穴来风？
……
萨妮娅没有亲自上阵，即便她知道指挥官亲自站到最前线会对战士们起到很大的士气鼓舞——但她并没有，或者说不能那么做。
僵持的阵线说起来似乎很轻松，但实际看见的话，你就会明白其实危如累卵。
就好像用一根细细的丝线试图将一整个西瓜给吊起来一样——做或许可以做到，但这条线什么时候会断，谁都说不准。
拿着斧枪冲过来的支援部队被强大的圣殿骑士精锐枪骑士们击退乃至于杀伤，对面那位在萨妮娅看来战术有些迂腐的指挥官见到这一点立即做出了一个让她哭笑不得的决定。
撤回斧枪兵，投入更多的塔盾手甚至剑盾手试图加大对这道防线的压力。
——在萨妮娅看来这就像是对方放弃了用剪刀剪断丝线，而选择一点一点增加重量一样——虽然确实让她能够松一口气，但问题似乎只是变得更加严峻。
黑发少女对此的反应是派出了更多的圣殿骑士上去支援，这一举动十分无奈，因为要比兵力的话她绝对比不过对方——但己方暂时仍有优势，西森克派系贵族骑兵的几次大肆冲锋加上黑暗让对方的重步兵陷入了不小的混乱，眼下面对他们这边的仅仅只有数千人而已——虽然依旧比他们多，但圣殿骑士在单兵战斗力上更加强大这一点让这个数字勉强算作势均力敌。
把握时机做出符合情理的举动这是每一位指挥官所必须的素养，因此我们的萨妮娅只能冷酷地命令着那些因为推挤而感觉身体几乎要被撕裂了一般的圣殿骑士们——“勉为其难也必须强撑下去”
她和他们都没有别的选择，这里的防线被击溃的话西森克派系的军队必然会一拥而上，如果被这些家伙登陆到城墙上的话即便兰姆考克他们夺取了火炮也必然会被重新夺回，而在那个时候，已经元气大伤的己方本就没多少的话语权必然会全然丧失。
这是孤注一掷的战斗——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双方的兵力对比异常悬殊如果不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的话胜利根本不可能迎向他们这边。
萨妮娅咬着牙，她第一次感觉到一分一秒过得是如此的缓慢且令人恼火——一方面萨妮娅急迫地希望时间流转得快一些，兰姆考克佣兵团长快一些夺得火炮——但另一方面萨妮娅又恐惧着时间的流逝——因为这同样代表着西森克派系的军队重整旗鼓的进度。
即便是那位强大的圣殿骑士团长，能够造成混乱局面的时间也是有限的——正规军再怎么说都是经历过严格训练的，加上黑暗与奇袭等等一系列因素能够争取到这些时间已经是难能可贵，一旦他们调整好在一万多人的冲击下人数不及五分之一的圣殿骑士们组成的小团体必然只有毁灭一途。
但在那来临之前，萨妮娅必须指挥手头的兵力拼了命地维持住阵线——
——她下达的命令几乎是让他们去死。
被十数公斤重的塔盾以及后面连人带甲将近两百公斤重的塔盾手推压着，身体嘎吱嘎吱地响，紧握住战友武装带以维持阵型的手臂几乎要被撕裂了一样的疼——但不能松手。
死也不能松手。
最前线这四百三十七名圣殿骑士之中只要有一个人松开了手，防线就会在一瞬间被自那个点扩散开来的巨大压力扯碎。
骨骼在哀嚎，拼命维持着的斗气迅速消耗着——连同体力一起。
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几乎所有的圣殿骑士都能预见得到——而她却命令他们，强撑下去。
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穿着白金色盔甲年龄从20岁到40岁不等的这些圣殿骑士们，沉默不语地以迅雷之速执行着他们指挥官的命令。
而萨妮娅稍稍有些颤抖。
明摆着叫他们去死的命令，却没有一个人违抗。她抬起来发布战术指令的手指张了张，淡淡的樱色嘴唇“啊——”了一声，却没有说出让他们缩小防御圈的指令。
背对着她的是两百多名冲上去形成第二层防御维持住一些压力过大的环节的圣殿骑士们。
这些人将背后交给了自己。
她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一点，但是当感受到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时，饶是萨妮娅依旧有些微微颤抖——并且因此心下一软就打算发出保留兵力的命令。
但理智最终战胜了身为女性的十几年生活给她带来的感性和温柔——萨妮娅咬了咬牙，命令更多的圣殿骑士上去维持住防线。
——他们并不是上去替换前方精疲力尽的队友，而是紧贴着队友的身后组成了又一道防线。
将敌人和自己的战友一并阻拦在外。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怨言。
即便是前路死绝，退路又被阻挡住的首当其冲的那一批圣殿骑士，也没有一个人因此气急败坏破罐子破摔地想要干脆松开双手。
时间在急促的呼吸和不断滴落的汗水之中迅速地流逝着。而他们强撑着将近半个小时的僵持过去已经颤抖不已的身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这是把生命托付给自己的人——约定好的胜利信号依旧没有出现，天越来越亮了，萨妮娅的心里头一丝丝的焦躁开始酝酿。她第三次下达了令预备队上前的命令，同时在计算着是否要缩小防御圈之类的以减小压力，或者干脆放弃这一段给兰姆考克他们预留的空间撤到通道上面守住那一边，毕竟眼下看起来反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复杂的思考和计算使得女骑士的焦躁越来越剧烈，她漆黑的眸子深处隐隐有红色的光芒闪现——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充当她临时副官的圣殿骑士主动地迈步走了出来，上前去支援防线，他回过头盖下面甲的那一瞥印在黑发女骑士的视网膜之中，让她印象无比深刻。
副官灰蓝色的眼珠之中一片清澈，有的仅仅只是坚定的信念。
于是萨妮娅明白了，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然后足足花了三秒钟才重新睁开——这些人是拥有真正的骑士精神——那种即便是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的人。
半吊子的信念，出于不忍再看见牺牲的心理而决定让他们后撤，优柔寡断——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侮辱和不信任。
作为指挥官的她唯一能够也是必须做到的，对得起之前死去以及现在咬牙坚持着的骑士们的仅仅只有一件事。
“为我带来胜利吧”
破晓的第一缕曙光在不完全被期待的情况下降临，萨妮娅呼吸着澄澈的空气，望着阳光下逐渐显形的庞大敌军阵列——抬起了长剑。
“姐姐”然后轻声说道。
“所有预备队一起上，他们就要调整好了，拼到最后一个人也要维持住阵线！”清脆的少女声线配合她本人气质透露出一种宛若女武神一般的错觉，而话音未落萨妮娅大踏着步子冲了上去，南她们四人如影随形。紧接着后方包括休息的伤员在内所有的圣殿骑士都支起了身，沉默不语却行动迅速地追随着这位仅仅只认识了不到一周的指挥官的身影。
——这或许是萨妮娅的魔力。
她独有的气质让人自然而然地会选择追寻——因为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这个女孩永远不会放弃奋战。
即便前方面对着的是万丈深渊，她也必然会试图穿过它。
想想也是，若没有粉身碎骨的勇气和觉悟，她又怎么配得上成为这一群了不起的人的指挥官呢——即便运气和机遇要算得上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但若我们的萨妮娅仅仅只像她的外表一样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的话——或许未来里加尔世界的传奇，那些被游吟诗人们传唱，那些记录在书本当中翻译成矮人语精灵语侏儒语兽人语乃至于天使语和恶魔语流传到整个世界令人津津乐道的故事，都会少上一大截精彩的内容吧。
义无反顾。
死而无憾。
出自不同地方，有着不同身世和世界观、种族、习俗、性别等等诸多差异的圣殿骑士们此时此刻除了共同的信仰和理想之外又有了一样新的共通之物。
这最后的一批预备军力连同我们的萨妮娅本人就好像一个整体一般以惊人的速度补充进了防线之中——而对面的指挥官在确认了这一点之后也立即又做出了应对。
“决战的时刻来了，兰姆考克团长，请你不要辜负我们这些人争取的时间。”萨妮娅喃喃自语道，紧接着连同其它几名圣殿骑士副官一起举起了长剑。
“使用圣灵之盾，不用怜惜，现在就放！”她高声大喊着，而处于后方的骑士们立即做出了反应——第二道防线的人一半抽出武器全力重击在对方塔盾手的盾牌上，另一半则抓住已经几乎虚脱的第一道防线的骑士们，向着后方拉去。
“波——滋呜！”透明的巨大蛋形防护罩再一次出现，而萨妮娅抓住这喘息之机迅速带着部队改变了阵型。
“天亮了，这是最后一搏了”她没有戴着头盔，一头黑发显眼无比但此刻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我很荣幸与你们并肩作战”黑发的临时指挥官轻声说道，而站在她身旁的副官偏过了头——虽然隔着面甲，但萨妮娅感觉得出他在微笑。
“荣誉是我们的，萨妮娅阁下，这是一场精彩的战斗，我很高兴自己能亲身参与而不是从游吟诗人的口中得知”他说着，而旁边的圣殿骑士们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光芒愈来愈胜，透过即将碎裂的结界看见的是面前重新组成阵势的西森克派系步兵那一望无际的庞大军势——从上空看来，他们就好像是一只庞大的银色野兽，准备扑向面前相比之下小上许多的白金色队伍。
山穷水尽了，这一次是真的，山穷水尽了。
人员疲惫，兵力悬殊。
但萨妮娅却不退反进，迅速判断出己方根本无法抵御这种程度冲击的她，带领着这些人，明摆着试图组织一次反击。
头脑发热的自杀行动——倘若有一位职业军事家在这里得知这一切的话，必然会如是评价。
但这是她眼下唯一有的选择。
就好像濒死的野兽仍旧存在血性找寻着反咬一口的时机一般，即便几乎所有的情况都已然陷入了绝境——我们的萨妮娅依旧没有考虑过投降这个选项。
不是苟且偷生也不是壮烈赴死。
而是奋力拼搏，搜寻着细微到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胜利的希望。
决不放弃。
“杀！”
结界碎裂成无数耀眼的光斑，而她大喊着，引领着伴随身遭的同伴们，踏步迎向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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