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父子
天亮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这一晚却变成了永恒。
他们把东西还给农家乐，在那简单休息了一下，然后背起减掉许多重量的背包飞奔下山——不是他们要飞，而是路太陡，惯性让他们不飞也得飞。
司机大哥已经在山下等着了，一帮人几乎是爬着上了车。
“来来来，把照片都发群里再睡觉，我得好好整理一下，嫉妒死他们。”郭宇招呼道。
“嫉妒咱们在山上淋了雨看了一宿的阴云吗？”曾铨问。
郭宇恨铁不成钢地戳他：“我们不是看到流星了吗？”
“……只有一颗，而且还是段淼淼转述的，这也算？”曾铨一脸茫然。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只看到了一颗流星？”
大家噼里啪啦地往群里上传自己拍的照片，郭宇一张一张地存下来，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就说：“哥你记得——”
卜槐一掌把他的头撇开：“你哥不在这儿。”
“卧槽，他没上车吗？不能吧！”郭宇震惊地说。
“谁没上车？”司机大哥说着就要靠边，“漏谁了？”
“……没漏，”林星野无奈地举起手，“我在这儿。”
郭宇回头看了看，虚惊一场：“哎哟我滴亲娘，你咋没跟我坐一起……回去记得把你相机里的照片发出来啊，那张星轨的照片那么好看，老子要闪瞎他们的狗眼！”
车里笑成一团，林星野语气疲惫：“知道了。”
上了高速，车里渐渐没音了，昨晚没睡够以及没睡好的人纷纷开始补眠，只有郭导在操心总结大业，疯狂存图拼图。
“明天这腿肯定得酸，”郭宇捏了捏大腿，“你们回去记得按摩一下啊。”
不过没人回答他，只有旁边半睡半醒的卜槐给面子地哼两声。
郭宇一看周围，全睡倒了，忍不住啧啧两声，把大家睡觉的样子全部拍下来。
陆澄子行尸走肉般回了家，门一开，汉堡就黏糊地扑到她怀里摇尾巴，陆澄子揉了揉它的脑袋以示想念，撕开一包肉干喂它，然后就让狗子自己玩了。
大家的状态其实差不多，回家洗澡，然后吃点东西上床补眠，只有林星野格外惨一点，洗完澡吃了东西还要吊着精神把相机里的照片上传到群里。
照片等待上传的时候，他把那朵小玫瑰拿出来，又出去揪了一块元宝的橡皮泥捏成长方体，把花插上去放在电脑桌前，心满意足地观赏了很久，这还不够，又拍了一张照片发到微博上炫耀。
陆澄子一觉睡到了晚上，醒来的时候浑身没劲，两腿稍微一使劲就酸爽无比，于是她又躺回床上点了份外卖。
郭宇的流星雨观测总结下午的时候就发出来了，近一百的赞和评论，可以说是非常博人眼球了。
说是总结，文案却非常简洁粗暴：【流星雨观测之旅，闪瞎无数双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被流星雨闪瞎了眼，非常完美地掩盖了云雨的存在。
底下的图片一点也不粗暴，都是他精心拼好的，陆澄子翻了一下，全是各种碎片，包括出发的、爬山的、露营的、返程的，最突出的是林星野拍的星空图和星轨图。
虽然没有专业人士拍摄的那么绚丽，而且还有云遮挡，但夜空中的点点光亮仍然赏心悦目，没有电脑合成的痕迹，看起来更加真实。
陆澄子把回程大家在车上睡觉的照片保存到手机里，也点了赞。
陆南之出站的时候，陆澄子发了一个定位让他自己过来，却还是没逃过给他开门的宿命。汉堡直接往陆南之身上扑，拼命闻着他的气味，仿佛要把这段时间错过的全补回来。
陆澄子吃着他顺手买回来的点心，说：“等会儿我出去一趟。”
陆南之逗着汉堡，顺嘴问：“去哪儿？”
“给汉堡买沐浴露，家里的用完了。”陆澄子咬着蛋挞，“不过我不太熟悉这边的宠物店，估计要找很久。”
“去呗，”陆南之并不干涉，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我就不去了，休整休整。”
汉堡许久没见他，热情得不得了，几乎黏在陆南之身上，乐得他直笑：“弟弟乖啊——”
出门前，陆澄子把那个蓝色的盒子拿出来给他：“这是贺岚给你的。”
陆南之接了过来，但是没打开，而是问：“他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送这个？”
“是啊，说自己五一不放假，顺便把东西留这儿让我给你。”陆澄子说，转而又疑惑地问，“附中真没放假吗？小和都去苏杭玩儿了。”
“放了，”陆南之顿了顿，“但是他和兰阿姨回江阳了。”
“……好吧。”
阆城是个小城市，养宠物的人又少，陆澄子从早晨转到中午也没找着宠物店，最后叹着气，认命般在公交车站在网上下了订单。
五路公交车快到一点才来。
陆南之估计刚睡醒，发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家，他下午六点钟的火车去燕城，兄妹俩一起吃个饭时间就差不多了。
—在路上了，你叫外卖吧
陆澄子这条消息发过去不到十秒，陆南之就回复了。
—外卖？就这？？？
—不然你做？
—。。。那还是外卖吧，我查查
陆澄子隔着屏幕都能想象他难以置信以及委屈凑合的表情，还没笑出来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座机号，显示在本地。
响了十秒钟还没挂断，估计也不是推销或者诈骗电话，陆澄子犹豫着点击接听，对方说了几句话，她的脸色顿时一变。
陆青云毫无征兆地回来了，并且姿态有点难堪，陆澄子不太敢相信，等她真的去了医院看到病床上的陆青云时，心情非常复杂。
他正靠在病床上看资料，右腿绑着夹板，额头上也贴了纱布。病房里一共只有三个病人，饭点时间都来了人探望，有些吵闹，但是陆青云仿佛没听见一般，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几张a4纸，倒是个精英的模样。
“爸。”陆澄子走过去，把从外面买的几样饭菜放到桌子上。她不知道陆青云喜欢吃什么，但她查了一下，骨折前期饮食还是清淡点好，他吃不惯也没办法。
“来了。”陆青云语气和态度都有点淡，把手中的资料给她，“帮我放好。”
陆澄子接过来，放回他的公文包里。
陆青云把饭盒打开，脸色平静地吃掉卖相和味道都一般的食物，倒也不挑。
“爸，您这是怎么回事？”陆澄子小心翼翼地问。
“车祸。”陆青云轻描淡写地说，“明天出院，回家静养。”
“哦。”陆澄子松了一口气，“工厂的事情忙完了吗？”
“七七八八吧，”陆青云说，“现在就是要接订单，等我腿养好了再说。”
“要养多久啊？”陆澄子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的腿，夹板扎的严严实实，看起来特别严重。
“少说一两个月，正好我休息一下。”陆青云忽然抬头，“那个李老师没对你怎么样吧？”
陆澄子没想到他会问这件事，有点受宠若惊：“没有，以后他都不会再出现了。”
“那就行，”陆青云挖了一勺米饭，“别说话了，让我好好吃饭。”
“嗯。”陆澄子应着，总觉得他们父女俩这样正常对话有点怪异。
手机震了一下，陆南之发消息问她在哪个病房，陆澄子连忙站起来，匆匆撂下一句：“爸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陆青云的声音追着她的背影，但是陆澄子没来得及回答就跑了出去，在大厅里和陆南之碰面。
“他怎么样？”陆南之攒眉问道，有些担心，急急地往病房走去。
“右腿小腿骨折，还有一点皮外伤，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陆澄子拉了拉他的衣服，“这边。”
陆南之走得更快了：“骨折也够呛了。”
陆澄子想起那场惊天动地的争执，有点担心旧事重演：“你别又跟他吵。”
“他要是能好好说话就不会吵。”
两人走到病房，陆澄子先进去，陆青云这时已经吃完了，估计胃口不好，只吃了三分之一，汤倒是喝完了。
见她回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疑惑，陆澄子有些不安，毕竟陆南之出柜时那场天崩地裂的争吵，到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她冲门外偏了偏头，陆南之随之进来。
陆青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你来干什么？”
平心而论，陆青云的样貌很英俊，五官轮廓立体，刚硬锐利，面露愠色的时候显得特别严酷，能把一个三岁小孩儿吓哭，陆澄子不安地看着他们。
陆南之深呼吸，和他的冷厉相比，已经是非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温和了：“我来看看您。”
“看我？”陆青云冷笑，“你是巴不得我死。”
病房里的其他人听到这句话，纷纷看着他们，眼里的八卦光芒都能帮医生照明做手术了。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陆南之强行挤出来的温和瞬间消失，面无表情地说。
“爸您别气，”陆澄子担起调和者的角色，“哥听说您进了医院，特别担心……”
“你告诉他做什么！”还没等她说完，陆青云就暴喝，“你叫他过来是想把我气死是不是！”
陆澄子吓了一跳，脸色发白，陆南之顿时也怒了：“是我自己要来你这儿找气受，有火冲我来，你朝她吼什么？”
病房里的人大气也不敢出，瞪着眼睛看戏，陆青云也不想当着外人的面展示家丑，指着陆南之，怒目而视：“你给我滚出去，如果不给我磕头认错，不把你那臭毛病改过来，你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马上滚！”
陆南之定定地看了他几秒，转身就往外走，不带一点犹豫，那姿态傲气中带着一丝失望，顽固得谁也不能让他屈服。
陆澄子正要追出去，陆青云就警告：“陆澄子，给我回来！”
陆澄子脚步猝停，咬了咬牙，几秒钟后就做出了选择，依然去追陆南之。
“哥——”陆澄子小跑追上，拉着他的衣服，“哥你别生气，爸受了伤心情不太好，说话重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他那是看到我心情就不好，”陆南之嗤笑，“他那些屁话我也懒得放在心上，我就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自取其辱。”
陆澄子沉默良久，叹气道：“你哪怕是说点儿谎话哄哄他也好啊。”
“不可能，”陆南之说，“就算贺岚不在，我也说不出那种话。”
陆澄子知道他的性格，只要认准了，把南墙撞穿了也不可能妥协，除了无奈也没有其他办法。
陆南之沉声说：“贺岚把所有筹码都押在我身上，我不可能辜负他，我做不到，哪怕是背着他对爸撒谎说跟他断了也做不到，那简直要了我的命。”
“我知道了。”陆澄子叹息，“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嗯，”陆南之看了下时间，“回去拿一下东西就去车站，左右他也不想看到我，留在这儿说不定真会把他气死。”
“那我送你吧。”陆澄子心中苦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结果闹得这么不愉快，也真是够郁闷的了。
“送我到门口就行，”陆南之回头看了看，然而病房在转角处，目光的尽头是白墙，“他还伤着呢，需要人照顾。”
“那走吧。”
到了医院大门外，陆南之上车前看了看陆澄子，欲言又止，最后咬咬牙：“我问你一件事儿，你要老实回答我。”
陆澄子被他严肃的神色吓了一跳：“什么事儿？”
陆南之情绪是真不太好，握着车门的手骨节发白：“贺岚那天来找你的时候，除了让你把盒子交给我，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陆澄子摇摇头，心中奇怪为什么这样问，“他什么也没说，就让我把盒子给你，然后在阆城转了一下午。怎么了？”
“……没什么。”陆南之脸色隐忍，似痛似怒，坐进车里，砰的关门。
陆澄子大致猜到跟盒子有关，具体就不得而知了。
她回到病房的时候，陆青云斜睨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陆澄子也不想再触他爆点，闭口不提陆南之，一时间俩人都没说话，气压低得可怕又尴尬。
隔壁跟着探望大爷的小孩有些闹腾，缠着要大人抱，不抱就大声喊妈妈喊爷爷，陆澄子被他吵得耳朵疼，很烦。
小孩子还是元宝那样的讨人喜欢。
懂事，乖巧，不折腾人。
陆青云想休息一会儿，可那孩子实在聒噪，被他吵得心烦意乱，昔日的陆董哪受过这种罪，当下就想出院，陆澄子只好去找主治医生。
他的骨头移位说不严重其实也算严重，出院倒也没问题，就是一定要静养，定时回来复查，前三周饮食一定要清淡，然后适当补充点钙。
确定陆青云可以出院后，陆澄子去缴费办手续，为了让他行动方便些，她还找了根拐杖，所有费用算下来，花了一万多。
陆青云看到那拐杖的时候，脸色很精彩，陆澄子多次以为他要拿拐杖打人。
两人直接打车回家，陆澄子一手扶着他，一手拎着他的公文包，慢慢往11栋走过去。
进到楼下大厅，电梯正准备关门，陆澄子连忙冲过去。
“麻烦等一下——”
里面的人忙按键开门，关了一半的电梯复又打开。
“陆姐姐！”
一个小奶音喊她。
陆澄子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元宝，他正拿着一瓶牛奶喝，笑眯眯的看着她，旁边立着背着画包的林星野，一看就是刚从画室回来。
看见是她，林星野有些惊讶。陆澄子歉意地跟他们打了个照面，随后折返去搀陆青云。
林星野按着开门键，直到他们进来，并且顺手帮他们按了12楼。
“谢谢。”陆澄子莞尔。
“不客气。”林星野说。
元宝好奇地看着陆青云打了石膏的腿，想和陆澄子亲近，但是陆青云在旁边，又不太敢，他怕生。
幸好电梯里还有一对夫妻在聊天，气氛不至于那么尴尬。
到11楼的时候，元宝觉得这么巧的遇见不和陆澄子说话还是太可惜了，出去前还是对她挥挥手：“陆姐姐拜拜。”
陆澄子也笑：“拜拜。”
回到家，陆南之果然早就走了，汉堡在狗窝里懒洋洋地趴着，餐桌上还有没来得及打开的外卖。
陆青云养伤期间，家里非常安静，陆澄子喝水上厕所关门的动作都放得极轻，汉堡也不敢撒欢了，只有待在她的卧室里才活泼一些，陆澄子对此也无可奈何，她实在不想惹陆青云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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