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洛长卿

　　

　　第四十三章

　　重云蔽月，却是掩不住树林里的狼藉之色。霂青一挥手，暗袭手下纷纷退回夜色中，他则静静站在少主身后，等着少主结束奇怪的仪式，指示下一步行动。

　　重重夜色中，蓉若单膝跪地，在胸口划了一道十字，继而手掌按在死者的眼眸上，闭目默默念诵着不知所云的经文。就这样，不厌其烦的，一个死人接着一个死人地重复下去。霂青怔然看着，心里的疑问一次次到达顶峰，又被他强行压下去。

　　说起来，自家少主的确是个古怪的人呢……

　　且不说她完全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性格和魄力，单是她各种诡奇的妙想，就让他怀疑，她可是端木家的小女儿？

　　算得上精湛的骑术，以及方才对敌时，异常诡异，却极富杀伤力的剑法，而且她面临对手时，表现出的冷静，绝对是个身经百战的战士才能磨练出的素质。她一个身居闺中的小姐，怎会如此的……出人意料？

　　“霂青，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蓉若忽而起身，回眸轻轻浅浅地一笑，说的甚是轻松。

　　“少主！我发誓追随少主，至死不移！”霂青不曾想她竟出此言，当时噗通跪地，沉声道。

　　“端木家。你效忠的只是端木家而已，并非非我不可吧？”蓉若也不管他，遥望墨黑的夜空，淡淡道：“如今，端木晏已经救出，而暗袭的主子只能有一个，不是吗？”

　　“少主，主上他……已经无法号令暗袭了。他……染了癫症，属下已经将他安置在城郊一处安全的地方……”

　　“别再说了，他的藏身之处知道的人多了，反而无益。”蓉若及时制止霂青，心头一沉。端木晏竟然疯了……

　　那样有野心，有气魄的一个人，竟然被椴潇然折磨疯了！

　　不过说到底，他与蓉若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蓉若对他也没有什么情，如今知道他被折磨疯了，也只是心生怜悯与怨愤，到不至于怀恨在心，到了要找椴潇然复仇的地步。毕竟，她的目标是获得完全的自由，在达到目的之前，她势必要隐忍，并且与椴潇然周旋，建立“良好的关系”。

　　不是她蓉若冷血，只是十年的刑警生涯让她异常理性。遇事永远先客观分析，主观情感本来就淡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曾经有个警界冰美人的称号，事业上捷报不断，感情上却是空空荡荡，虽说不乏追求者，但因为她的过于理性和慢热，很难有人能走进她的心，或者就算走进一点，也被她这个爱情白痴忽略掉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这样的性格倒成了蓉若完成获得自由身计划的助力，没有情感牵绊，她完全展现出一股所向披靡的强势。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我可是要提醒你，家族是家族，我是我，我不会按照端木晏的路走下去。跟着我，我的话便是权威，而你们曾经信仰的那些‘伟大的计划’，在我这里，全是乌有！”蓉若语气很淡，字字句句却是异常不留情面：“我时间不多，你快点考虑。我数十个数之后，给我答案。一、二……”

　　“属下愿意追随少主，惟少主之命是从，”

　　“霂青，你答得太快了。”

　　“少主，这件事，我考虑很久了。”

　　“是么？”蓉若钩唇一笑：“那还叫我少主？”

　　霂青微微一怔，继而颔首沉声道：“主上。”

　　摇摇头，蓉若掏出怀中的信号弹，顺势将得到的密旨往里揣了揣，瞬间燃放信号，一团火红冲入云霄，燃放出一朵妖冶的红莲。蓉若翻身上马，吩咐道：“立刻南下！”

　　“驾驾——”一声闷喝，两匹健马冲入夜色。蓉若忽而回眸，朝着身后的霂青满意一笑：“对了，主上这个称呼我不大习惯，以后不然叫我名字，不然……就叫长官吧！”

　　*

　　“洛长卿送来的？是个御前侍卫行走？模样倒是生疏……”军帐内，负责剿杀的钦军总兵微微蹙眉，手指敲在桌上，一下下击打在一封密函中，信封处封死的朱漆还未拆开，挑眼看着报信的军师。

　　“这可是圣上的密旨啊……总兵大人预备如何处理？”军师神色一暗，沉声道。

　　“军师你可知有句话叫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总兵钩唇一笑，只是这笑意没有到达眼底：“这密旨你收着，我未曾见过。”

　　猛然起身，戎装发出锵锵之声，总兵神色沉黯，扬帘招呼侧将军：“枭王一直音讯全无，等不起了！今夜攻入重央宫分部，不用顾忌！”说着，阔步而出。

　　“军师……这……”那侧将稍稍迟疑，询问似的看一眼军师。

　　“军命如山。”羽扇一挥，军师眺望营外情况，唇角微微翘起，轻声喃喃：“怪不得……将军的外甥似乎无故被那个枭王打压撤职了呢……有趣，此次参与围剿的官员，似乎都与枭王有过过节呢……是……巧合吗？”

　　*

　　当晚，三军齐发，直逼重央宫分舵。钦军准确掌握分舵的藏匿之处，趁着夜色偷袭，势如破竹，竟是一举歼灭。只是美中不足，一小撮余党趁乱逃脱。

　　“侧将石卿！率小骑兵营追回逃兵！生死不论！”

　　“总兵大人，穷寇莫追啊！”

　　“穷寇？这是罪犯！追！”

　　漫天血海中，尸横遍野，戎装的将士们泛起浓浓的肃杀气息。领头的将士一把火引子扔出去，分舵驻扎之处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如一朵盛开的血莲却是发出作呕的焦臭和血腥。火光明暗间，一道孑然的清影异常突兀出尘。白马白衣，墨发墨瞳，黑白如此分明，容不得一丝杂色，半分玷污。好似这沙场上一抹格格不入的精致，一颗夜幕低垂下遗落的孤星。

　　“请总兵大人允许下官一同前往，免得落得个作壁上观的名声！”沉入深潭的眼眸一转，那光泽流转在明暗间，似墨非墨，好似隔着一层水汽，异常迷蒙惑幻，让人看不清深意。本是清淡绝然的打扮忽然间因着这张脸而亦正亦邪起来。

　　“洛大人……你要去？”总兵撇撇嘴，心里不悦。这个洛长卿，送了密旨非但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反是擅自跟来，简直累赘。如今竟是得寸进尺，还要去追逃兵。转脸冷看那张清隽的脸，清秀笔挺的鼻子傲慢得碍眼，让人恨不得一拳打瘪……

　　“那便去吧！洛大人最好小心些，这纤弱的身子，若是伤了，我怎好回京向圣上交代！”轻笑一声，嘲笑之色毫不遮掩。总兵朗声允诺，却是怀着一分看好戏的心情。不过是小仗一场，不如丢给这个绣花枕头，看到他出丑也不一定！

　　“多谢大人！”洛长卿缰绳一紧，策马而出。很快便是追上那不成气候的重央宫余党，两方交战，那边虽说人少，却是拼了命的打法，勉强扯个平手。

　　重央宫一行，除了战马，还拖着一辆双人马车，战斗间，马车颠簸，车帘浮动间，里面隐约着几个青衫文士，均是儒雅长袍，想必是宫中记录事物的文书之类，搏斗激烈，自是无人在意他们的安危。砍杀之间，马儿忽而受惊，朝峭壁的方向飞奔而去。千钧一发之际，忽听长嘶一声，马儿在峭壁边缘扬起前踢，生生停了。再看那马上，端坐这一个白衣少年。正是洛长卿！

　　马蹄落地，白衣少年嘘了一口气，回眸间，只听马蹄下石块滚滚出声，土地竟是松动了。下一瞬，马蹄悬空，整个马车朝前翻过去，少年以及车上的文士瞬间落入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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