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节:领导者 下

　　[燃^文^书库][www].[774][buy].[com]　　对方是北方人——

　　萨妮娅将自己淡金色的双眸藏在因为没时间去打理，而变得有些过长的留海之下，观察着得出了初步的结论。【燃文书库(7764)】

　　这间屋子里温度有些低——但不止是因为身处千重这种山峦众多的地方，受山中那多变的天气的影响。连屋内林立的火把都无法去除的低温其真正的缘由是这间屋子存在于地下数米的地方。

　　从略微长有青苔的厚重石质砖墙和已经略微有些发黑的石质天花板，再到两侧布满灰尘，零星散布着不少已经发黑干裂蜡块的烛台。黑发的女孩可以轻易地判断出来，这个离省会仅仅数公里的地下室，恐怕存在的年代远远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但这还不是全部。

　　我们的萨妮娅毕业于大陆最顶尖的三座战斗职业者学院之一，而在这之前，她也曾隶属于奥托洛最精锐的特殊清扫部队——这两者不论任何，都不会只教她吼吼口号就冲上去拼杀。

　　源自实地考察和相关课程的许多建筑类知识让她轻而易举地判断出来这间地下室并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瞬间她本来就提得高高的警惕性愈发浓重——这也是女孩双眸颜色变化的由来。

　　萨妮娅变成这副疑似随时要炸毛的模样原因非常简单。

　　千重地处多雨的南方。

　　即便因为植被丰茂而很少有出现山体崩塌或者滑坡之类的地质灾害，但从根本上来讲，这里的土壤还是松软并且潮湿的——换句话说它们非常适合种植，但若要建造高层的房屋或者稳固的城堡，除非得天独厚恰好是岩层所在，否则地基也必然需要打得比干燥的平原更加深且稳固。

　　无论如何，千重这种地方不同于气候干燥的北方，是绝对，不适合建立地下室的。

　　覆盖了很大一段墙体的青苔就明显地告知了萨妮娅这一点——然而对方能够克服万难，并且令这些地下室幸存至今，显然证明他的手腕远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强大——但仅仅如此我们的萨妮娅还不至于警惕到这种程度。令她不由得稍稍担心起自己的人身安全的，是这里所使用的——尽数都是石材。

　　以历史课程上导师教会她的关于城堡建造的知识为凭依，一般情况下建立城堡亦或者地城的人，为了方便都会就地取材——而在千重这种大部分山峦都是土壤潮湿松软的地方，要寻找并且开采出整块平整的石材显然是十分困难的。

　　但就像那句老话说的，生命总能够找得到出路——只要肯动脑筋。千重以及大多数和它类似的地貌在断绝了直接使用整块石材的同时，却也提供了另一种十分不错的材料——萨妮娅瞥向了自己的铁靴，多段式方便活动的护甲因为抛光过而显示出迷人的金属颜色，不过她一路小跑过来潮湿的路面仍旧让鞋甲以及小腿护甲上沾上了点点红色的泥土——这随处可见的东西，便是奥托洛统一之前，南方的领主们用来建造城堡的最佳材料。

　　黏土。

　　在地上挖出巨大的窑坑，之后将充分搅拌过的黏土扣在木制的模子里等待干燥，形状稳固下来之后层层叠叠放入窑坑之中烧制。高温使得它们变成了坚硬的砖块，而拥有足够的厚度它们的防御力也决计不会差给整块的石头——并且在可塑性上，还有着长足的优势。

　　这种烧制的砖石一直沿用到加尔纪元的末期，随着魔法的推广以及奥托洛帝国的统一，由帝国官方承包的大规模石矿开采持续进行的同时基本上境内的城堡也都换装成了防御力更高的整块整块的附魔过的花岗岩——

　　但不论如何，斯特－洛安－德里克可不生产这些整块的巨石。

　　因此当萨妮娅留意到这一点时，她自然而然地明白了对方的真实身份恐怕远远不只是‘一个贫民窟的领导者’这么简单——至少普通的民众领导者们，可是没有人脉也没有财力在千重领大公的眼皮底子下面运输大量的石材建造地下城堡的。

　　‘至少会是个落魄的大贵族之类的’——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对大部分的大贵族都没有什么好感的我们的黑发女孩，在双眸因为警惕而变换了颜色的同时，随着几名高大的中年男性的引导走过不算特别漫长的斜坡，终于看到了这次谈判的对象——而这，便是我们开头那一幕的由来。

　　如同萨妮娅这样有经验的人可以很容易地判断出某个人可能来自奥托洛帝国的哪一个地方。

　　帝国南方的领省多深色头发的人种，而越往北，头发的颜色就越淡，同时身材也愈发地高大。

　　以千重和千湖两个领省为例，绝大多数的南方领省，70%以上的居民都有着暗棕色到亮棕色的头发——而往北去，发色就越来越向着金色淡化。一直到帝都附近，那边的人许多都有着一头银色或者白色的头发。

　　但这也并不是单向延伸，从帝都往西去，人们头发之中金色的成分越来越重，茶色、茶金色和耀眼得不行的纯金色到处都是——在帝国最繁忙的西海岸港口，除了靠近南方的西南地区为土著的红色头发人种以外，人口总数与他们不相上下的茶金色头发和金色头发的人种也遍地都是。

　　而相比起他们，纯粹的帝国北方人，则更多是淡淡的，犹如白金一般的金色发色——就好像摆在萨妮娅面前的这人一般。

　　话归原处。

　　屋内灯火十分明媚，并没有使用魔法作为光亮来源这一点让黑发少女判断出他们长存至今的原因之一。

　　虽然现代的魔导工业让提供魔力来源的魔法石十分容易被批量制造出来，但相比起可以就地取材的火把，大批量购入很容易引起帝国高层的注意并且魔力波动也可以被感知的魔法石，显然会使得这个地下城被暴露在仅仅数公里之外的大公们的眼里。

　　事无巨细，从每天日常的照明这一件事上，萨妮娅就能看得出这些人的小心与谨慎。

　　她朝着前面放置在中等大小房间正中央的木质桌子走去。即便已经面见了首领，女孩身上的装备也并没有被强制要求卸下，这一点在相当程度上看得出来对方的自信——萨妮娅可不相信在自己花了点时间调查对面的同时他们对自己一无所知。

　　要知道她现在多少也算是有些名声的，至少在奥托洛帝国的境内，只要提到黑色头发的女剑士，那么人们首先会想起的便是萨妮娅·乔拉泽。

　　因此让她全副武装前来面见，除了对她这个奥佛龙公爵家的最高司令官和谈判负责人表达了一定的敬意和友好意味以外，某种程度上也是在警告我们的黑发少女不要轻举妄动，因为他们并不畏惧她的实力。

　　‘明显的包围阵型’对方还没有开口，因此刚刚坐下，萨妮娅便以一名战斗职业者的良好习惯开始进行快速的观察。

　　‘至少十六人，年纪都在30到50岁之间，正处壮年’她极为平静地环视了一圈，站在房间内显然是那位领导者手下的这些人穿着和其他贫民基本没什么区别的朴素衣物，然而从袖口和衣领之类的地方我们的黑发少女仍旧注意到了一丝金属光芒的存在——那是贴身的链甲，优秀的精锐佣兵们时常会选择它作为隐蔽防具。

　　她继续转动完成了自己的观察——而在她将要把目光收回来的时候，最后一人的发色和衣着，让女孩愣了一愣。

　　紧接着，她露出了带有细微释然的一抹微笑。

　　“看来，我似乎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东西了”少女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对面即便坐着看起来身材也十分巨大的领导者的双眼，端坐在椅子上，一头淡金色的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扎成武士发型的大汉带着些许笑意地用那富含磁性的声音开口说道。

　　“奥佛龙公爵家总司令官，萨妮娅·乔拉泽”萨妮娅站了起来，稍微点头行了一礼——她并没有弯腰，甚至没有抬起手抚胸，因为严格意义上她的身份和对方是对等的。

　　这一点让那些站在旁边的对方的手下——准确地来说是那位萨妮娅稍稍留了一眼的有着一头白色头发的大汉皱起了眉毛，但在自家主子的伸手示意下，他又将它压到了心底里去。

　　“嗯，是个优秀的女孩”淡金色头发的领导者依旧用平稳的壮年男性的声音开口说道：“我的名字，是沃尔伯·托非”

　　领导者如是说道，他并没有像萨妮娅一样开口说出自己的身份，然而这个名字，却让我们的黑发少女皱起了她的小眉毛。

　　——因为这是一个西斯京人的名字，就好像女孩自己的名字一般。

　　数千年的时光足以让同一民族的血脉散布到世界各地，曾经辉煌一时的西斯京人现如今只有神圣帕洛西亚的罗斯布罗格家系还拥有一定的影响力，剩下的则都分散到了各大帝国与王国，融入了其他民族，成为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的普通国民。

　　但和其他一些拥有悠久历史的民族不同，西斯京人保留了自己的传说和信仰，用他们的语言称之为萨尔迦。

　　这一点是十分独特的，与那崇尚自由和好战的民族性格一并，许多的萨尔迦一直保留到了现在——甚至在西斯京的后裔分系，风格极度雷同的罗曼人之中也大量地留存。没有太多断篇的这些传说与历史令西斯京人成为了历史学家们眼中难能可贵地能够追溯到上一个纪元的古老民族。而在那些萨尔迦之中，即便是只有一半西斯京血统的我们的萨妮娅也清楚地知道的，便是沃尔伯这个无数次在传说之中出现过的名字。

　　——它并不是人名，而是一种器物。

　　单纯从西斯京的语言翻译为通用语的话。

　　意为王者之剑。

　　无数的传说之中由强大的战士所手持的，斩钢断铁的神器——甚至在很大程度上，许多的历史学者曾认为断钢圣剑的传说也来源于此——尽管它们相差了近一千年的光阴。

　　白金色的头发证明了对方可能的血统，如果再加上名字的话，那么坐在她萨妮娅面前的这位，严格意义上便是她血统上的半个族人了。

　　——但仅仅如此萨妮娅也不会有什么感慨乃至于皱起她的小眉毛，她可不是那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喜欢煽情的人，历史上任何一个民族内乱杀掉同族的情况都不在少数，我们的萨妮娅当然不可能因为对方和她可能似乎说不定大概有一点点血脉上的联系就放松警惕。

　　让她皱眉并且陷入思考的是这个名字本身——沃尔伯这种名字只有十分尊重传统的西斯京人才会取①，虽然作为姓氏的托非并没有让她联想到什么，但假如再联系到对方能够建立地下城堡的人脉和能力进行交叉对比的话——

　　稍加排除，在她所熟知的近代历史之中，便能够找寻得到一个答案了。

　　——这位沃尔伯·托非，多半来自于坦布尔山脉另一端的，众多小王国的其中之一。

　　数个世纪之前，曾经有一段时间那些王国之中拥有由西斯京人掌控的政权，而过分强调民族传统的他们在那种多种族多民族的地方被推翻的时间——粗略估计起来也差不多正是斯特－洛安－德里克外面这片贫民窟出现的时间。

　　——流亡政权的领导者。

　　萨妮娅结束思考重新抬起了头，正对着的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头满满的都是欣赏之意。

　　“你确实是个优秀的女孩，乔拉泽家的芙雅②”沃尔伯点了点头，身为领导者的他显然不会喜欢那些凡事都需要你一字一句解释的人，对他来说谈判对象能够自主思考是一件非常有利的事情——或者换句话说，假如萨妮娅没有足够的思考能力和知识来依据面前的细节判断出事实的话，那么恐怕谈判根本不会成立。

　　“感谢你的赞赏，那么请问我们可以开始谈正事了吗，沃尔伯先生”女孩这一次微微低下了头，这是在民族传统之中对于长辈尊敬的姿态，但她也没有过分地谦卑，甚至择词在严格意义上可以算无礼。可沃尔伯并没有因此出现任何情绪上的变化——这一点让萨妮娅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正如对方试探她能力那样，萨妮娅的一系列举动也显然是在搞清楚自己谈判的对象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对于一名传统的西斯京人来说，上下级与长幼关系显然也是需要严格遵守的——而如果对方因为萨妮娅连续的失礼而有所不快甚至恼怒的话，那么对方多半不是个固执不化的人，就是个冲动易怒的家伙了。

　　前者会让谈判变得十分困难，而后者，则说不定会因为一己私欲而导致谈判破裂——要知道怎么说我们的萨妮娅也是个女孩子，只身一人和十几个大汉呆在一块儿，要是对方想提什么失礼的要求来作为让贫民撤离的条件的话，她还真是进退两难。

　　所幸刺探的结果令萨妮娅十分满意，性格稳重又开明，并且很可能是流亡政权的领导者——这位有着不符合粗壮并不修边幅外表印象智慧的沃尔伯，显然令萨妮娅之前一直有所担忧的节外生枝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人格魅力是谈判的重要因素之一，我们的黑发少女想起了这句不知在哪本书上读到过的话语，然后坐直了身子。

　　悬着的心已经放了下来，那么接下来她需要做的——萨妮娅双眸之中的金色依然没有散去，护甲的表面因为气温而开始变得冰凉，令她褪下手甲的白皙手掌碰到的时候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在坐在对面的沃尔伯点了点头确认谈判开始的同时，她打开了腰部护甲上小皮包的搭扣，然后从中取出之前由众人协商草拟的一份条约——萨妮娅并不是职业政客，即便因为近期以来的一系列问题她多多少少对此有了一些了解，但当调查清楚对方的身份明白了他们是要讲条件的时候。她果断地把这个锅甩给了奥兰多她们。

　　而在紧锣密鼓的十几个小时内被列出然后又废弃最终终于交到她的手上便是这样的一份条约草书——它由千重领大公奥兰多·V·奥佛龙亲自签写，羔羊皮精心制作的昂贵纸张满满当当地写满了漂亮的花体字，最后盖在末尾红色印油上散发着淡淡魔力波动的黑蔷薇断剑标志让它拥有了真正的法律效益。

　　各司其职是解决问题最快速且有效的方法，深刻明白在政治博弈上面自己只是个半桶水的萨妮娅说到底了也只不过是个传信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删减或增加条约内容的负（pao）责（tui）人（de）罢了——

　　虽然是很重要的负责人。

　　萨妮娅微微眯起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开始仔细阅读条约草案的沃尔伯。－

　　这是一场政治家之间的博弈，棋子是民心、人口、土地还有——

　　时间。

　　女孩只能祈祷萝莉大公和她的智囊团定出的条约不会是太过于过分的东西——因为她们显然是没有这个帕洛西亚时间去跑来跑去开会谈判花上十天半个月来最终修改出一个双赢的方案的。

　　而她明白这一点，坐在桌子对面的沃尔伯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萨妮娅盯着沃尔伯，安静又仔细注意着对方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

　　……

　　注释：①：单纯在书里头讲述的话可能没那么清楚，打个简单明了的比方的话：萨妮娅听见这个人叫做沃尔伯，就好像你听见有个人叫做断钢圣剑一样——取这种名字只有两个可能性，一个是他的父母（或者他自己）是重度的中二病，另一个是他真的很喜欢这把剑，还有一个就是他们非常尊重民族传统。（什么你说这有三个？四天王有五个人不是常识吗（这只是在奇幻世界里头，现实中你碰到这样一个人的话那么只可能是第一种可能性

　　②：芙雅，西斯京人对于同族女性战士的称呼，亦可翻译为女武神。

　　……R：果然停更太久了人气好低，更新了三天才100个不到的点击，真是令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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