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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朝争


  惠贵人所言不虚,自己负伤休息的消息果然不胫而走,心芸在傍晚时分被皇后召见时,心里暗暗嘀咕着。

  夕阳西下的坤宁宫内显得有些幽暗,踩着金丝银线织就的暗红色宝相花龙凤毯,穿过正殿,引领心芸的宫女掀开厚厚的红呢帘子,带她进入东暖阁。前檐的通连大炕,设紫檀雕龙凤炕几二张,摆着紫檀雕龙凤桌灯,黄氆氇炕垫上另铺着缂绣织锦的座褥。

  大炕东西墙上各挂着百子图及白海棠图,案上的白玉盘内放着些点心,案下的潮州扇、四方容镜、雕漆痰盒、竹帚一应俱全。

  还未到掌灯时分,赫舍里皇后端坐在软蓬蓬的座褥上,在略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苍白无力,还不时剧烈地咳嗽着。

  “谢婉、婉侍脚踝可好些了?”心芸请过安后,赫舍里﹒芳仪喘息着问道。

  “谢皇后娘娘关怀,奴婢搽过几次药,已无大碍!”心芸恭恭敬敬地答道。

  “自你进宫以来,因着皇上喜欢你,本宫对你多了几分留意!”心芸一听这话,心中一凛。怎么?宫斗场面要上演了么?千金凤体的皇后娘娘要和灰姑娘般的婢女大PK?

  见她有几分紧张,芳仪不由莞尔直言道:“本宫赏识你的聪慧和才华,更敬佩你的为人,只是、只是……。”芳仪咳喘了半晌才接着道:“虽说你行了善举,帮了皇上,却将自己置于凶险之地!”

  心芸脑中忽然闪过容若的话:“步步小心为上。”看来他也听说自己为人求情的事,明珠回府不可能不说,他是担心焦急难耐才冒着大风险,寻办法潜进宫来提醒自己。

  心芸心中想着容若,淡淡地回了声:“奴婢愚钝,当日一时情急,没有顾忌这么多!”

  皇后凄然一笑道:“不,别因行善事而自责!自从皇儿夭折,我这身子骨怕是不能为皇上做什么了,皇上身边有婉侍这样的人,本宫也心安些!”

  “皇后娘娘洪福齐天,与皇上琴瑟和谐,他日自有机会再诞龙裔,只望娘娘戒忧思,调理好凤体!”心芸颔首道?

  “西棠!”赫舍里﹒芳仪并未回应,只软软地唤了刚刚那名宫女,那宫女捧着个小盒子进来立在一边。

  “你进宫来倒是促成不少大事,本宫这里有一点心意,你就收着罢!”

  西棠将盒子打开,一柄镶金玉簪跳入心芸眼帘,心芸刚想回绝,赫舍里皇后便开口道:“若是拒绝便是嫌弃,本宫别无他意,只为嘉奖而已!”接着又自嘲般笑了笑:“这个我已用不着了!”

  心芸不便再开口,只好接过盒子,再次下拜道谢,辞别皇后出了坤宁宫。

  天色已暗,各宫纷纷开始掌灯。心芸缓缓走在回他坦的路上,心中十分沉重。这些施予自己小恩惠的女人,明明知道皇上对自己的心意,难道竟没有一点妒意?是心机极深、深藏不露还是醇厚善良,一时难辨。或许只是为了拉拢一个倾向于自己的人罢了,无论如何,自己日后定要小心为上,看来似乎有人已按捺不住了!

  又过了一日,心芸的脚踝肿已全消,大清早便到乾清宫当差。康熙不在,想必是给太皇太后请安去了。宫人们均忙忙碌碌、各司其职,心芸也径直整理南书房去了。

  整理完南书房,照例往懋勤殿去,刚到殿门口便听着里面有争论声。

  “三藩之势几及大清之半,各据一方,互通消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云闽粤三省年奉饷两千万两之多。且吴三桂收拢李自成旧部,日练兵马,私藏硝磺等禁物,每年购买数千匹蒙古良马。皇上,这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故臣认为削藩势在必行!”这个熟悉的声音是明珠的。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立刻驳斥道:“皇上明察!万万不可急于削藩,三位藩王曾为大清立过汗马功劳。此番平南王疏请告老还乡,奏请其子尚之信承袭爵位,本就有耿精忠袭靖南王的先例,所求不过些后代之利益罢了,绝不会是造反之意!若是为了此等事令南方陷入战火,不利于大清刚刚稳定的江山啊!”

  “索额图!你这是何等谬论!要些利益便无妨,他日要江山也能拱手相让么?何况他们中饱私囊,在藩地自恃势众骄奢淫逸、圈占民田、广征关市、大势开采矿藏及盐井,垄断其利、充平民为余丁,不从便诬指为逃人。另外平南王之子尚之信素性桀骜,横暴日甚,招纳奸宄,布为爪牙,罔利恣行,官民怨恨。又酗酒嗜杀,常在其父面前持刃相拟,所为所行,日益不法。这样的罪行还要纵容,你是何居心?莫不是收了藩王们的好处?”明珠毫不相让,厉声断喝!

  “明珠!休得在圣上面前、朝堂之上胡言乱语,血口喷人!”索额图的声音已有控制不住的怒意。“索额图!你居心叵测!”明珠当然不甘示弱。

  “好了,都退下吧,容朕再想想!”康熙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接着便是两个气冲冲的人出了懋勤殿,索额图狠狠瞪了明珠一眼,甩袖离去。明珠看见心芸立在门口,舒了口气凑上来低声嘱咐道:“宫里可不比家里,万事小心,要不得天真烂漫、乱施仁义!”

  心芸只是顺着眼没吱声,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明珠见状只好悻悻地离开。

  不久前为了救那小丫头一命而胡乱奏的天象,难道还真能引来叛乱之灾?心芸看了那么多历史剧,心里清楚,三藩之乱已拉开了序幕,接下来会是八年劳民伤财、不得不打的内战。

  心芸抬脚进了懋勤殿,将茶奉上。只见康熙又是缓缓揉着鬓角,双眉紧锁。李德全向她使眼色,心芸便不敢留下来打搅,欲悄然退出。

  “谢婉侍!”康熙的呼唤颇为急切!

  “你的脚已大好了么?”见心芸立在原处,他抬起头,望了眼她的脚踝问道。

  “谢皇上挂怀且赐药,奴婢已无大碍!”心芸施礼道。

  康熙点点头:“那就好。”又接着简单道了句:“来!”李德全见状便退到阁外。

  心芸见他从衣襟里揪出个巴掌大、紫色葫芦样的东西,上部有直嘴,上罩纱布,底部极薄,稍有凹进。

  康熙盯着那“葫芦”,微微笑了笑,用手擦拭了了下葫芦的直嘴儿处,鼓起腮帮吹了几下,发出“嘭嘭”的响声,连续吹声响便连成一串。

  康熙从嘴边拿开“葫芦”后,眼里泛着光芒,满含童趣和回忆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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