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缘来因果

毓皓手腕一转，画面中白光闪动，山洞前无花也无草，那条蛟龙受了很重的伤，如蛇般拧缠在洞口，奄奄一息。它身上流出黑色的血液，滴滴渗入土里。

        日升月落，蛟龙三日后，醒转过来，腾空而去。它身下被黑血浸润过的土壤，忽然冒出青绿色的叶苗。

        叶苗茁壮生长，很快便长出修长花枝，结出蓝紫色花苞。

        一日，蛟龙飞来洞口，发现花苞，围着它转圈，雀跃鼓舞。

        见丹若眼中仍有疑惑，毓皓抿唇笑道：“这便是因果。你的岚依姐姐，原身本是苍居山中的一株兰花。这株兰花的种子，在山中沉睡几百年，得蛟龙之血生根发芽，又因蛟龙血的妖力而修炼成花妖。蛟龙于她有造化之恩，也对她有思慕之情。”

        丹若似有所悟，蹙起眉间：“可师姐却因师父曾经为还是兰花的她挡雨，而思慕师父，修成人形后变化成少女拜师修仙？”

        “不错，”玉昊点头，“她修为进步如此神速，全因身携蛟龙妖力。”

        丹若细细回想，平日孤鸿子对岚依要求十分严格，突然明白过来：“师父他也知道师姐是妖，他想以修行渡化师姐成仙。渡妖成仙乃大功德，可得修为五百年。”

        “孺子可教。”毓皓满意地点头，手上一动，那圆圈中的画面又变了起来，只见深涧中，蛟龙与孤鸿子激战正酣。

        “孤鸿子老儿！你如此吊着岚依，无非是贪图渡她的功德，哪里是真心为她好！”蛟龙如绳索般一圈圈缠住孤鸿子，不停收紧，咬牙切齿地说，“她本是花妖，若肯认命，快快乐乐做个妖有什么不好？偏要受你蛊惑修劳什子仙！我今日缠死你，她便不会执迷不悟了！”

        孤鸿子被蛟龙缠得疼痛难忍，额头上不时冒出大颗汗珠，却咬紧牙关不肯松口：“你这蛟龙如此可笑，执迷不悟的是你！岚依虽然是花妖，却一心向正道，只因她天性纯善，这本是好事，你却因一己情/欲阻碍她修仙，实在自私至极！”

        蛟龙哪里肯听，收紧身躯，于是越缠越紧。孤鸿子闭上眼，集中精力默念身刺咒，周身生刺如仙人掌般，蛟龙被刺痛，只得放开他，但盘旋在半空中仍不肯认输：“我已经给你下了妖蛊，十日之内没有解药，你必死无疑！”

        画面再转，是那蛟龙洞府中，岚依冷面伸手，问蛟龙要解药。

        蛟龙此刻便化成灰衣男子模样，痴痴望着岚依：“解药可以给你，但你要如何谢我？”

        岚依冷漠地说：“你想要什么，只管说便是。”

        蛟龙欲言又止，默了默，问：“我知道你瞧不上我，我也不求旁的，只求你离开苍居门，不要再修仙，就自自在在做个妖，不好么？”

        岚依将头一偏，断然拒绝：“不好。”

        蛟龙竟没强迫，而是苦口婆心地劝道：“听我说，你一身妖力是来自我的血，强行修仙只会令你痛入骨髓，有损寿元，我不让你修仙，是担心你身体受损，并不是一定要你同我共走妖道。”

        岚依眼中有些动容，却仍不语。

        蛟龙苦笑着摇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药瓶，放在她手上：“罢了，我便同你打个赌，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之人，即便得了你的解药，也不会感念你的恩德。他们眼中非黑即白，根本不懂的世上还有除去黑白之外的其他颜色。解药给你，酸甜苦辣，你自己尝试一番便可知了。”

        岚依拿着解药，眼中闪烁，回到门内便装出重伤的模样。

        看到这里，丹若目瞪口呆：“怎会如此？事情完全不是路碧晴说的那样，师姐也不是靠她说的手段拿到解药！”

        毓皓微笑点头：“有时眼见未必为真。万事万物，都不能只看表面。世间的事，若是断章取义，很容易发生误会。”

        他话中有话，本意是指前世宛赤误会自己的事，然而丹若哪里知道这些，捧着下颌点头：“师兄教诲得是。吕笙和路碧晴他们嫉恨师姐，自然要断章取义想法子陷害。苍居门枉称修仙第一大派，掌门自私，门徒龌龊，修仙果然不好，我也不要修仙了！”

        提起吕笙和路碧晴，她直呼其名，显然已经没把他们当作师兄和师姐。

        这番曲解的话语简直气得他要呕出来，她不修仙，怎么做神仙？又怎么回天庭做他的天后？

        毓皓回想半天，也没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说得不对，期期艾艾批评她：“话也不能这么说。师兄我对你不好么？”

        丹若歪头，大眼睛眨巴眨巴：“毓皓师兄自然是极好的，和他们都不一样。”

        幸好幸好，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没有坍塌。

        毓皓欣慰地摸摸丹若的头：“所以你要乖乖听我的话，认真修仙。你不是恨孤鸿子利用岚依、吕笙和路碧晴陷害她么？他们现在不是掌门，便是门派中极有地位的弟子，一言一行很有分量，故而才能用自己的意志去操控岚依。你若想报仇，就要努力在门派中更有地位，这样大家才会听你的。”

        不是为了所谓正道大义修仙，而是为了让大家听自己的话修仙，这道理从未有人对她说过。

        然而，却比正道大义更能打动丹若。

        她望着毓皓的眼中闪现出勇士就义的坚毅和勇敢，光芒灼灼逼人：“我会乖乖听你的话努力修仙，等到苍居门中众人都听我话，我一定会让他们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毓皓爱怜地又去摸她的头，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丹若睡去后，他给竹居设下结界，唤来司命神君质问：“她不是没有情根么？怎么还会有如此强烈的爱憎？”

        司命神君吐吐舌头：“陛下，情根主司男女之情，娘娘没有情根，只是不会动凡心，这普通人的七情六欲，去掉一情一欲，也还有六情五欲，爱憎强烈实属正常。况且，娘娘的魂魄有金乌神力，那情绪本就比寻常神仙强烈得多，您……最清楚不过……”

        司命神君偷觑顶头上司的神情，怕触动逆鳞，不敢继续说下去。

        玉昊深深叹息，司命神君的话，他自然明白。宛赤的魂魄并未重铸，即便转世，也还是那副烈火般的脾气。

        “罢了，朕自会循循善诱，好好教导她，”他拿出命格录，递到司命神君跟前，“好好改改，把朕化身的毓皓师兄写进去，再将那些个自私掌门、坏蛋同门，下场都改悲惨些。”

        司命神君诚惶诚恐接过命格录，舔舔笔尖奋笔疾书，写了一半，抬起头小心翼翼对玉昊说：“陛下，小神这命格录，只管得到凡间，娘娘她虽然转世投胎，入了个凡人的壳，但内里还是上神的仙魄，小神只能写到娘娘羽化登仙，一旦您种回情根，娘娘恢复神体，这后面的运道便不归小神管了。”

        玉昊点头：“朕明白，你只管好好写凡间这段便是。”他忽然想起什么，又问，“这情根如何种，你可要仔细，写得既精彩又曲折，定要显得我英明神武。”

        司命神君又犯了难：“陛下，小神这命格录，只能写到谁要种情根，最后能不能种成功，至于过程，只定几个转折点，不可能事事巨细无遗。”

        玉昊瞪眼，正待发作，司命神君补充解释道：“小神下笔之前曾详细请教过太上神君，种情根的法子，一定要等娘娘修成上仙之后才能进行，仙阶太低，因修为不够，仙身无法承受情根上的赤焰神力，会被损毁。”

        玉昊闻言郑重点头，又问：“那有什么提升修行的方便法门么？若依凡间的法子，恐怕至少也要几十年，实在太慢。”

        司命神君暗暗乍舌，人间几十年搁在天上也不过个把月的功夫，天帝陛下还嫌慢，真是性急之至，不过他作为好下属，很有急上司所急的优良品格，从广袖中摸出一本册子，恭敬地呈给玉昊。

        这册子的封皮用粗布包裹，可谓十分简朴，蓝灰色的封面上，写着五个工整的隶书字：太上无情经。

        玉昊打开封皮，一列列工楷映入眼帘：“天地万物，生生不息。大道如天地，健行不息，忘我无情。欲得天地大道，需无我忘情……”

        他一窒，质问司命神君：“你这是何意？”

        对方恭敬回答：“娘娘没有情根，万般修行法门之中，唯有无情道最适宜，修行起来能有事半功倍之效。天下无情道法中，唯有太上神君的《太上无情经》最好。陛下若教娘娘修行此经，十年间修为便可突飞猛进，若无意外，十五年便可达致上仙的仙阶。”

        玉昊摸着经书的手指微微颤抖。

        司命神君的话他如何不知，天下讲述无情道的经书中，唯此本最佳，然而这也意味着，《太上无情经》乃是天下无情道中法力最为强劲的，修习此经后，会清心寡欲，灭除欲念，此法修习大成之时，也是心念灭尽之时。

        此经乃太上神君根据自己的修行心得撰写而成，端看太上神君这些年在天庭都是孤身一个便可知晓，若是她修习此经，即便种回情根，再教她动情可就难了。

        他深深叹息，问司命神君：“难道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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