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未央宫
刘彻刚一进门，就看见卫青已经迎了过来。卫青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自然有些着急。
刘彻倒显得极为镇定，他走上台阶，坐在龙塌之上，吩咐侍女备茶赐坐，然后卫青坐在自己的身侧。
刘彻说道：“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想听听对于匈奴王庭北迁之事，你有什么想法？”
卫青早就胸有成竹，立刻说道：“匈奴这几次与我军交战，均大败而归，士气已败，迁到漠北虽是无奈之举，也是大势所趋，在臣的意料之中。可是若是真要放任匈奴王庭迁军漠北，距离我大汉太过遥远。我们无法即时掌握敌军动向，虽然短期内，匈奴要休养生息，不会有大动静，但很难保证几年后，匈奴卷土重来，到那时我们的形势将极其紧迫，他们长期骑射，擅长远距离运动战，若是趁我不备，偷袭我军，我们处境将极为危险。况且，漠北之地太过遥远，若是待到匈奴王庭在那边安顿下来，我军根本无法跨越茫茫戈壁沙漠，在没有补给和外援的基础上，远赴漠北，清除匈奴。到那时我们就只能任人宰割，被动挨打了。所以臣建议，在此刻匈奴王庭正迁往漠北，还在行进途中之时，乘胜追击，打它一个出其不意，即使无法彻底剿灭，也可大大挫败其实力，为日后做打算。”
刘彻却并没有卫青这般着急，他亲自倒了一杯茶，递到卫青手中，说道：“说了这么久，也累了，喝口茶吧。”
“谢皇上。”卫青不解，但还是茶一饮而尽。
刘彻并没有卫青的那般严肃，反倒是极为轻松的与卫青闲聊，“卫青，我们认识多久了？”
卫青心中满满的疑惑，这个时候皇上怎么会问起这个？卫青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十几年了吧。”
“是啊，十几年了，我记得初见你时，你还是平阳公主府中的一个马夫，那时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气宇不凡，不是池中之物，以后必成大器。”
“皇上谬赞了。”卫青一时觉得有些惶恐。
“不必推脱，朕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你也并没有让朕失望，这么多年来，你鞍前马后，为我大汉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些朕都记在心里呢。”
卫青心中激动万分，没想到皇上会如此夸奖自己，卫青赶忙跪倒在地说道：“皇上的知遇之恩，臣此生无以为报，为皇上征战沙场，是臣的本分，自该万死不辞，哪敢居功？”
刘彻赶忙上前扶起卫青说道：“你我之间，别动不动就跪下，太过生分了。”说着将卫青扶到软席上，又说道：“卫青你不必谦虚，这么多年来你为朕，为大汉所做的一切，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说着拍了拍卫青的肩膀。
卫青此时眼睛中已经闪过泪光，连忙说道：“能为会皇上，为大汉，为天下的黎民百姓尽自己的微薄之力，是卫青的荣幸，卫青自然义不容辞，不觉得半分辛苦。”
刘彻摇了摇头说道：“你倒是不觉得辛苦，可朕觉得心疼啊！这么多年来，你为朕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可是，却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么多年来，连个照顾自己的人都没有，是朕愧对与你啊！”
一定到终身大事，卫青的身体微微一震，皇上的意思是要为自己赐婚？卫青心中有几分忐忑，不过还是说道：“陛下，臣觉得去病有一句话说的极好，“匈奴未灭，何以为家？”臣还没有替皇上完成千秋伟业，娶妻生子，这些小事自然不能放在眼中。”
刘彻佯装生气道：“这是什么话？匈奴是要灭的，但是家也是要成的，否则待朕与你百年之后，这大汉的江山让谁来守啊！”
卫青看出刘彻语气的变化，连忙说道：“皇上所言极是。”
刘彻转怒为笑，说道：“这就对了。”说着替卫青倒了一杯茶说道：“其实你妻子的人选，朕早就已经物色好了，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卫青心中忐忑不安，毕竟皇上赐婚，他定是不能推辞，可是在他的心里早就有人了，那是一个遥不可及之人。他一直都在仰望着她的背影，却始终不敢触碰。即使他从一个马夫，变成了一个将军，都是为了她，但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怕委屈了她。所以卫青始终没有娶妻，只是想等着她，或是这么远远的看着也好。这世上痴情之人太少，可偏偏他就是那其中一个。
而他喜欢的女子，就是皇上的孪生姐姐——平阳公主，从前在平阳公主府时，他就对平阳公主一见倾心，但身份悬殊，他只能隐忍，不断的寻找机会，让自己变得强大。如今他已经成为大汉的将军，按理说配的上平阳公主，但他还是不敢提亲。低贱的出身让他时时刻刻感到深深的自卑。
他不知道，皇上会把谁许给自己。但他心中清楚，若不是平阳公主，他就算违抗圣令，也誓死不娶，此生枕边之人若不是她，卫青宁愿孤独终老。
刘彻故意卖关子，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这人人品贵重，有贤惠温婉，是我大汉女子的典范，也是朕的至亲之人啊。”
听到至亲之人，卫青眼前一亮，等待着刘彻的后话。
刘彻笑了笑说道：“这人就是朕的孪生姐姐，平阳公主，不知你愿不愿意？”
卫青一瞬间觉得头脑一片空白，身体似要飘起来一般，在云端徘徊，他真的没想到这么多年的心愿，今日终于实现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着什么，只是激动的睁大双眼，看着刘彻，久久不说话。
刘彻暗中观察着卫青的表情，也不着急，等着卫青清醒，心中暗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谁能想到一向处变不惊的卫青，也有这般愣头愣脑的时候。
卫青清醒过来后，连忙跪在地上说道：“臣能娶到公主，是臣毕生修来的福分，自然是愿意。但不知道公主可否愿意？”卫青此时还是因自己的出身觉得自卑，他怕平阳公主也介意。
刘彻把他扶起来：“都说了，别动不动就跪下，你啊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你那点心思，朕早就看出来了。放心吧，姐姐早就对你有意了，否则朕怎么可能来为你们说媒呢？你啊，就回府好好准备，安安心心的做你的新郎官吧！日子我都替你们想好了，就在下月初八，朕命人算过了，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日子。你们就完婚吧，正好赶在春节之前，也热闹热闹。”
卫青难掩心中的激动，连忙说道：“谢主隆恩，臣此生无以为报，愿为皇上出生入死，驰骋沙场，以报皇上的大恩大德。”
刘彻说道：“你啊，给朕好好活着，朕的姐姐还要你来照顾呢，你可不能亏待了她。”
卫青笑道：“请皇上放心，卫青定会用性命去爱护公主。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刘彻点了点头，说道：“朕自然放心你，你回去准备婚事吧。”
卫青说道：“诺。”转身离开，可还没走到门口，有想起了什么，转回身来说道：“陛下，那出征匈奴一事呢？”
刘彻没有想到，卫青在如此激动兴奋之时，竟然还惦记着国事，心中闪过一丝欣慰。说道：“此事容后再议，现如今最大之事，就是你和姐姐的婚事，好好准备吧。”
卫青微微皱了一下眉毛，他是极想娶公主为妻，甚至一刻都不想耽误，可是他从心底里，也放心不下这场仗，他又看了皇上，他心中明了，此时皇上谈及自己的婚事，就是不想出兵匈奴。他虽然心有不甘，但却决不能在此时进谏，皇上的心思缜密至极，卫青不由得钦佩，也感到不安，这般出色的君主，在他的面前，让卫青时常感到惶恐。
他只能同意，说道：“臣领命，一定会好好准备婚事，请皇上放心。”
刘彻笑道：“这就对了，退下吧。”
“诺。”卫青转身离开。
刘彻望着阴暗的天空，久久的看着，似在想着什么，沉默不语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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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之中，阴暗潮湿，特别是已经在这冬天里，更是寒气刺骨，常人即使穿的再多，来到这里，也定然会瑟瑟发抖，一刻也呆不下去。
而霍去病却不然，此刻的他端坐在牢中的草席上，一动不动，但与生俱来的贵气，与着昏暗潮湿的水牢出现明显的对比，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霍去病似乎并不在意此时的处境，虽然闭着眼睛，但从昨夜来到这里，他就一刻都没有睡着过，不是因为这里阴冷的环境，而是他的心此刻比这水牢冷上数万倍。
笑儿的那一记耳光，彻底将他的心撕碎，灵魂抽空，像打入地狱一般。
他的笑儿怎么会如此绝情，不，她不是笑儿！笑儿绝不会舍得打他。他心中想说服自己，但他十分清楚，当他看见青阳公主脖子上留下的伤痕之时，他就笃定，这就是笑儿，绝不会有错。
这伤痕，他记得十分清楚，那时出征匈奴，化身林夭的笑儿为了解救兰姨，被逼无奈，成为了匈奴的细作。他得知后震怒，没日没夜的折磨笑儿，脖子上的伤，就是那个时候在她的脖子上栓的铁环留下的。那疤痕再也除不下去了，也成为霍去病心中永远的一道伤。让他时时刻刻记得自己对笑儿的亏欠，时刻提醒着自己，笑儿为了自己吃了多少的苦。他们是多么不容易，千辛万苦的走到一起，让他更加珍惜，能够和笑儿在一起。
那伤痕，他抚摸过无数遍，每一次抚摸，他都深深地自责和心疼，那伤疤的样子也早都刻在了霍去病的心里。
而青阳脖子上的伤痕，和笑儿的一模一样，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况且，他深爱的女子，他怎会认错。那个新封的公主，就起笑儿。
可是，为何她不与我相认呢？是她还在生我的气吗？不会的，笑儿不会如此！况且，即使还在生自己的气，也绝不会反应如此激烈的扇自己耳光！而且在她的眼睛里，霍去病看不到她对自己的爱意了，即使笑儿假装不认识自己，但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相爱的人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眼神中传来的情感，可是在笑儿的眼中，他只能感觉到她对自己深深地厌恶。这让霍去病极为伤心。
看来，现如今，只有一种情况，就是笑儿不记得自己了，她失忆了。所以才会忘记自己，厌恶自己，甚至是出手打自己。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她怎么会突然失忆，又怎么回一转眼就成了刘彻的义女，大汉的公主？
霍去病知道，这背后的事情绝不简单，而且稍有不慎就可能会伤害到笑儿！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下一步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霍去病陷入沉思之中……
此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只听见一声：“皇上驾到……”
霍去病依旧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只是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了，心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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