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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母女


吃完饭,陆澄子照常练琴。

        算算日子,其实预赛的日期也没有多远了。

        毕竟要参赛,一直用弱音器也不是事儿,于是每次练习的时候,都有一两次是不用弱音器的,这就不可避免的吵到左邻右舍,不过七八点的时候大家估计都还没睡觉,除了1202的邻居过来一探究竟,也没人投诉她扰民,陆澄子就固定那个时间练习。

        贝老师跟她视频过两次,第一次给她揪出了很多问题,陆澄子一一记下来,按照老师给的要求去练,第二次还是在细节上有几处做得不好,但是比之前好多了。

        陆澄子向来不喜欢小提琴,为了让自己有动力练琴,她把目标放在奖金上,暗示自己卯足了劲儿练这个就是为了奖金罢,虽然很功利,但这是她跟这种乐器接触的唯一实际点理由。

        学钢琴的时候,她是真心喜欢那种清脆叮当的声响,但是后来白莹让她参加了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比赛,她对钢琴就再提不起热爱了。

        她以前也喜欢吉他,觉得这种乐器很自由,很酷,曾偷偷跟钢琴老师学过几天,后来因为手指头起泡被白莹发现了,专断的母亲直接把吉他划入“不学无术”那一档,吉他之路就这么被腰斩了。

        如今跟小提琴日日接触,陆澄子也试着静下心来接受这把陪伴了她许多年的乐器,发现自己讨厌它的理由,不过是因为当中有白莹的强势逼迫而已。

        她何必把情绪撒在无辜的乐器身上。

        有些事情,当真是越想越明晰。

        想起白天时林星野说的那番话,陆澄子低头笑了笑,细细摩沙着琴弦,指尖流淌的温柔悉数源于对少年的欣赏与好感。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陆澄子以为是宋清和,转而又觉得不太可能,宋清和每次都要和她讲很久,话费又贵,从来都是□□上拨语音通话。

        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竟是白莹。

        如今想起她,陆澄子已没那么紧张以及担心自己被她数落批评,但还是本能地心里发怵,毕竟每次她打电话都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妈。”她近乎平静地接起。

        “你的琴练得怎么样了?”白莹问,询问的语气非常严肃。

        “还行。”陆澄子说。

        下一秒她就发现,这个回答简直是在找死。

        “还行是什么意思?”白莹严肃的声音掺杂着怒火,“你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把这个比赛放在眼里?”

        陆澄子被这劈头盖脸的训斥整得有点懵,心中很快就升腾起委屈的愤懑——我怎么就敷衍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不明真相凭什么说我?

        尽管心中不满,陆澄子也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错了。”

        从小到大,只要她做了让白莹不满意的事,她都会拿这句话来搪塞,因为这句话就像胶水一样能让白莹把即将破口而出的训斥锁在嘴里,只是今天好像失效了。

        “你果然没有好好练琴!”白莹在那头怒气横生,恨不得穿过手机过来打她一顿——虽然白莹从来没有打过她,但陆澄子还是感受到了这可怕的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来,刚刚的愉快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莹就是有这么一种本事,无论多高兴的事情,只要她一掺和,都会扫兴。

        “好啊陆澄子,你去到那边果然开始堕落了,我不看着你,你就开始放飞自我了!”白莹咬牙切齿,“忍了这么久,终于开始露出本性了,是不是!”

        “……我没有。”

        这句辩解太单薄,在白莹的滔天怒火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她在那头又说了什么,陆澄子没听。她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路灯和行人——她让自己忙于这件事,从而暂时摆脱了白莹无休止的攻击。

        陆澄子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要是白莹在她眼前,她绝对不敢这样视她如无物。

        自从白莹离开这个家庭之后,她的反叛情绪越来越浓烈,仿佛趁着皇帝出去游历山水的时候,终于露出獠牙的乱臣贼子,恨不得把之前压在她身上的种种“不可以”和“必须”一股脑儿推翻。

        她向来恨极了那些限制她、禁锢她的要求和管制,只是因为惧怕白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一朝得自由,就再也不想做一只笼中鸟,更别说白莹已经重新组成了一个家庭,就算想把她抓回笼子里,也鞭长莫及。

        于是,她在这自由里,越来越反骨。

        差不多过了一分钟,陆澄子才把手机重新凑到耳边,只听白莹怒道:“你聋了吗!你爸呢?!”

        “他前阵子受伤了,”陆澄子说,“小腿骨折。”

        白莹在那边哽了一下,声音总算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但依旧喊着怒火:“他都不管你的吗?”

        “我不用他管,”陆澄子说,“我自己能管好自己。”

        “我会信你?”白莹冷笑,“你哪次不是趁我不在就放飞自我,你以为你那点小把戏能糊弄我吗?”

        “您信不信都无所谓,”陆澄子深呼吸,轻声道,“您已经放弃了抚养权,现在来质疑我训斥我有什么意思?”

        陆澄子说完这句话,莫名觉得委屈。

        既然不想要她,为什么还那么理直气壮地打电话来教训她。

        你有资格,但已经失去了立场,凭什么底气还那么足。

        她没有因为白莹放弃她而心生怨恨,对她而言,跟谁生活都是一样的,跟着陆青云反而会轻松一些。事实也证明,这两个多月是她过得最自在的一段时光,她从来不敢想自己也可以和同学去山上露营。马上就要成年了,很快她就会像陆南之一样自主地做出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决定,也许会碰壁,但终究是再也不需要人插手。

        白莹沉默良久,声音有些镇静得可怕:“所以你现在是在跟我赌气还是示威?”

        “示威谈不上,毕竟我的反抗都以失败告终,哪一次不是乖乖听从您的安排去上课去比赛。”陆澄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中特别平静,“就算我在赌气,您还管得着吗?”

        “……陆澄子!”白莹吼道,“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是谁教唆你的?!”

        陆澄子差点被“教唆”这个词逗笑了,白莹不会一直都把她当做没有脾气的乖孩子吧?

        “没人教唆,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她说,“您大概忘了,我也是有叛逆期的。”

        陆澄子以为自己终于硬气了一回,终于能够在白莹面前抬头挺胸,却忘记了姜还是老的辣,自己的妈妈总能将她小心翼翼筑起的胆气轰然挥倒。

        “叛逆?”白莹冷笑,“陆澄子,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叛逆?你的叛逆就是不知长幼尊卑,跟我说这些没有礼数的话吗?我养你这么多年,殚精竭虑费尽心血,你不知感恩就算了,连对母亲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你的叛逆也是最低级的叛逆。”

        陆澄子想笑,白莹果然还是白莹,总喜欢把一切东西分个三六九等。

        白莹咬牙道:“养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真恨不得回到刚怀上你的那一年把你打掉。”

        “……”陆澄子浑身一僵,脸色惨白。

        因为这一通电话,陆澄子整个周末的心情都是阴沉的。

        “你就当耳旁风好了,别放在心上。”宋清和安慰道,“你这么好一闺女,她不要是她的损失,我妈巴不得把你过户到我们家的户口本儿上呢。喜欢你的人这么多,少她一个也不少,别在意,啊。”

        陆澄子沉默良久:“……可她毕竟是我妈。”

        是给予她生命的人,是跟她血浓于水的人,对那些话她无法做到左耳进右耳出。

        若换成旁人,她才懒得理他们放屁。

        宋清和太了解她了,叹气道:“你这么难受,就是因为一开始对你妈的期待太高了,真的茜茜,你应该放低一点儿期待,不要奢求那么多,这样会好受些。”

        不得不说,宋清和虽然大大咧咧,有时候说话却是直取要点。一直以来,她会因为白莹的批评和指责而痛苦难受,也会因为一点点肯定就恨不得飘到天上去,反应那么大,根源在于她想要一个温柔宽容的慈母,而白莹从来都是严厉强势的虎妈,不管她多用心,白莹都以“你应该做得更好,可你没有达到”的失望眼神看着她,然后愈发严厉地鞭笞她加倍努力,就像一个罪恶的无底洞,贪婪地吸食她的汗水,丝毫不管她会不会累。

        “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妈除了身份上是你妈,物质上虽然从来没亏待过你,但是精神上可以说是虐待了。”宋清和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我就奇了怪了,哪个亲妈会对自己的闺女抱这么大的敌意的啊,精神攻击还带远程发射的,不知道恶语伤人六月寒吗,法律也没规定亲妈能这样啊……”

        宋清和在那边絮絮叨叨抱不平,陆澄子默默听着。这些抱怨其实都是她心中所想,只是从来没说出口过,如今听宋清和把这些控诉说出来,心中竟然好受了许多。

        她一边拿着手机,一边推着购物车,从货架上拿了一把面条。

        原本她想拿两把,但考虑到陆青云不适合天天跟她吃面条,便收回了手。

        “别管她说了什么,你自己做好自己,问心无愧就行。”宋清和说。

        “嗯。”陆澄子应了一声,情绪有点低。

        宋清和转移话题:“你在干嘛呢?”

        “在超市买东西。”陆澄子说,“家里的粮食快没了,出来添点儿。”

        “都买些什么?”

        “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陆澄子看着货架上不同名字的酱油,问她,“能不能帮我问问汤姨,生抽和老抽有什么区别?”

        “你怎么连这些也要操心……”宋清和愣了愣,忙道,“等一下啊,我问问我妈去。”

        那边传来拖鞋piapiapia的声响,不一会儿,陆澄子听到宋清和跟她妈妈模糊的对话。

        “我妈说,生抽是调色,老抽是调……”宋清和话还没说完,陆澄子就听到她妈妈大声吐槽:“老抽是调色,生抽是调味!传个话都能传错,要你何用!”

        “啊对对对,老抽调色,生抽调味,以她说的为准哈哈。”

        陆澄子哭笑不得,忍不住羡慕宋清和。

        “你现在做饭水平怎么样?有没有沙县小吃的水平?”

        “别提了,”陆澄子说,“也就汤能喝。”

        “不能吧?”宋清和震惊地说,“我不是教过你怎么煮面条吗?”

        “那是我自己在家的时候,”陆澄子说,“我爸他要养伤,哪儿能天天吃面条,这阵子都是从外面买。”

        “……你真没尝试过自己做给你爸吃?”宋清和问,“说不定你爸吃了你亲手做的饭,你们父女的关系会亲近点儿呢。”

        “我怕他吃了之后跟我断绝父女关系。”陆澄子叹气。

        宋清和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我真想剖开你的脑子看看是什么构造,明明这么聪明,却连做饭都不会,太丢学霸的脸了。”

        “我也想剖开你的脑子看看是什么构造,明明做饭那么好吃,却连一元一次方程都能解错。”陆澄子冷酷地说。

        “你竟敢嫌弃我!”宋清和拍桌怒道,“是不是在那边有别的狗了!竟敢这么对我!”

        陆澄子乐不可支,连忙顺毛,宋清和在那边哼哼唧唧了很久。

        “你的比赛是什么时候啊?”她问。

        “7月13号,很快了,到时候我比赛完就去找你。”陆澄子笑着说,“记得腾出空来。”

        “真的假的?”宋清和一喜,“我肯定得腾出空来啊,没假请假也要出来陪你,叫上欢欢她们一起,还有谢总,他要是知道你在那边还发奋用功肯定很欣慰……”

        她兴致勃勃,陆澄子却打断她:“不要告诉他们,我见你一个人就够了。”

        宋清和一愣:“为什么?”

        “……反正别告诉他们就对了。”陆澄子自己都有些茫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们。”

        “不是,”宋清和有点不明白,“就……像以前一样啊,你又不没做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儿。”

        陆澄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她离开了一个团体加入了另一个团体,对附中的归属感早就淡了,若再见到他们,自己不一定能融进去,不一定能接住他们的梗,徒增尴尬而已,不如不见。

        况且,她离开的时候那么狼狈。

        “反正别告诉别人。”

        “……好吧。”宋清和妥协,“那贺岚呢?”

        “我回头跟他说一声,见不见随他,说不定他到时候都考完试出去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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