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同性
陆青云静养了一段时间，在陆澄子尽心尽力的照料下，疼痛已经有所缓解，为了更好地促进骨骼恢复，医生建议适当补充维生素和钙。
缴费前，陆青云想给她钱，陆澄子说：“我卡里还有。”
“……你还有多少？”
“不知道，没查过。”陆澄子大致估算了一下，“大概还有一万多，加上我妈给的，差不多六万这样。”
陆青云有些惊讶：“你妈什么时候给你这么多钱？”
“刚搬来的时候，”陆澄子顿了顿，有些低落，“她说这是两年的抚养费，一次性给全了。”
陆青云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管：“她给你就好好收着，以后你上大学还要用。”
“嗯。”陆澄子应了一声，转而问，“爸，您还需要钱吗？”
“不要，”陆青云沉了脸色，“你也别把她的钱花在我身上，膈应。”
他一变脸，陆澄子就觉得害怕，小心翼翼地点头。
回家后，陆澄子正琢磨着今天吃什么好，陆青云却说：“不用折腾了，陈进买了饭过来和我们一起吃。”
“啊，”陆澄子一愣，“今天吗？”
“嗯。”
“他刚刚和您说的？”
“嗯。”
陆澄子也就不忙活了，虽然陈进来他们家吃饭还要自带食物不是待客之道，不过他和爸爸关系铁，他们之间不讲究这个。
陈进知道陆青云骨折的事情，买的食物也是富含蛋白质和钙以及维生素的那些，还特地给陆澄子买了蜜汁炖鸡腿。
“橙子又要上课又要照顾你爸，太辛苦了，得好好补一补。”陈进笑道，“这么好的闺女瘦成这样，我看着都心疼。”
“谢谢陈叔。”陆澄子笑笑。
两个男人聊着车子的事情，她安静地坐在旁边，一边吃饭一边听着。
撞坏了的车是陈进帮忙处理的，赔款的问题跟责任方和保险公司交涉了很久。
“保险公司那边赔了20万，我们这边自己掏了5万，最快25号修好，到时候我把车开过来给你。”
陆青云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陈进就说：“那五万记我账上，不用还，你要是想还也等以后再说，别想这事儿了啊，好好养伤才是最重要的。”
陆青云一时沉默，良久才说：“这阵子麻烦你了。”
“你跟我客气什么。”陈进笑得豪迈，“以前跌入泥潭的时候是你拉的我，现在我帮你也是理所应当的，别跟我讲这些。”
“车修好了就拿去卖了吧。”陆青云平静得有点小心翼翼，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陆澄子顿了顿，抬头看着他。
陈进腮帮子一顿，不可思议道：“卖了？为什么？”
“这么死贵的车一年下来的保养费要花不少，养不起。”陆青云淡淡地说，“卖掉还能换一笔钱稍微过得好一点。”
“那你不用车了？等你好了以后，可不得天天往外跑，没车不方便啊。”
“到时候买辆二手的，凑合开吧。”
“……行，我到时候找一下买家，保证卖个好价钱。”陈进扼腕叹息，“可惜了这么好的车……算了，反正以后还会买更好的。”
“嗯。”
陆澄子低头，默默嚼着嘴里的西兰花，不知怎么，竟尝出一种苦味。
黑板报的事情曾铨跟她说了，想来这是她转到三中以后为班级做的第一件事，不好拒绝，陆澄子就答应了下来。
也就写几个字而已。
放学后，林星野把她的书包拿上来，顺便告诉她调座位的事情：“咱俩还是坐在一起，位置平移到你右边，书我都帮你搬好了，明天上学可别坐错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仿佛他们还是同桌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知道了。”陆澄子说。
“黑板报的事情我今晚琢磨一下怎么设计，明天跟你细说。”林星野挥挥手，哪怕心里其实想和她多聊一会儿，却还是说，“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等一下，”陆澄子叫住他，“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陆澄子说：“我今天收到通知，小提琴选拔赛过了。”
“真的？”林星野面色一喜，“那就是进了预赛了？”
“是啊。”陆澄子笑了起来，“多亏你录得好，谢谢你。”
“不客气。”林星野眼睛笑起来特别好看，“预赛是什么时候？”
“7月13号，第二天就是复赛，到时候得去燕城。”
“那得提前做好准备，”林星野说，“争取进决赛。”
“嗯！”
邓敏敏的项目终于告一段落，晚上打电话回来说二十七号回去，就在下周。
“有多少天假？”林星野问。
“三天。”邓敏敏说，“这次回去主要跟何焯他们家个吃饭，大家认识认识，不然你小姑和他都要谈婚论嫁了，双方家长都没见过面，多不像话。”
“哦。”
“你跟何焯接触过，觉得他怎么样？”
“挺好的。”林星野说，“随和，上进，对小姑关心体贴，两人职业又相近，有很多共同话题。”
“那还真是挺好的。”
母子俩又聊了几句，林星野就把电话给元宝，一听到妈妈月底回来，小朋友雀跃了一整晚。
为了减少陆澄子的负担，林星野将黑板报的字减得非常少，画占了绝大部分，甚至可以说占了全部版面，所有的字加起来不超过30个，完全可以等他画完了再写。
曾铨可不敢全让他们两个人干，抓了几个男生过来干其他活，洗黑板捣粉笔融粉笔等零零碎碎的工作都做完之后，主要的画画任务都交给林星野。
星期五放学后，林星野把画收尾，陆澄子知道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去，出去打了个电话给陆青云。
“爸爸，今天班里有点事儿，要晚点才能回去，等会儿我在手机上点几个菜送到家吧？”
“不用，”陆青云在那头淡淡地说，“我自己做就行。”
“……”陆澄子被这句“我自己做”着实震惊了一把，她哪里见过陆青云下厨，自然不可能把陆青云和“会做饭”联系起来，所以她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他做出来的东西能吃吗？
“爸……”陆澄子小心翼翼地说，“您要是觉得不舒服就不要勉强，餐厅送过去用不了多久的，不麻烦。”
“我没有不舒服，”陆青云说，“天天在家不是坐着就是躺着，想活动活动。”
“……哦。”陆澄子摸了摸鼻子，“那个，冰箱里有菜，我昨天买的，都是适合您吃的，电饭锅里有我中午熬的虾粥，其他您看看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吧，不要做太油腻，吃清淡点儿比较好。”
“嗯。”陆青云难得有耐心地听着，又好像很别扭，许久也没出声，陆澄子不敢挂他电话，两人尴尬地沉默着。
陆青云似乎也觉得很尴尬，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大约过了一分钟，陆青云才憋出一句话：“你回家吃饭还是在外面吃？”
陆澄子脑子里爆炸开来，愣完之后迅速反应过来——她爸破天荒要做饭是为了犒劳她？
“我自己做”和“你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吃”这两个问题叠在一起难免传达着这个意思。
为了不打击他，也确实想看看陆青云做出来的东西到底怎么样，陆澄子就说：“回家吃，这边的事情大概六点半就结束了。”
“嗯。”陆青云应着，又问了一句，“汉堡吃什么？”
“……啊、啊？”陆澄子几乎被他屡次三番的惊天语震聋了，艰难平复过来后，镇定而正经地回答道，“汉堡一般吃狗粮，其他的东西也吃，像水煮肉荷包蛋还有鱼什么的，不过它最爱吃蘸了菜汁的馒头。”
“我知道了。”陆青云的声线没有起伏，但也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你好好办你的事情吧，挂了。”
陆澄子：“……”
她突然很想回家看看她爸是不是被魔鬼附体了。
林星野正在画暴风雨，白色的线条一丝不苟，悉数落在板子上。
其他人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都下去打球了，等画完了他们再上来打扫。
陆澄子不想和他们凑热闹，比起他们，她更喜欢和林星野待在一起，便坐在桌子上等他交代题字，手里翻着她还没看完的那本《月亮和六便士》。
别班的教室叽叽喳喳，男男女女们趁着画黑板报的机会撒欢玩闹，对比起来，八班的教室非常安静，只有粉笔和黑板摩擦的沙沙声，还有她翻页的声音，以及两个人偶尔的交谈。
她已经看到斯特里克兰德在小阁楼里病得奄奄一息那段了。
“如果你是斯特里克兰德，你会抛弃家庭去追求梦想吗？”陆澄子忽然问。
林星野刷刷画着，头也不回：“不会。”
陆澄子看着书，下意识接道：“为什么？”
“我工作稳定富足，有那么漂亮的老婆和那么可爱的孩子，我还为了不切实际的梦想一头扎进穷困潦倒地生活中？”林星野有些吃惊地回头，“疯了吧我？”
“……”陆澄子扑哧一笑，“可是你真正想要的不是这些啊。”
“所以我一开始就会做好准备，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林星野说，“要么先把想做的事情做完，要么一心一意经营家庭，最讨厌抛妻弃子没有责任担当的男人了。”
陆澄子低头一笑：“你厉害。”
“那你呢？”林星野挑眉问。
“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当然是两手抓了，”陆澄子开玩笑似的说，“一边做自己想做的事，一边拥有完美的家庭，简直幸福感爆棚好吗？”
林星野笑出声来：“你更厉害。”
教室后面被推开，杨澧伸头进来看了看，问道：“王焕呢？”
“在底下打球，”林星野说，“你没跟他们一起打？”
“没，我们班的黑板报还没画完。”杨澧皱眉走了进来，“这厮又说让我陪他去挑礼物，明天就是他妹妹生日了，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径直走到王焕的位置，打开他的书包检查了一下：“作业他都放里面了吧？”
“应该放了，”陆澄子说，“下课的时候我看见他收拾来着。”
“那我下去了，”杨澧把他的书包拎起来，对林星野扬了扬下巴，“今晚的烧烤暂时不能约了，改天吧？”
林星野摆摆手：“滚吧。”
杨澧嘿嘿一笑，溜了出去。
他一走，教室里又安静了下来，看书的看书，画画的画画，没有任何交流，空气中逐渐弥漫出一种尴尬的气氛，连刚才的轻松都被挤了出去。
王焕和杨澧之间的关系比一般男生之间的关系不太一样，好得有点太过了，虽然男生走得近一点可以说他们亲如兄弟，但只要有心探究，就能发现是怎么回事。
然而陆澄子更在意的，是林星野对这件事的看法，却不敢开口问，她也知道，林星野同样好奇她的态度，她忘不了那天晚上林星野看她的那一眼。
按理说，王焕和杨澧都是他的朋友，林星野明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却还是和他们一起玩，应该对同性恋没有偏见。
但……
想当初，她在学校里只是维护了陆南之和贺岚一句就遭到了无休止的嘲讽和人身攻击，这件事已经在她心底留下了阴影。如今在这个新的学校，没有人知道她的哥哥是同性恋，也没有人知道她不排斥同性恋，所以不会有人对她翻白眼，也不会有人当着她的面骂她恶心。
若林星野只是为了维持表面的关系才继续和王焕他们玩，内心深处其实充满了偏见，她不知道今后该如何自处。虽然这样想很不应该，但万事皆有可能。
这个话题实在太敏感了，陆澄子不敢轻易和别人讨论、交换意见。
林星野真的很好，在她陷入泥泞的时候是他伸手拉了一把，陆澄子很感激，也很喜欢、很欣赏他。若他对同性恋的态度是负面的，他在她心目中的好印象就会破坏掉。
当你得到一块上好的玉，对其爱不释手时，忽然发现这玉其实缺了一块，心中定然无法接受。
所以，她不敢问，宁愿一意孤行地相信这就是一块完美无瑕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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