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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 84 章(一更)


“不瞒老爷说,  我那姐姐,也很喜欢玉儿,  去岁我月子里,不是送玉儿去陈家住了一个月吗?满月宴的时候,姐姐还同我夸玉儿呢,不单我姐姐喜欢,我姐姐的婆母也很喜欢玉儿,若是玉儿真许给蕴藉,绝对不会有人为难她。”宋雨婷笑着道。

        林如海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女儿会不招人喜欢,  但听宋雨婷这么说,  还是很高兴。

        “哪天你得空,  去陈家拜访的时候,可以探一下口风,  两个孩子年岁尚小,虽不必急着定下,但问问是无妨的。”

        两家提前通个气,以后也不会闹出什么尴尬的事情。

        宋雨婷应了声是,  “改日我去问问。”

        而这边,接到黛玉的陈蕴藉姐弟俩,  又转道去接梁家姑娘,  陈蕴藉没有跟她们一块儿坐马车,  而是骑马跟在一侧,充当一个护卫的角色。

        马车里黛玉和陈莹莹笑声连连,  陈蕴藉有些后悔今日没找个伴儿,  大姑妈家的谢表弟明明可以邀着一起来的,年龄相仿,也有话可聊。

        现在门都出了,  再去邀人就太迟了。

        到了梁家,他们没有进门,梁家姑娘戴着帷帽从家里出来,然后上了马车。

        陈蕴藉对此目不斜视,只想着快些到潭柘寺。

        这次没有长辈跟着,陈蕴藉也怕出什么意外,因此出门的时候多叫了些人保护。

        梁姑娘上马车之后,欢声笑语就没有了,陈蕴藉隐约只听到黛玉和堂姐在安慰梁姑娘。

        看来婚事受阻对梁姑娘这样性格的人,打击不小。

        梁姑娘也是个可怜人,陈蕴藉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她的困境,她不开心,连带他堂姐和黛玉也跟着忧心,陈蕴藉不由一叹。

        这可叫人如何是好啊。

        到了潭柘寺,三个姑娘都带着帷帽下马车,陈蕴藉带着一众护卫保护她们进寺中。

        她们进去上香的时候,只有丫鬟跟着,陈蕴藉没有跟着进去,只在殿外等着。

        等了没多久,就听到里面传出哭声,陈蕴藉眉头微蹙。

        她们这是去求签的,莫非真求了个下下签?

        陈蕴藉不由打了个寒颤,要命,林妹妹该不会怪到他头上吧?

        说人人到,三个姑娘出了大殿,隔着帷帽,陈蕴藉也看不清她们的神情。

        只听陈莹莹道,“梁姐姐有些不太舒服,我们去静室待一会儿,你去寺里逛一会儿吧,有事我会让月儿叫你的。”

        月儿是陈莹莹的贴身婢女。

        陈蕴藉看了看被堂姐和黛玉扶着的梁姑娘,心中了然,往后退了几步,“我知道了,我就呆在这附近,姐姐有事,尽管找我。”

        三个姑娘往后面的静室去了,陈蕴藉百般聊赖,只得在大殿周围闲逛。

        不想,竟在这里遇上了熟人。

        “韩兄?”

        韩修文一身青衫站在一片竹林下,独身一人,身边连个随侍的小厮都没有。

        听到有人喊,韩修文转过身,见到陈蕴藉,有些惊讶,“陈兄?”

        说是陈兄,但其实只是互相的尊称,陈蕴藉实际上要比韩修文小几岁。

        “韩兄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陈蕴藉难得遇上一个熟人,干脆上前多聊几句。

        韩修文看着竹林,沉默半响道,“我兄长当年最喜欢来这篇竹林画画。”

        陈蕴藉微微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韩修文的兄长韩博文离世已有十一年,死的时候,韩修文才七八岁,隔了这么多年,韩修文却依然还记得他的长兄,还会独身来这里缅怀他哥哥。

        他忽然间就有些难受,他堂姨如今嫁了人,日子过得安稳,但林如海终究不是她心悦之人。

        时过境迁,也不知道韩博文若是能再生,会不会后悔爱上他堂姨。

        “我没有责怪的意思。”韩修文看出陈蕴藉情绪不太好,笑了笑道。

        完全看不出当日怼那个卖身葬父的白莲花的刻薄。

        “我只是有些唏嘘而已。”陈蕴藉也笑了笑,道。

        韩修文看着陈蕴藉,“你堂姨如今,过的还好吗?”

        虽然听闻宋雨婷去岁生了一双麟儿,但许多内宅的夫人,嫁人生子之后,日子过得也是一潭死水没有波澜。

        陈蕴藉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大概,只能问我堂姨了。”

        他当年撮合这桩婚事,一则是堂姨年岁实在不小,再耽搁下去,宋家固然养得起,但这世道却会吃人,她堂姨已经到了不得不嫁人的年龄了,除非她出家去。

        可那样的情况下,出家岂非让谭家如了意?

        那韩博文不是白白死了吗?

        他不清楚堂姨对如今的生活是否满意,但想来,如果能嫁给韩博文,他堂姨绝不会嫁给林如海。

        林如海再好,终归不是命定之人。

        韩修文望着竹林,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温文尔雅的兄长,“其实,兄长临去前,也在担心宋姑,担心林夫人。怕她被谭家毁了终身,怕她再也不能遇到良人。”

        陈蕴藉怔了怔,抿抿唇,一时冲动没能忍住,“你兄长既然这般放不下,又为何会……”

        “为何会郁郁而终?”韩修文了然,将陈蕴藉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陈蕴藉垂下眼,“嗯。”

        “怎么说呢……”韩修文仰着头,眼眶微红,“宋家是江南世家豪族,家传底蕴,都非寻常人家可比,我家说好听了是书香之家,可同宋家怎么能比呢?”

        陈蕴藉哽住,他想说,宋家选婿从来不看这些。

        “我兄长在你堂姨面前,本就是有些自卑的,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那受人追捧的丹青,这也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我兄长的书房里,大半都是你堂姨的画像,他临终前,只留了一幅他最满意的,让我爹娘转交给你堂姨,其余的,都嘱咐了我爹娘烧给他。”

        韩修文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兄长向来与人为善,从不与人交恶,朋友之中,没有人会讨厌他,只有谭家,欺人太甚,他家死了儿子,原先许给他家的媳妇,就不能再嫁他人,只要求娶,就威逼胁迫,不肯便暗下毒手,我真的恨,可我如今奈何不了他们,但我未必一世都奈何不了他们。”

        陈蕴藉默然,他也有哥哥,对他很好的哥哥,代入一下,他都感觉心痛如绞,何谈已经失去了兄长的韩修文?

        “你问我,我兄长放不下,又为何会郁郁而终。”韩修文偏头看着竹林,“因为我兄长自觉已经给不了你堂姨幸福,他双手已废,再也拿不起画笔,不但拿不起画笔,他连科举之路都彻底断绝,一双手,就是他的一切,可他什么都没有了。纵使你堂姨不在意,可我兄长何等骄傲,他哪里愿意让你堂姨跟他一个废人受人奚落?”

        “前途尽毁,他选择了放手。”

        陈蕴藉眼眶也红了,“谭夫人当真是……该死。”

        韩修文冷笑,“你当谭家完全不知情吗?”

        陈蕴藉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谭夫人用的是谁的人?当然是谭家的人,她自己能有什么心腹能帮她把事情办的滴水不漏?

        “忠顺王府被你兄长扳倒,谭夫人也自食恶果,但我不会放过谭家,只要我活着,我永远都不能看着他们害死了我兄长,还高官厚禄,活得风风光光,子孙兴旺!”韩修文含恨道。

        陈蕴藉上前看着这篇竹林,仿佛也能看到那位未曾谋面的俊雅公子。

        “修文兄,你放心,会有这一天的,这一天,不会太远。”陈蕴藉道。

        韩修文微微一怔,“连我父母都劝我想开一些,你倒是支持我这些无稽之言。”

        “杀亲之仇,怎是无稽之言?”陈蕴藉正色道。

        若是有人害死了他兄长,还这样风风光光,高官厚禄,他肺都要气炸。

        韩修文擦了擦眼睛,“谢谢。”

        “相遇是缘,不如一起走走?”陈蕴藉也有些担心韩修文沉溺于仇恨之中,这并非好事。

        报仇他支持,但过于沉溺其中,也会影响到自己。

        韩修文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我可以叫你蕴藉吗?”

        “自然,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陈蕴藉笑道。

        朋友?韩修文自从兄长亡故,便整日的仇恨谭家,急切的想要学有所成,考上进士,入朝为官。

        但他越是急切,就越是考不中。

        他已经连续考了五年,还在童生班挣扎。

        自然,他也没什么朋友。

        提起朋友,他想起陈蕴藉和陆永元闹翻的事,他笑了笑,打趣道,“你就不怕我是第二个陆永元吗?”

        陈蕴藉已经有些日子没听过这个名字,他怔了怔,笑道,“修文兄说笑了,我相信你。”

        就韩家这样的家风,除非基因突变,否则养不出陆永元那种自私自利之人。

        “那我就交你这个朋友吧。”韩修文道。

        陈蕴藉与韩修文不算一见如故,但这次偶然遇上,却成为了朋友,也是缘分。

        两人在寺里闲逛,韩修文问起陈蕴藉来寺里做什么。

        这原也不是什么不可提的事。

        陈蕴藉将原因同韩修文说了,“方才在大殿里求签,许是求了根下下签,梁姑娘便有些承受不住打击,我姐姐已经同林姑娘陪她去静室休息了。”

        “此事我也略有耳闻,不过梁家又没有得罪人,许是因为去年灾情太严重,才耽搁了,梁姑娘年纪又不大,才刚及笄吧?何必这样急切将婚事定下?”韩修文疑惑的道。

        陈蕴藉道,“主要还是担心被陆家影响了吧。”

        “哪有这样的道理,陆家出事之前,不是就已经退婚了?”韩修文道。

        陈蕴藉叹气,“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反正就是没有人去求娶,这也没有人暗中挑事,你说奇怪不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啊,韩家弟弟这段自述,我带入着写,哭得停不下来。

        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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