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 乱世华族梦 > 进入内廷

进入内廷


  闯入院中的内侍和女官都凶神恶煞。好似活阎王一般。小内侍三下五除二。就将宫婢们如赶鸡一般全都赶到了院中。女孩子们惶恐不安地挤作一堆。大气都不敢出。丹菲搂着八娘站在角落里。冷眼看着。

  黄女史得到消息。匆匆赶來。气急败坏道:“孙女史。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姓孙的女史拦下她。道:“宫中有贵人失了宝物。特让内侍们來搜查。”

  黄女史嗤道:“我院中的宫婢。平日不是洗衣就是倒恭桶。连掖庭都沒出过。如何去宫中行窃。”

  “即便不行窃。也保不了和贼人沟通。帮着窝藏赃物。”

  黄女史气极。也明白过來院中不知道哪个宫婢得罪了贵人。人家要寻个借口來整治她呢。黄女史自己也不过是个沒品级的小女官。管不了事。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内侍如豺狼一般冲进了屋中。里面顿时响起翻箱倒柜之声。

  宫婢们听得瑟瑟发抖。人人面色发白。恐慌不安。

  过了半晌。内侍们从屋中退了出來。一个内侍与那孙女史附耳说了几句。

  “沒找到。”孙女史皱眉。忽然伸手指向院中的这群宫婢。道:“你们。挨个过來搜身。”

  众人一惊。不待她们反应过來。两个训练有素的高壮宫婢就冲了过來。就近抓着一个宫婢拖进了屋里去。

  “不是我。”那宫婢吓得直叫。随即就被孙女史甩了两个耳光。

  “不让搜身。就当你偷了东西。”

  “我沒有。”宫婢惊呼。只得被拉进屋里搜身。

  过了片刻。她才红着脸抹泪出來。却是松了口气。逃过一劫的样子。

  女孩子们见了她的教训。都不敢再哭闹。挨个乖乖地进去被搜身。轮到丹菲的时候。她也同旁人一样温顺老实。进了屋后。低头顺眉。半个字都不说。

  “叫什么名字。”孙女史问道。

  丹菲答道:“回娘子的话。奴叫段宁江。”

  孙女史的两道目光立刻就如火炬一般。直直朝她照过來。这正印证了丹菲心中的猜测。今日之事。果真是有人针对自己。

  她不动声色。做出一副温顺怯懦的模样。女史叫她解衣就解衣。

  孙女史不但叫手下宫婢把她衣服搜了一遍。还把她的发髻也拆了。全身从上到下都搜了个彻底。丹菲心里其实也又恼又羞。气红了脸。只好一个劲把头低着。做害羞状。

  孙女史忙活了半晌。一无所后。也气得满脸通红。明明说好了会在这个段宁江的床铺里搜出那块玉。却是连枕头被子都拆开了依旧什么都沒找到。莫非那人沒有将东西放好。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孙女史气不打一处來。又无理由留下丹菲。只好挥手将她赶走了。

  等到把所有宫婢都搜过一圈后。传说中的那个宝物依旧沒有找到。

  黄女士冷笑道:“既然我们这里沒有。孙女史不妨去别的院子悄悄。眼看天色暗了。就要关闭宫门了。你还得回去向贵人交差不是。”

  孙女史气得甩袖子。越过人群狠狠瞪了丹菲一眼。带着手下宫婢和内侍怒气冲冲地走了。

  丹菲从始至终都沒抬头。听到她们远去的脚步声。才松了口气。这时她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手掌里也被指甲掐出四个深深的印记。

  说不惶恐也是骗人的。崔景钰当初提醒她的话。她口头不屑。其实也是听进了心里的。皇宫中的贵人皆是权力滔天之辈。她又是掖庭中最卑微的粗使宫婢。任上面的人随便动动手指。就可以把她当蚂蚁一样摁死。

  今日她是逃过一劫。也是因为对方太笨。藏起來的东西被她发现了。若她们下次吸取教训。翻东西的时候硬塞点什么珠宝说是她偷的。她也一点辩解之法都沒有。

  “今日之事。不得妄议。『雅*文*言*情*首*发』”黄女史道。“我也不知你们中谁得罪了贵人。我也不想知道。将來若有什么不测。也不用來求我救你们。我也救不了。好了。都散了吧。”

  说罢。长叹一声离去。

  丹菲带着八娘回屋。眼角扫见朱娘子正失魂落魄地呆站在原地。似乎察觉到丹菲的目光。朱娘子受惊般望了过來。随后逃似的奔进了她所住的西厢房中。

  丹菲她们屋里自然也是遍地狼藉。如同进了贼一般。被褥衣物更是被翻得到处都是。许多人的枕头都被划烂开來。女孩子们总有些私房和钗环。也丢失了不少。众人怨声载道。气得直哭。可又无可奈何。只好寻來针线缝补。

  “也不知丢了什么东西。居然想到來我们这些粗使宫婢处寻找。”八娘抱怨着。“若真丢了东西。不该是身边人嫌疑最大吗。”

  “你沒听黄女史话里的意思。分明是上面有人故意栽赃呢。”杨六娘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行窃销赃可是重罪。按照宫规。可少不了要挨一顿板子呢。”

  丹菲的被褥枕头被划得最烂。显然那群人在她这里下了大力气。她一直忙到快熄灯。才把枕头勉强缝补好。此时屋中众人都已经睡下。丹菲取來马桶。装作要解手。转去屏风后。

  从屏风缝隙中留意了一下动静。丹菲才揭开了马桶盖子。她一手捏鼻子。一手捏着别在桶沿上的一根不起眼的灰色细绳。轻轻一提。一块白玉环就被拎了起來。

  白日里那些人翻箱倒柜。却果真沒有一人想到來检查一下马桶。丹菲此招押对了宝。

  丹菲随即拿草纸把白玉环包起來。塞进怀里。又拿了衣服水盆。去院角的澡房冲凉。她把自己连同那个玉环都洗了个干净。

  这块白玉质地温润无暇。雕刻着精美的喜上梅梢纹样。显然是女子配戴之物。喜鹊爪下有一个字。丹菲凭借着昏暗的烛光看了看。似乎是个“宁”字。

  丹菲拿着这块玉环。像是握着一块烫手山芋。院子就那么大。她不论把这玉佩藏哪里。都不够保险。万一被人发现。必然又要掀起一阵纠纷。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可是显然是位高权重之人。对方要再害她。总能寻着法子。沒有千年防贼的。她到时候还能如今天这般好运吗。

  丹菲握着玉佩。翻來覆去睡不着。想着处理方法。忽然头顶的瓦片一阵乱响。传來猫儿打架的嚎叫声音。

  屋中有几个宫婢被吵醒。翻了个身。嘴里嘟囔地骂着。丹菲望着黑漆漆的房梁。耳边听着猫儿撕打的响声。脑子里却是忽然一亮。

  彩釉茶盏摔在地上。跌了个粉碎。宫人都惊得瑟缩了一下。唯有尚宫娘子马氏面色从容。招來宫婢打扫。

  卫佳音扶着长宁的胳膊。则劝道:“公主息怒。休要为个贱婢伤了身子。”

  长宁公主望着跪在堂下的几个女官。气不打一处來。训斥道:“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养你们有何用。还不如也去净房倒夜桶算了。况且。你们搜不出东西。也不知道捏造点罪状。竟然就这么放过了她。枉费花了这么多心思。竟然连个水花都打不起。真是废物犹不如。”

  孙女史不住磕头。道:“公主息怒。奴婢们未得公主授意。不敢擅专。”

  长宁怒道:“枉费你们都是宫中老人。浸淫权术多年。连个栽赃的手法都玩不转。”

  孙女史忙道:“奴原是打算冲进屋里将她抓个现行的。哪里想到我们一进院子。她就跑出來了。那东西也不知道被她藏在了何处……”

  “废物。”长宁怒骂。“生生叫你们打草惊蛇了。”

  孙女史等人纷纷磕头。

  这时殿外有女史道:“公主。下头人寻着那块玉环。送了过來了。”

  长宁一愣。“在何处寻得的。”

  女史面露尴尬。道:“竟然是被一只猫儿叼了去。教巡逻的侍卫看到了。花了番功夫才把猫儿捉住的。玉环还叫猫儿跌坏了一个角呢。”

  众人听得。啼笑皆非。面面相觑。长宁看着女史奉上來的玉环。额角胀痛。紧握起了拳头。俏丽的面孔已是沉如玄坛。

  “好个段宁江。这一手玩得还真漂亮。”

  马尚宫劝道:“公主若想整治一个洗衣所的宫婢。何须耍这么多手段。就叫下人寻她一个小错处。打一顿就行了。”

  长宁不屑哼道:“便是打死她。也不过我一时高兴。我却不愿看她死得痛快。钝刀子杀人。活着受折磨。才能解我心头之恨。更何况阿娘叮嘱过。阿爹在看着呢。弄死了她容易。回头辩说起來也麻烦。”

  马尚宫道:“公主要整治她。无非也是因着崔四郎。可若让崔四郎知道了。怕是更不喜。”

  “那要如何办。”长宁焦躁道。

  卫佳音出谋划策道:“公主要想整治这段娘子。又想做得漂亮。还不容易。只需要将她调來身边使唤。每日挑她一两个小错处惩罚一番。就能教她日日寝食难安。活得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外人看來。却道公主为着崔四郎。格外关照她表妹。反而还要夸您慈悲宽厚呢。”

  马尚宫听了。忍不住皱眉瞅了卫佳音一眼。道:“卫女郎休要再怂恿公主了。”

  “她说得对。”长宁却和卫佳音颇有几分臭味相投。当即喜笑颜开。“放她在掖庭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动起來也不方便。若是放在我宫中。大门一关。她便是叫破嗓子都无人知道。”

  马尚宫更加不悦。对卫佳音道:“听闻卫女郎和这段娘子还是自幼相识的好友呢。怎么……”

  卫佳音哼道:“尚宫糊涂了。她如今可是罪臣之女。贱籍之人。况且谁说自幼相识之人。就定是好友。我同她不过点头之交罢了。”

  长宁深以为然。道:“就按照音娘说的办。她不是还有母亲弟妹也在掖庭吗。亲人捏在我手中。不怕她不从。”

  马尚宫见长宁心意已定。不好再说什么。只等卫佳音走后。长宁午睡。她这才悄悄离开了仙居殿。去见了韦皇后。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韦后听。

  又道:“公主贵为金枝玉叶。即便整治个宫婢也无可厚非。但是这卫女郎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竟是拿些花言巧语引得公主往邪路上走。奴是怕公主太过信任她。将來怕犯下什么错。”

  韦皇后揉了揉眉心。道:“都是我将长宁惯坏了。她若像安乐一样。把主意都用在朝堂上也好。却是整日只知儿女情长。被那崔四郎弄得神魂颠倒的。她要整那个段娘子。就随她去吧。你只看着别让她玩过火就行。至于卫家那小妮子……”

  韦皇后一声冷笑。“她那点招数。还不够我填眼的呢。真是把皇宫天家想得太简单了。竟然想把公主太子玩弄于股掌。且随她去。看她如何玩火**。”

  马尚宫得了皇后授意。回了仙居殿。下令将段宁江调上來做个侍奉茶水的宫婢。

  丹菲解决了玉环之事后。睡了一个安慰的觉。次日起來。照旧去洗衣所干活。王女史又叫上她一同送净衣。她便顺路去了内侍所一趟。

  负责替崔景钰传话的那个小内侍名叫大海。一见了丹菲便道:“娘子。昨日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你消息倒灵通。”丹菲惊讶。

  “掖庭里人多口杂。消息其实传得极快的。昨日闹得那么大。又只搜了你们的院子。类似的事以前时不时也闹一场。大家心里都明白的。娘子无需吩咐。我都会传话给崔郎知道的。就是见娘子沒事。我也好对崔郎有个交代。”

  丹菲笑道:“这么机灵。难怪他信任你。”

  正说笑着。忽然见杨六娘和一个宫婢结伴寻了过來。见到丹菲。杨六娘上气不接下气地唤道:“五娘。你快回院中一趟。尚宫局來人了。”

  丹菲和大海俱是一怔。

  “尚宫局來寻我做什么。”

  杨六娘喘了几口气。道:“來的是个司簿下面的女史。说是带着旨意來的。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快回去吧。”

  丹菲朝大海使了个眼色。大海慎重地点了点头。丹菲告知了王女史一声。留下杨六娘继续帮着她送衣服。自己同那个宫婢匆匆返回院子。

  院中的其他宫婢都去上工了。此刻只有黄女史带着两个宫婢。陪同着來提人的司簿所的女史们。丹菲一走进來。众人便唰唰地将数道目光投在了她身上。让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你就是段宁江。”女史打量了丹菲几眼。

  “正是奴婢。”丹菲屈膝行礼。

  女史道:“因有皇后慈悲。怜你素有孝名。特将你调去仙居殿当值。洒扫庭院。侍奉汤水。你且去收拾一下东西。今日就过去吧。”

  丹菲愣了愣。轻声道:“仙居殿是……”

  “是长宁公主居所。”女史道。“你以后就归了尚仪局。伺候公主起居。定要安分守己、勤劳细心。可知。”

  丹菲缓缓地朝着北方跪了下來。磕头道:“奴谢皇后隆恩。谢公主隆恩。”

  袖子下的手。却是慢慢得握成了拳。

  长宁公主。

  玉环上的那个宁字……她昨日怎么沒想到。也是。谁能想到她堂堂一个公主。会來寻一个小宫婢的麻烦。

  待到女史离去。丹菲还沒有从地上站起來。黄女史过來亲自把她扶起。拍了拍她膝上的灰尘。道:“你可算熬出头了。这在掖庭里。你这也是升得快的。公主跟前伺候的。就算是沒品级的女史。也比旁处高贵个几分。也许过不了多久。我见了你都要行礼了。”

  “娘子折煞我了。”丹菲苦笑。“高处不胜寒。风大雨大。我能熬几日还两说。只希望将來最差也能保命就好。”

  “你倒是个明白人。”黄女史叹气。“长宁公主就快嫁人了。你坚持熬一熬。沒准可以作为陪嫁女官出宫。总比留在掖庭的好。罢了。那边催得急。你快去收拾吧。”

  丹菲看了看天色。知道自己等不到和八娘道别了。只好又朝黄女史施礼。道:“待我走后。还有劳娘子多关照一下我妹子。她人小又浮躁。沒人劝导。怕她闯祸。”

  “我省得。”黄女史点头道。

  丹菲强笑了一下。进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由两个内侍陪同着。前往仙居殿。

  宫婢进出内廷。只能走侧方小门。然而这扇朱红色的宫门缓缓打开。展现在丹菲眼前的。是一个她无数次构想也无法描述的绚丽繁华的世界。

  繁花碧树之后。是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宫阙。巍峨的殿堂岿然屹立。俯视着天下苍生。后宫的宫殿和精美的亭台楼阁如宝石一般镶嵌在花团锦簇之中。太液池上烟波浩渺。蓬莱岛上的太液亭映着渐渐西斜的霞光。天鹅野鸭在水中莲间嬉戏。岸边青柳流翠。鸟语花香。远望去。就如人间仙境一般。

  丹菲忍不住嘲笑自己真是井底之蛙。当年如段府。便觉得段家后花园占地宽广。华美至极。现在看來。段家花园还不如大明宫的一角。

  举天下之力奉养之处。果真凝聚着世上最富贵美好的一切。而她这个山野猎户之女。竟然也能有一日站在这块土地上。同帝王后妃们呼吸着同一处空气。赏着同一处风景。

  若是父母在天有灵知道了。不知道心中会有何想。

  一列内廷宫婢迎面而來。丹菲退至一旁让路。这些宫婢都身穿轻薄罗绮。裙带当风。纱罗曵地。高鬟红妆。钗环叮当。宛如仙女一般。脚步轻盈地走过。

  丹菲的目光追随她们而去。目光向上。望见了东宫。忽觉得遥远了许多。似乎已经在云的另一端。

  又行了一刻。经过了几处宫殿。内侍终于道:“前方就是仙居殿了。”

  只见一座精巧别致的宫殿座落于不远处。那便是长宁公主所居住的地方。

  进了仙居殿的宫院。内侍告退。一位女史过來给丹菲引路。丹菲一步步走在汉白玉堆砌的台阶上。看着自己红褐色的布裙扫过洁白的台阶。站在殿门口等候传召时。她举目眺望。麟德殿恢宏壮丽的身影终于整个囊括入眼中。

  “公主传段氏觐见。”

  丹菲收敛心神。低着头随着宫婢走进了宫殿之中。

  殿中东侧。一位年轻的华服美人正坐在榻上。同一位年长的女官在下棋。丹菲朝那年轻女子跪下。磕头行礼。道:“奴婢段氏叩见公主。公主万福。”

  长宁手里捏着一枚青色玉棋。朝跪在下方的那个寒酸的身影露出快意的笑。

  “起來。抬起脸让我看看。”


  (https://www.bxwxbar.com/book/96686/4366573.html)


1秒记住笔下文学:www.bxwxbar.com。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xwxba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