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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后重逢


  上元节长宁扫兴而归。不久就到了她的出嫁之日。再不甘心。她也不得不穿上嫁衣。同卢修远成了亲。搬去了大明宫外的公主府。

  丹菲因为不是陪嫁宫人。并知道婚礼情形如何。不过长宁公主出嫁必然是仅次于太子大婚的盛事。显然会极尽奢豪铺张。

  阿姿陪嫁走了。这个女孩虽然往日喜欢打听丹菲的私事。可也给过丹菲不少关照和陪伴。如今她去了公主府。丹菲不免觉得有些孤单。

  长宁出嫁后。仙居殿中留下的宫人就重新分配过。丹菲早就被通知她将要被分去了张美人的殿中。

  张美人和王贤妃是同一批入的宫。都是地方小官之女。张美人并不受宠。生了个儿子都还只是美人位分。完全比不上只有一个女儿的贤妃。这位晋王今年十二岁。年纪尚小。还未开府。在宫中同母亲居住。

  伺候一个失宠的宫妃并不是一份肥差。不过丹菲觉得若要低调生存。跟着个不受宠的主人却是最明智的。安排她这份差使之人。想必也是报着这个想法。

  丹菲很快就收拾好了不多的随身物品。跟着女史离开了仙居殿。前往张美人居住的承香殿。

  张美人是个丰腴温和的妇人。颇有几分憨厚之气。在这遍地是人精的宫中是个异数。晋王似母。养得白白胖胖。是个整日乐呵呵的沒心沒肺的小胖子。他不受圣上重视。又不见的多机敏聪慧。韦皇后也懒得提防他。张美人因见着太子那废物模样。怕儿子步兄长后尘。便专心督促儿子读书。偏偏晋王活泼好动。喜欢舞刀弄剑。整日都被张美人训斥责罚。

  张美人和气。晋王单纯。伺候这对母子可比伺候长宁一人都要轻松许多。丹菲很快就适应了承香殿中的生活。

  而日子一旦平静起來。便会过得飞快。一眨眼间。春天就已经到了。

  长宁苦等了月余。却沒有等來半点崔景钰后悔的消息。自己才后悔了。却是哭都來不及。听闻她和卢修远夫妻感情也很是冷淡。长宁不屑卢修远。卢修远也只把她当作金像供起來。自己闭门读书。

  而不论长宁再怎么诅咒孔华珍。崔孔两家的婚事还是如约举行。

  这场婚事低调却庄重华贵。新娘的十里红妆和新郎的俊美儒雅。都做了长安人很长一段时间内的谈资。

  婚后。崔景钰和孔华珍相敬如宾。人人称道。随后。崔景钰带着新婚妻子启程赴任。离开了长安。

  崔景钰走后。春雨悄无声息地降临了。空气湿润。树叶冒出嫩绿的新芽。先是早春的樱花。之后是梨花、杏花、海棠、桃花……大明宫霎时回春。陷入了花的海洋之中。

  高庆公主和惠阳公主相继出嫁。而北地。张龄玉将军旗下几员大将率兵深入草原攻打瓦茨王庭。『雅*文*言*情*首*发』打头阵的。就是宁远将军文默。

  得到消息那日。丹菲在夜里悄悄地朝着北方叩拜祈祷。春雨沙沙声中。她似乎听到了崔景钰离京远去的车轮声。听到了北地金戈相击的厮杀生。这些声音交替出现。让她不得安眠。

  丹菲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起來。这让她自己很不习惯。她一贯是最爽利洒脱。最沒心沒肺的一个人才对。

  到底是什么。给她心上添加了沉沉的负担。

  而今年注定了是多灾多难的一年。先是春季入夏的时候洪涝成灾。南方多处地方受灾严重。北方却是遇上了二十年难见的大旱。到了秋天。南方补种稻子还未成熟。北方则闹起了蝗灾。

  不过宫中依旧一派富足祥和的景象。千里外的百姓挨饿。与这些贵人们毫不相关。唯独丹菲听到那些个地名时。不禁有些担忧不安。

  因为其中一个闹蝗灾之地。似乎就是崔景钰担任县令的地方。

  崔景钰那个琼枝玉树一般的矜贵公子。做个县令管理民生就已教人想象不能。更沒法设想他如何处理蝗灾。

  后來丹菲才知道。崔景钰这县令面临的困难还不止这一处。

  广安县位于三省交接之处。商贸发达。但是交通便利之处也有利有弊。广安各个势力盘踞。水陆两处都各有帮派。时常有摩擦冲突。且不服官员管教。地方和周边官吏多是韦氏一党。贪婪昏庸。明面上恭敬有加。实际却是瞧不起这新來的玉面县令。崔景钰去的头半年。权利都被架空。满腔抱负根本无施展的余地。

  不过崔景钰到底是崔家精心培养出來的嫡子。又受过泰平长公主多年**。虽然面上一派清雅斯文。泰平那传承自武皇后的强硬手腕和狠辣作派。他也都学了个融会贯通。

  等摸熟了广安各地情况后。崔景钰就不动声色的展开了清扫。他挑拨离间。借力打力。一点一点地扳倒那些架空他的势力。蚕食着原本属于自己的权利。等又过了半年。到那些官吏惊觉自己中了套时。崔景钰已经将半个广安收在囊中。

  剩下的。就是那些各路江湖帮派还待镇压收安。而崔景钰忽而收敛了锋芒。开始耐心等待下一个契机。

  就在这期间。东宫传來了喜讯:太子妃顺利分娩。生下了一个女儿。而与此同时。卫佳音的肚子也终于有了动静。诊断出怀孕已经月余了。

  卫佳音有孕一事。对于丹菲來说。可喜可忧。喜的是卫佳音要忙着安胎生产固宠。至少一年内都不会有功夫來找她寻仇。忧的是万一她生了个儿子。有了靠山。那必定会來找她寻仇。

  所以丹菲一边祈祷着卫佳音生个女儿。一边盘算着自己怎么才能早日出宫。

  如今八娘也已经不在染织坊。而是调到了尚仪局的司籍所里。做了一个管理纸笔几案的宫婢。不但清闲安稳。每日还可以跟着几位有学识的女史念书。半年下來。她在染织坊里学上的那些粗鄙的坏习惯都纠正了过來。人也长高了许多。

  而七郎也突然从教坊被调去了太学。做了一名书童。这孩子吃过苦。知道机会來之不易。会旁听夫子讲课。功课大有长进。姚氏则从教坊调到尚寝局。在司苑手下做活。照顾瓜果蔬菜。

  丹菲自己则深得张美人母子信任。年前就升做了女史。后來又办事得力。升为了从九品的女掌。丹菲通读史书。便专门负责督促晋王读书。积威之下。晋王还有些敬畏她。

  丹菲一直不知道崔景钰所托的那个照顾他们母子的人是谁。不过显然此人手腕强硬有力。背景似乎比崔景钰还强大。才能把他们这样照顾得那么周到。毕竟崔景钰名声虽大。也不过是长安城中千百贵族子弟中的一员罢了。

  丹菲很难概括她对崔景钰的感觉。他们从认识开始就在对峙。斗智斗勇。她防备他却又情不自禁地信任他。甚至在身陷囹圄的时候。还会忍不住去依赖他。他们彼此欣赏。又彼此比对。相处时的气氛总有些微妙。

  丹菲觉得他们更像是个棋逢对手的竞争者。如果她是一个男儿。或许他们两人会成为很好的知己也不一定。

  到了秋末。蝗灾终于平息下去。但是好几个县颗粒无收。崔景钰所在的广安情况略好些。至少开仓放粮后。百姓们还能勉强熬过明年春天。

  那些受灾严重的县却沒这么乐观。到了來年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饥民们就纷纷离家流窜乞讨。

  流民所过之地。总免不了引起当地一番混乱。就在这波流民路过随县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和当地人起了冲突。发生了武斗。死伤无数。其中不少妇孺。县令下令镇压闹事流民。还处死了不少人。引得流民激愤。竟然有半数以上的青壮年就此落草为寇。做了土匪。

  这消息传回长安。圣上大怒。偏偏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县令是韦氏一派的人。圣上把韦皇后也一番埋怨。韦皇后干脆求圣上派太子去剿匪。一边将功补过。一边也帮太子立威。

  太子如今满了十八岁。东宫里又添了两名承徽。一名昭训。包括良媛卫佳音在内。有三个姬妾都有了身孕。他在后宅里的威风已得到证明。就只差在朝堂上建功立业了。于是太子被母亲从温柔乡里拽了出來。带上一大群军师侍卫和奴仆。领着精兵南下剿匪。

  而圣上忽然发了话。说既然太子出门剿匪。那也顺便带着几个弟弟一同去历练一番。于是几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皇子被圣上点了出來。与太子一道出发。年满十三岁的晋王就在其中。

  张美人自然不放心年幼的儿子出远门。百般叮嘱他届时不可冒进。不可抢太子风头。宁肯无功。也要保住自身安全。最后张美人让晋王母乳和两个乳兄陪同一起前去。又考虑了一下。把丹菲也点上。她知道丹菲骑射上也不错。又远比那些深宫奴仆有见识。而且晋王也敬畏她。服她管教。

  丹菲并沒有说不的权利。再说她也不会放过这大好的离开皇宫的机会。她匆匆和母亲弟妹道别。在春末渐渐炽热的阳光下。同晋王乳母同乘一辆马车。走出了大明宫的宫门。

  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长安城。先是到了洛阳。稍事休息了一日。再向西南出发。朝匪患之地开进。

  太子虽然领军。可是韦皇后点了韦亨监军。说是监军。其实届时太子不过在军中充个样子。真正领兵的还是韦亨。将來只需将功名记在太子头上便可。

  这份差使韦亨做得极不情愿。无奈他那父亲高安郡王给韦家惹出一个天大的篓子。韦皇后帮忙遮掩。他们家自然欠了皇后一个怎么还都还不完的人情。

  偏偏高安郡王沉迷于声色。又在战乱中受了惊吓。身体每况愈下。眼看活不了多久。到时世子即位。他们就要分家。世子为人古板正直。一直对韦后有些怨辞。将來怕不会再那么听话。韦亨总要为自己多做打算。效忠韦后是唯一一条路。

  丹菲知道韦亨的身份。虽然不清楚他在段家一事中起到什么作用。但能确定他不是好人。于是私下沒少诅咒他。韦亨倒是留意到了丹菲。晋王身边几个宫婢。出行皆带着帷帽。女孩子们大都丰润娇小。符合时下的审美。唯独丹菲身段匀称修长。行动如风般爽利。都不大像个女子。

  于是军中便有人说笑。说这个女官是男扮女装。又私下打赌她帷帽下的面容如何。丹菲略听到了些流言。不想给晋王招惹麻烦。之后行路时都同其他宫婢一道。整日闷在马车内。倒是晋王。沒了人督促他温书。反而乐得逍遥了几日。跟着侍卫骑马射猎。玩得不亦乐乎。

  众人说笑归说笑。这些宫婢女官可不比寻常人家奴婢。可不是他们能窥探亵玩的。丹菲她们一群宫婢一路上虽然辛苦。倒也平静。

  离了洛阳两三日后。沿途景象便渐渐荒凉萧索起來。春天播种下的麦苗已经长得有些高了。但是动乱后被摧毁的屋舍却沒有人去修补。村中家家门户紧闭。鲜少见到炊烟。只偶尔传來几声狗鸣。路人神色慌张警惕。见了军队。只知慌忙躲避。

  越往匪患之地走。景色便越荒凉。沿途甚至偶尔可见被洗掠过的商队和村舍。那些死者陈尸荒野。屋舍被焚烧。幸存的百姓悲痛且麻木地处理着后事。

  太子毫不意外地被这副景象吓住。不肯再前进了。韦亨在肚子里把他骂了个底朝天。却不得不听令。于是他们临时改道。决定先去最近的广安县稍事修整。再商议剿匪一事。

  丹菲一听广安这个地名。心就沒由來地紧了一紧。有些紧张不安。又有些期盼。

  队伍傍晚时分赶到广安。县外桥头上。县令已经带着官吏人马出來迎接。丹菲陪同在晋王身边。此刻忍不住探头望过去。就见一个身穿紫棠色官袍的年轻男子从马上利落跳下。地大步走來。步履稳健。通身干练精悍。却又不失儒雅风度。

  此时已黄昏。他又背着光。看不清容颜。丹菲觉得这人陌生得紧。可陌生之中。却又带着一股难言的熟悉。

  男子走到太子马前。拱手行礼。沉稳的声音响起:“臣广安县令崔景钰。见过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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