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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出路


  盼了又盼的雨没有如期而至,太阳却比往年来得更热烈一些。宁姐儿端阳时戴的五彩缕还没来得及扔到河里,却被大黑给叨了出来。

  “大黑乖,快放下,这个你怎么能玩呢,快放下。”翠儿正试图从大黑嘴里抢下那据说可保平安驱瘟疫的五彩缕,大黑偏不给,还和她绕起了弯子逗。

  宁姐儿脚疼未好,只能坐在桌边乐呵呵的看着一人一狗跑。

  “这太阳也太毒了,这才过了五月(小九指的是农历),怎么像是入了伏一样。”芸娘端了碗骨头汤出来,放到宁姐儿面前:“一会儿二少爷过来,可得好好招待人家。铺里边儿也忙,我可没时间照顾你。”

  宁姐儿点头应下,茹姐儿过来问道:“二娘,我娘都出门快十来天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茹姐儿后日就得回学里了,已经是多请了几日的假,再不去怕是跟不上了。

  芸娘看着宁姐儿把骨头汤喝下才道:“我瞧着这天日,今年怕是有意外,原也该回来了。你别急,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后日李老爹送你过去时直接拿走便是。”

  茹姐儿应下,拿了针线坐到宁姐儿身旁。芸娘似又想起什么,对茹姐儿道:“听说这次得一月才回,完了就休一个半月的假,是吗?”

  “先生说天儿热了,怕在学里中了暑,先生也得回京城一趟。”茹姐儿是觉得去也好,不去也罢,于她来说如今也什么差别,不过是换个地儿学习。

  芸娘道:“说得正是,今年这天儿不太正常,从清明开始就歪了。你看看屋里的包裹,若还有需要的,我再加进去。”

  娘几个正天上地下的聊着,宁姐儿也刚把笔墨纸砚拿出来,便听到了敲门声。翠儿开了门,迎了子溪进来。

  小四儿背了个药箱跟在后头,进门来再不像在石家那样自在,跟在子溪后面头也不敢抬高了。进得堂屋,宁姐儿朝子溪一笑,道:“这么早。”

  芸娘嗔得她一眼,朝子溪道:“二少爷,麻烦您了,还劳您跑一趟。”子溪朝芸娘微微点了点头,道:“昨儿爷爷回来说在山上见着了许爷,让我传个话。让您给家里比平时多备些粮食和水,大概就多个一个月就好。”

  子溪不懂,芸娘却知,许仁怕是担心会有干旱。只家里备了又如何,山上那么广的地儿总得有水,若真来个干旱,凭那一江的水也不够灌溉九岭的田地。

  芸娘愁上眉头,也没与这般孩子多说,自个儿拿了银子出门办事。茹姐儿不好还当着面,扯了个借口回了自个儿屋。

  “爷爷让你把前两日的练习的字儿给他看。”子溪果断出言,就想来个措手不及,就不信宁姐儿拿得出来。

  宁姐儿特理直气壮,埋头磨墨,叫道:“翠儿,把我的字儿拿来。”翠儿脆声一应,心里叹她家姐儿可真是聪明得紧,还好昨儿回来赶出来了。

  子溪不料她竟真的拿得出,拿到手上一张一张看过去,每一个字儿不说写得多好,一笔一划却看得出写得极是认真。瞥了一眼还在认真写字儿的宁姐儿,也不说话,把纸收起来,又让小四儿开了药箱。

  “翠儿,你有没有按时给她做热敷?”子溪一边儿忙着拿出药包,给宁姐儿拆纱布。

  翠儿端了热水进来,说道:“昨儿睡前做过的,也按您说的方法重新给包过了,不过好像不太好。”子溪不语,看出来了,松松垮垮的。

  宁姐儿写完一张字儿,脚握在子溪手里任他做主,对他说道:“石爷爷找到合适的小院子了吗?”他刚才与芸娘说的话她可听了,分析下来这就是要干旱了,久不下雨河水都降了,农田要灌溉,山上那些作物也需要水。若真严重了,疫疾伴随旱灾,瘟疫流行、蝗虫灾害猖獗,那可是大灾难。

  “找到了,说是今儿去签契。爷爷说那院子就在桂香街后街,是个地势较高一点儿的小院子,里头有一口井,房主去了县城,就想把这儿卖了。”子溪一边儿给宁姐儿包扎,一边很有耐心的为她解说。

  宁姐儿记忆中小时候好像是出现过旱灾的,可具体在哪一年却是一点儿没有印象,接连三四年的灾难,九岭从一个富人向往的地方,成了一个难民聚集地。这一切却是人力不可阻止的:“石爷爷怕也是担心干旱,这才着急着上药铺。”

  子溪不置可否,县衙没有公开的消息他家却是能得着的。今年下雨统共就没几次,总还不至于太干,只看开了春儿明年的下雨量如何,衙里是早就接到邸报,做好了抗旱的准备。

  “好好照顾自己,这几日我挺忙的,只能一早一晚过来,中午的时候让翠儿帮你换药,记得松紧要合适。”子溪收拾好药箱,又取出一本书来,说道:“这是爷爷给你的,让你这两日背下来。”

  宁姐儿接过一看,是石老太爷教过她的那本药草名录基础。石老太爷是想着如此识了字又能认识些草药。宁姐儿接过来,点了点头:“好,下回我真能背出来的。”

  子溪淡淡一笑,道:“这半月爷爷会很忙,可他还记得你的字儿,让我每日过来取了给他看。”宁姐儿嘴角一抽,她是想学习,可这石爷爷是不是太上心了,她一定很像他家里的小孙女儿:“二少爷,你是不是应该还有个妹妹或者侄女?”

  “没有。”非常坚定,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大哥已经成婚了,今年或明年应该就有了,或许也可能是侄子。”

  宁姐儿觉得牙疼,敢情这是给石爷爷练手呢?

  突然院子里啪嗒一声,好重一声,吓得全屋的人都到了院子里看。就见墙头稍矮那一头落下一个男孩,再仔细一看,却是黎烨。

  宁姐儿单脚跳出来本就吃力,再看一眼竟是黎烨,遂作泼妇骂街状,双手叉了腰吼道:“黎烨,你个死小子,有门不走要翻墙,你是房梁君子不成!”

  茹姐儿先前哪敢出来,躲在门后看究竟,这会儿一听是黎烨,虽没出门,倒也安了心,坐回去继续给澄哥儿做衣。翠儿和小四也一边儿不可思意的看着墙头落下的人,再看子溪却是背了手眉目紧锁。

  黎烨灰头土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别说话,我娘追我呢。”宁姐儿一听倒真个儿小了声,却笑得幸灾乐祸:“你娘打你呢?”可转眼一想,黎大娘便是要揍黎烨也从来跑不出门来,这回倒被他躲过了,得多大的事儿啊!

  却看黎烨摇了摇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向众人走来,还旁若无人似的揪了墙边儿一颗黄瓜擦也没擦的啃起来,含糊说道:“我娘给我请了个武师,教我习武。我不乐意,挨揍了,还联合起来打我,狗男女,我非得告我爹去。”

  子溪听那‘狗男女’三字,嘴角抽了抽,熊孩子知不知道什么意思啊?就这样宣之于口。宁姐儿知道黎家那边儿的情况,那武师定是黎家相熟的,否则也下不了那狠手,瞧黎烨脸上胳臂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伤得似乎比她还重。

  “你一跑这么些天,都去哪了?我那回去你舅舅家也没见着你。”宁姐儿让翠儿给他拿了凳子,又有现成的郎中在,便道:“二少爷,麻烦你帮他也看一下。”宁姐儿想着,黎烨这小子可不是上房揭瓦,那得是飞檐走壁,江湖大侠的人物。可再是猴儿,也还不过十来岁,受伤肯定是有的,黎大娘可未必那么细心。

  医者父母心,子溪瞧他一身的青紫怕也不该单是家里打出来的,多半还是自己皮出来的,又毕竟是男孩子,没那么多讲究,大人这才忽视了。

  黎烨这回也乖,任子溪给他瞧,还说哪哪哪儿疼。子溪一通检查下来,大事儿没有,不过就是摔了磕了碰了,没有及时处理,导致乌青没有及时散去,擦了药,常按摩,不过两三天也大多都去了。

  哪知黎烨急了:“别,我觉得可疼了,真的,都疼到骨子里了,您瞧着是不是内脏受了伤?”宁姐儿噗嗤一笑,这货就是来讨借口来了。

  子溪也瞧出来了,起了身,丢给他两瓶药水:“自己拿着用,没有了就到桂香街后街的石记药铺去买。”这孩子,还不知得皮到什么时候,就没看他的身上不带伤的。

  宁姐儿也坐了下来,几个人就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置了小桌,又让翠儿上了些瓜果,闲聊起来。

  “你娘怎么的突然想起给你请武师了?”

  黎烨坐也没个坐相,一腿儿支在葡萄架下的石台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还拿了吃的往嘴里送。

  “我娘当我不知道她那点儿心思,不就是想让我投军,我才不要。累死人了,我听说北边儿的战每年都得打个一两回,死了多少人,我才不要去。”

  宁姐儿竟不知他倒晓得这些,却也不好开口说什么这世道男人要有出路必只两条,一条念书一条入军。念书他是不成的,大字儿不识两个,也没那个耐心坐下来读,可宁姐儿瞧着让他入军却是成的,只是这路是拿命换。

  “可你也不能一辈子这样浑玩的。”

  黎烨不说话了,不住往嘴里扔东西吃。子溪瞧着两个孩子说话,也没个甚正经的,他且还有事要忙,便家去。等子溪走了,宁姐儿才道:“琅哥哥自是习得一手好字读得一脑袋的好书,你呢?可不被他比下去了?”这话原是想激一激黎烨。

  没想黎烨却是半点儿不为所动:“你当他乐意?前儿他走时你也没去送他,我去了,我瞧着他也是逼不得已。”

  “便真是逼不得已,他还是接受了,为什么?”宁姐儿瞧着黎烨,原只当这两个是一起长大一起玩乐的小伙伴,如今却不得不再想想。

  黎烨瞧着宁姐儿认真的样子,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是恼他的,可我却觉得他做的是对的。我是个女儿,所有事务尽由父母做主,可你们不一样,又不是那没本事只知躲父母身后乘凉的懦弱之人,将来自然是要顶门立户,是与不是?”

  黎烨放下了脚,也不吃东西了,瞧了宁姐儿半天:“所以,你倒是同意我娘的做法?”

  宁姐儿摸不准黎烨是个什么想法,只道:“我每天都得写五个大字儿,石爷爷今儿又拿了一本书来,让我半月之内给背出来。二少爷当年更惨,每天都得学习四个时辰,完了还得在药房磨药,直到掌灯才会停下。你知他家是世家,二少爷也得往死了学,他管这叫立身之本。”

  黎烨软了下去,像是在想什么。过得一会儿,拿起桌上的果子往嘴里一扔,笑道:“明儿我给我娘说与你一道识字儿,学字儿习武两不误。”

  宁姐儿咧嘴一笑,没想到黎烨这么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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