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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良缘


  不待韦皇后开口。『雅*文*言*情*首*发』长宁就跳出來维护心上人。道:“明明是太子胡乱砍人。真沒体统。四郎阻止的好。”

  泰平也微微笑道:“景钰。你做得对。”

  “多管闲事。”太子怒道。“母亲。将这贱婢赐予儿。让儿來处置。”

  长宁大怒。“我的宫婢。你休想动手。”

  “她打了阿音。她就该死。”

  “住口。”韦皇后勃然大怒。“还不快把太子扶下去。送回东宫。”

  几个孔武有力的内侍急忙把太子架了起來。匆匆拉出殿去。太子犹自不甘心地嚷嚷。声音逐渐远去。

  韦皇后长长松了口气。恢复了端庄仪态。才温和道:“崔郎快起來吧。多亏了你出手及时。不然这事又要闹得无法收拾了。”

  就算要打杀宫婢。也该私下处置。当着这么多命妇的面动刀砍人。这是太子还是土匪。

  崔景钰谢了恩。起身之际。目光无意般从跪在旁边的丹菲的脸上扫过。

  针扎般麻麻的感觉泛开。丹菲只觉得像是饮了一杯酸甜爽口的梅子茶一般。堵塞在胸口的一团郁结瞬间就被压制了下去。连呼吸都畅快了许多。

  拜太子一闹。韦皇后对丹菲的厌弃一股脑转移到了卫家人身上。她阴阳怪气地朝卫氏母女一笑。道:“卫家二娘口才定是极好的。太子平素最温和敦厚之人。都能别你三言两语说动得拔刀砍人。若是生做男儿。倒可去当个御史。做个名垂千古的铮铮谏臣。辅佐帝王开创盛世呢。”

  这话可不是夸奖。就差明说卫佳音谣言蛊惑太子了。卫夫人满头大汗。赶紧带着两个女儿跪了下來。卫佳音还想申辩。被姐姐狠狠拧了一把。她只好委委屈屈地抹眼泪。

  可惜韦皇后不是太子。不会惜香怜玉。她越看卫佳音这一副狐媚作态。就越发厌恶。只当着众命妇的面。也不好明着斥责。便道:“二娘既然受了伤。就随母亲回家歇息吧。”然后叫宫婢赏赐了卫佳音一些药材压惊。

  卫佳音吃了一肚子的气和惊吓。不情不愿地走了。临走前经过崔景钰身边。想到若他沒有出手阻拦。太子已经砍死了曹丹菲了。她后悔得紧。便忍不住狠狠瞪了崔景钰一眼。

  偏偏长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崔景钰。见卫佳音竟然朝他丢媚眼。顿时打翻了醋坛子。

  崔景钰背手而立。面色沉静如水。对这几道目光视若无睹。

  轮到处置罪魁祸首段氏宫婢时。韦皇后已经沒有什么兴致了。只挥手让长宁把她带下去自己处置。至于刘玉锦。无功无过。也让她舅母郭侯夫人给带下去了。

  长宁如今一腔怒火全朝着卫佳音而去。看着丹菲反而顺眼了几分。出了殿后。长宁随手拔下头上一支镶碧玺的华胜。赏赐给了丹菲。道:“今日你受冤屈了。我都知道。只是太子怕是记恨了你。日后你自己当心些。”

  丹菲也已经打定主意。以后沒事就不出仙居殿的院门。太子不至于闯进姐姐的宫殿里來打杀宫婢。

  马球赛还沒结束。韦皇后又起驾返回球场。泰平长公主和一干命妇也随之前往。长宁还想抓着崔景钰说几句话。却是被韦皇后拎走了。

  丹菲得了恩赐可以先回去休息。又因宫人在宫里不得独自行动。便同阿姿两人结伴回仙居殿。

  两人走到望仙台。正要走上太液池的游廊。阿姿忽然道:“遭了。我先前把一个银壶落在茶水室里了。还沒告知他人呢。万一待会儿她们遗漏了可麻烦。”

  丹菲道:“那我陪你回去。”

  阿姿笑道:“來回不过一刻的路。你回去要是撞见太子。他又要砍你怎么办。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

  阿姿匆匆走了。丹菲走上了游廊。坐在临湖那一面的栏椅上。倚栏眺望湖光山色。

  人们都集中在了梨园。太液池这边反而显得清幽安静。凉爽的秋风从湖面掠來。吹得残荷与莲蓬纷纷低腰。几只红嘴翠鸟欢快地鸣叫着。在菊花丛中跳跃。

  丹菲看着那饱满的莲蓬。心有些痒痒的。便跪在栏椅上。探出身子想去摘。指间就要碰到莲蓬之际。忽然一阵风來。把莲蓬吹偏了几分。丹菲还像再去抓。胳膊冷不丁被人住住。整个人被拽了回去。

  崔景钰握着女孩细瘦的胳膊。面色阴晴不定。眉头紧锁着。低声道:“当心落水。荷下淤泥深。反而不容易立足。”

  丹菲哦了一声。呆呆地望着崔景钰。刚被这人救了一命。她倒不好像以往一样摆架子了。

  崔景钰顿了顿。这才松开了手。后退半步。同她拉开了距离。

  丹菲淡淡笑了一下:“方才多谢你。”

  崔景钰沉默了片刻。道:“你太冒险了。”

  丹菲撇了撇嘴。有些气愤。“她辱骂段刺史和段家大郎。”

  崔景钰眉头锁得更紧。

  “她若是辱骂我。我还可以忍。她却不能辱骂这两位。段家父子为国捐躯。死后还蒙不白之冤。我既然顶着段氏女的名头。就不能见先人名声受辱。尤其是段义云。还于她有救命之恩呢。这女人是非不分、冷酷自私。我揍她已是客气。”

  崔景钰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丹菲。女孩洁白细腻的面颊上印着一个通红的五指印。双眼被泪水浸过。眸子黑亮如润在泉水中的墨玉。里面那种在方才打动了贵妇们的彷徨与无措却是无迹可寻。取而代之的则是如火焰般燃烧着的怒意。和坚定不移的决心。

  在这个女孩瘦弱的身躯里。蕴藏着一个强大而火热的灵魂。有了这个支撑。她刚强却不失柔韧。不论地位尊荣还是卑微。她都安之若素。这才是华族风范中提倡的从容大气。是一个小女子的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

  崔景钰从未在其他女子身上见过这份坚毅的神采。他不禁为之有些目眩神疑。心情控制不住地起伏。女孩脸颊上那个掌印又是那么醒目。让他突然有种冲动想去摸一下。幸而手一动。便克制住了。

  丹菲完全沒察觉。还沉浸在愤慨之中。碎碎念着:“便是段宁江。当初也待她极好。逃跑的时候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她就这样报答段家的恩情。如此薄情寡恩、歹毒阴险之人。就不信她不会有报应。”

  崔景钰手握成拳。声音却是不自觉地放柔和了许多。道:“你不用担心了。她伤害不到你的。我会保护你。”

  可惜丹菲全然察觉不出这份柔情。还当崔景钰责备自己。叹气道:“你放心。我以后会避开她。不再和她起冲突了。毕竟我可以揍她。却不能揍太子不是。”

  崔景钰回想起卫佳音脸上的伤。嘴角不禁浮起浅笑。“沒想到你会真下手。”

  “那你以为如何。”丹菲得意地扬起嘴角。“我是猎户之女。不是什么名门闺秀。进山打猎凭的是身手。而不是口舌。我同她吵上一万句。她还不是照样想骂就骂。倒不如把她揍得满地找牙。还沒有哪个人不记打的。吃了疼。下次开口前就会三思了。”

  崔景钰眼里笑意更浓。“那你揍得可爽快。”

  丹菲扑哧一笑。“若不是想着伤太多了不好糊弄过去。她今日根本就沒法用双脚走着离开。”

  崔景钰终于破功。低头笑起來。又觉得不妥。咳了一声才收敛住。

  崔景钰这一笑。倒还真有几分冰雪消融、万物回春的惊艳。只可惜昙花一现。有恢复了一贯的老成持重的模样。

  丹菲微微失望。然后回想起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又有些感慨。叹道:“其实我当时也是怕的……太子拿刀砍我的那个时候。若是你当时沒出手。我怕不死也要丢一条胳膊。所以想來。今日我还是鲁莽了。本以为自己计算得万无一失。却沒把太子算进去。”

  崔景钰平心而论。道:“今日你确实是侥幸。我知道你进宫后受了不少委屈。总要寻个发泄的机会。只是以卵击石。得不偿失。日后不可再这样莽撞了。”

  “我省得。”丹菲目光朝崔景钰空落落的腰间扫了一眼。“只可惜你那块玉。”

  “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崔景钰淡淡带过。

  一个玉环。于他这样的贵族公子。确实不是什么稀罕物。

  丹菲微微侧头。莞尔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你投我以琼瑶。我将來还真不知拿什么报答你。”

  她这模样几分俏皮。又有种天真不自知妩媚。崔景钰心漏跳了一拍。涌上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克制住波动的情绪。道:“我救你不是为了要你报答的。”

  丹菲对这个答复有些不屑。摇了摇头。“沒有不求回报的付出。你只是沒想好找我要什么罢了。”

  崔景钰哂笑。也不想在这个问題上费口舌。这女孩吃过太多苦。所以戒心比常人都要重三分。不怪她把世人想得更加自私冷漠。

  丹菲带着浅笑。盯住了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我真看不透你。”

  “此话怎讲。”崔景钰扬眉。

  “你在这整个事件里。扮演着什么角色。”丹菲直言。“你明面上维护段家。其实另有所拥护之人。你费尽心思从我这里弄到那份东西。却又将它浪费掉。你看起來能力超群。无坚不摧。可是要救的一个都沒有保住。就在我对你绝望之际。你却又悄无声息地潜在了我的身旁。用你的方式尽量保护我。崔郎。我并不是无心之人。我记下你的好。但是我也很不解。你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崔景钰不禁自嘲一笑。“我远沒有你想象的那般强大。长安城里像我这样的权贵郎君数百名。各个都会长街纵马。袭荫出仕。我本可以像他们一样。一生富足悠闲、平安喜乐。但是人活一事。总该用自己的双手创建一番功业。在丹青之中留下一笔印迹。”

  “新科探花。倒是足以史中留名了。”

  崔景钰不以为意地摇了一下头。斟字酌句道。“段家之事。其实对我打击极大。我本以为凭自己之力。足可以将事情处置得圆滑利落。结果现实却如同巨石。将条条道路都堵死。我这才发现自己太过稚嫩单纯。上位者略动手脚。便可教人束手无策。”

  丹菲撇撇嘴。心里有些认同崔景钰的这番话。“人谁无少年。你自幼顺风顺水。沒受过坎坷。自然想得不够远。说一说。你这派肃穆高深。全都是装出來的。你也不过是个办事不牢的后生罢了。”

  崔景钰对这个总结张口结舌。虽然不甘承认。却还真的找不出话來反驳。

  他嘴里不承认。骨子的确是个清高自傲之人。毕竟自幼聪慧貌美。被众人捧在掌心长大。怎么能不自负。段家一事却是犹如当头一棒。打得他猛然清醒过來。

  人生前二十多年來建立的自信尽数毁灭。他守孝在家。不断反省自审。才借着金榜題名而重新拾取了信心。教训他都吸取了。那些错误。他便不会再犯。

  丹菲看崔景钰吃瘪。心下大喜。戏谑之意更浓。啧啧笑道:“难怪老人总道。做人莫要装腔作势。迟早都要被人扒出里子。不过崔郎你还好。至少这探花是你凭借自己本事得來的。。当然也是你爹娘把你生得好。你人也不笨。将來官途一定顺遂。少年失意就如过眼云烟。”

  崔景钰啼笑皆非。咳了声道:“承你吉言了。”

  丹菲忽然拿亮晶晶的眼睛盯住他。好奇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个赝品这么好。”

  崔景钰有点不敢同她直视。生怕她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尽管他自己都不明白那心思是什么。他把目光投向了太液池。低声道:“你如今还有什么是我能算计的。”

  “说的也是。”丹菲苦笑。“连卫佳音都讥讽我越混越不堪呢。”

  “只是暂时。”崔景钰转过投來。目光温柔而坚定。“你会离开这里的。你会展翅高飞。傲视所有的曾经蔑视、欺辱过你的人。”

  丹菲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犹如鸦翅一样扇动。崔景钰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拂过一般。痒痒的一阵发麻。

  远处传來号角声。崔景钰朝梨园望了一眼。道:“我该回去了。太子犯了错不下场。我要代替他赛一场球。”

  “那你快去吧。”丹菲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崔景钰深深凝视她。道:“下次相见还不知道何时。你多保重。我在宫里的人自会來寻你的。”

  丹菲想讥讽几句他胆大包天。敢在皇宫里安插探子。但是崔景钰那柔软的眼神叫她浑身不自在。话到了嘴边沒说出來。

  崔景钰走了两步。回过身來。扬手朝她丢來一样东西。丹菲敏捷接住。发现是一个鸡蛋大的黄铜盒子。

  “上好的伤药。擦了不会留疤。你回去就把肩上的伤口处理一下。脸上也可以抹些。”

  丹菲把盒子放在鼻下。闻到一股草药的清香。崔景钰不说。她都快忘记肩上那道细伤。从小到大。她也不知道受过多少伤。这点小口子。她完全沒放在心上。

  抬起头來时。崔景钰已经走得很远。背影挺拔修长。真如玉树琼枝。风吹树叶。那抹墨青色的身影就被绿树掩去。像是融入了秋色之中。

  丹菲握着小铜盒。怔怔地站了良久。直到阿姿寻过來。她才回过神。

  崔景钰顶替太子再度上了场。女郎们见又能见到崔郎英姿。惊喜万分。场面霎时又热闹了起來。

  球赛开场。赛事激烈。圣上和韦皇后却是被太子搅得无心看球。

  太子送走了卫佳音。随即奔到父母跟前。磕头求道:“请爹娘为音娘做主。严惩那个刁奴。”

  “荒唐。”圣上叱道。“你要为个女子闹到何时。”

  太子道:“那求阿爹立音娘为太子妃吧。”

  韦皇后气得差点砸了茶盏。骂道:“你真是被那个小妖妇迷了心窍。不说她诡计多端、心术不正。单说今日。她这么一闹。丢尽了她自己的脸。我们皇家可不想要个跌过恭房的儿媳。你是想跟着她一起遗臭千年吗。”

  太子脸一红。道:“她也是失足……”

  韦皇后道:“你丢得起这个脸。我和你阿爹丢不起。你但凡有点孝心。就不该忤逆父母。瞧她今日的样子。哪里有半分端庄淑雅。娶妻当娶贤。就冲这点。卫氏就不配那顶凤冠。”

  太子眼圈一红。一个劲磕头。哭道:“儿长这么大。就喜欢她一个女子。阿娘要是不同意。儿做这个太子还有什么意思。”

  韦皇后气得头晕。话都说不出來。圣上随手捡了个果子朝儿子扔过去。骂道:“我的儿子不止你一个。你不做太子。自有你别的兄弟來做。”

  这话就说得重了。韦皇后忙道:“大家息怒。太子年纪小呢。”

  “都快十七了。就要成婚。还这么不懂事。”

  韦皇后怕父子两人吵下去解不开。干脆快刀斩乱麻。对太子道:“太子妃她是不用想了。既然你这么喜欢她。就给她做个侧室吧。你要再闹。她连个侧室也做不了。”

  太子犹豫。卫佳音也是二品中书令之孙女。当初参选也是冲着太子妃位而來的。重臣嫡女。若是不做正妻。那还不如嫁别的公侯。所以就算他愿意。韦家也不见得愿意送女儿來做侧室。

  太子还想争辩几句。可怕更加激怒韦皇后。只好忍下。心道自己将來登基。封了她做贵妃。立她儿子做太子。此时做不做太子妃有什么区别。

  这边赛场上你來我往地争夺一番。最后崔景钰以一球险胜。

  圣上笑道:“崔郎今日又赢一局。出尽了风头。朕都不知赏你什么的好了。”

  韦皇后便想把方才被打断的赐婚继续下去。笑道:“崔探花金榜題名。少年得意。却是缺了个红袖添香。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呀。大家不如给探花郎赐个新妇呀。”

  此话一出。全场人都竖起了耳朵。想听下文。

  按照韦皇后的打算。就等圣上问出哪家女儿时。便把长宁推出來。不料圣上张口就问:“崔郎觉得如何。”

  崔景钰抱拳。声音清朗道:“臣也正想请圣人为臣指婚。”

  他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满场哗然。无数道目光都集中在了长宁身上。

  长宁喜不自禁。一脸急切地盯住了崔景钰。

  圣人也惊讶道:“崔郎可有意中人。”

  崔景钰却道:“此事由臣來说有些不妥。还请家母出面。”

  崔夫人看了老半天的戏。终于被请到了帝后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她优雅从容地行了礼。道:“家中私事。倒是教圣上和皇后见笑了。因着快出孝了。妾同夫君前些日子里商议给四郎议亲。看中了孔公家的三娘。孔公及夫人也对这门婚事极满意。原本计划着等我们家出孝后就放定。今日四郎争气。能求得圣上赐婚的恩典。实属我们两家世代积攒的厚福呀。”

  说罢。带着儿子再度跪拜了下去。

  看台之上。被点了名的孔华珍则腼腆地低下了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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