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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变故横生(一)


  第一章变故横生

  楚昭王十二年。

  “臭丫头,二哥数三声,给你机会让你下来!”

  江边不远处有两棵树,相隔不过几步。高的那棵一丈有余,树冠丰茂,在孩子的眼中,那树冠就仿佛擎起了半片天空。大树的旁边有几棵矮树,枝桠之中不仅挂着黄褐色的果实,还挂着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小姑娘圆滚滚的身子,圆圆的脸蛋,还有两只圆圆的大眼睛,穿着绛红色粗布衣裳,正爬在大树的一根枝丫上,伸着胖胖的小手去够小树树枝上的果子。小姑娘嬉笑道,“小哥哥莫急莫急,待我先将这最大的果子摘下来。昨日朱大婶送了我一个馒头吃,我要摘些果子送给她。”

  大树下站着两个少年,大个子那个站在树下仰着头,紧盯着树上的小姑娘,而旁边那个小个子只抱着手靠在树干上,微笑着一会儿看看大个子,一会儿又抬头看看树上。

  这三兄妹,老大名叫荆北,老二名叫荆南,至于树上那个小姑娘,阿爹还未给他取名,兄弟俩就一直丫头丫头的叫着,几年之后,也就叫得惯了,丫头就成了她的名字。

  荆南抱着手笑道,“朱大婶又偷偷给你塞吃的!我说咱家里怎么就你越来越胖了。”

  丫头听了也不恼,只是从枝丫之中探出个脑袋,冲着小个子做了个鬼脸。

  荆北对荆南喝道,“你还逗她?还不快上去将她抱下来!”若不是荆北自小不敢爬树,早就上去捉这疯丫头下来了。

  荆南依旧笑道,“大哥,你还是省省力气吧。这丫头,从刚会走路开始,就活脱脱变成了只野猴子,就算是阿爹来了,说她也不见得会听。”

  荆南说着,丫头又爬高了些,看她呼哧呼哧的样子,荆南只觉得可爱得紧,不禁嘴角笑意更浓。

  荆北回头见他还是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中更急,道,“笑笑笑!万一她又惹了祸,回头阿爹怪罪下来,打的还不是咱俩?”

  荆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哥你这话说得倒是在理,那就算是为免阿爹一顿打,我还是去将她捉下来吧。”

  荆南几步来到树下,挽起袖子就要爬树。没法子,这小猴子既然谁的话都不听,他那只好亲自上树捉她下来,也好给她点颜色瞧瞧。

  荆南的衣服是穿荆北剩下的,满身补丁倒也无妨,但这袖子确实长得碍事,他站在树下挽了好几次,还是稍一动弹就掉下来。

  荆南正挽着袖子,就听头顶丫头叫了声“哎呀”,一抬头,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已经掉在了半空。不及多想,荆南两步跑过去,一把接住丫头,却没想到被她砸得两人一同跌倒,在草丛里滚了几个圈才停了下来。

  丫头吓得哇哇大哭,荆南连忙起身,抱起怀里的丫头,看她圆圆的脸蛋上满是泥土,又因抹了两把眼泪,已经和成了泥巴,一时间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呐,方才二哥说没说过不让你爬那么高,现在摔疼了吧?”

  丫头被他唬得愣住,只吭吭两声止不住地抽泣。一旁的荆北走过来一把将丫头抱起,对着还坐在地上的荆南道,“你呀,也没多大的人,还成天教训小丫头。”

  丫头有了大哥撑腰,才又肆无忌惮地哭出来,边哭还边喊着疼。荆南翻身起来凑过去看,只见丫头左肩上的衣服都刮破了,里面雪白的肩膀上被树枝刮破了一道折形伤口,长有半指,正渗出血来。

  荆北也看到这口子,啧了一声道,“咱们快些回去,让阿爹给看看。”

  一听大哥要告诉阿爹,丫头哭闹地更加厉害,连手带脚地奋力踢腾,连连喊着“不要不要,阿爹会生气。”

  这次换荆南被逗乐了,伸手捏了捏丫头的鼻子,道,“你还知道阿爹会生气?就算阿爹生气了,你怕什么,八成是大哥和我被爹罚,说我们没看好你这小祖宗!”

  荆北正要点头说是,不远处走来三五成群的几个少年,为首的少年穿着缎面长衫,阳光一照,周身泛着一层亮光,瘦削的脸上一对小眼睛挑着望天,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趾高气昂,好不威风。

  荆北皱起眉头,道,“真是倒霉,怎么又是土狼他们。”

  荆南小小的个子却站在了前面,转头低声对大哥说,“大哥,你带丫头先走。”

  土狼是村里有名的恶霸,十来岁出头的年纪,却比同龄的孩子生得高大,加上有表亲做了县尹,所以走到哪里都财大气粗,前呼后拥一群没本事的跟屁虫,整日里游手好闲,四处为祸乡里。他本名自然不叫土狼,但村民们都说这一群人若是来了,跟狼来了也差不多了,便暗地里这么叫他,叫着叫着,也就叫开了。

  土狼带着手下们来到三兄妹面前,嘻嘻笑着,道,“哟,我当是谁呢哭得动静这么大,原来是我们村子里最穷的一家穷光蛋啊!”

  土狼说罢,其他混混跟着哈哈起哄。

  荆北抢道,“我们还有事,阿南,我们走。”说着想带着弟弟妹妹离开,却被几个手下挡住了去路。

  三兄妹换了几个方向,都被人围了,几次三番下来,一群人便将他们三人团团在中间。

  荆南直视土狼,怒道,“你们想做什么!”

  土狼晃荡过来,抬手搔了搔乱七八糟的头发,眯起小眼睛笑道,“没什么,就是看天色不错,出来散心,结果,不知是谁家的姑娘,扰了哥哥几个的兴致!”

  土狼说罢伸手要来摸丫头脸颊,荆北身子一转,避了过去。

  “哟!”土狼饶有兴致,“都说你们家里穷得开饭都难,我看这倒不然,要么怎么养得个小姑娘白白胖胖,像个大包子似的。”

  手下们又是一阵哄笑,丫头吓得哭也不敢哭了,只缩在大哥怀里一声不出。

  土狼又道,“哎呀呀,这衣服怎么还破了呢?”土狼伸手在丫头肩头点了点,“你爹每日就撑着那条破船,撒开那张破网,打那几条小鱼,怎么够养你们兄妹三人呢?依我看,不如你这小包子就由我带走了,跟着我好吃好喝,日后长大了,也好给我当个媳妇儿!啊——!”

  土狼指指点点的手指猛然被人一口咬住,低头一看,竟然是荆南。荆南是气急了,用了全力,一口下去那根手指登时皮开肉绽。若非因为血肉模糊,只怕是深可见骨。

  土狼疼得飞出一脸泪花子,气急败坏,一脚重重踢在荆南肚子上。荆南狠狠挨了这一下,被踢倒在地动弹不得。土狼的几个手下立刻围了上来,将他围在中间一顿拳打脚踢。

  荆北在一旁着急道,“都住手!给我住手!”

  土狼指尖的血迹止不住地淌下来,痛得他左手捧着右手,还不住地哆嗦,问道,“住手?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叫我的人住手?就凭你们穷光蛋的爹?我今日就算把这个小崽子给打死了,有我做县尹的表亲,你们这群穷鬼又能奈我何?!”

  荆北支吾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梗起了脖子,朗声道,“我爹才不是穷光蛋!我爹有一把宝剑,名叫七星龙渊,价值百金!百金你可知道,依我看,你们连百金都未曾见过!就那些钱,你那当个小破官的表亲一辈子也得不了!”

  “大哥……”荆南蜷缩在地上,□□着要制止荆北,“别说了。”

  土狼抬手示意手下都住手,掏出块帕子将手指的伤口草草包了,满脸考究道,“我说,你这谎话,竟还说得跟真的似的。”

  “我没说谎!”荆北回道,“我爹真有那样值钱的一柄宝剑!”

  这次不等土狼开口,旁边一个手下笑道,“你家若真有如此名贵之物,何以日子还过得这样潦倒?再说了,就算真有,你爹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是乘着他那破船,用他那破网,在咱们江里捞上来的?”

  这人说罢,连土狼都跟着一起哄堂大笑,笑得荆北的面上一阵泛红一阵泛白。

  荆南已经挣扎起身,扯着荆北的衣袖,摇头道,“大哥,别说了,你快带着丫头先走……”

  荆北环视一圈这帮人的嘴脸,紧皱着眉头,想了想,最终把心一横,道,“既然我已把话说到这儿了,就不怕告诉你们!三年前,吴军联合唐、蔡两国犯我楚国,战于柏举。楚国兵败,吴军将领伍胥率重兵入我国都,你们可还记得?”

  土狼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隐约觉得事有蹊跷,便道,“自然知道!吴贼入我郢都,大王出走避难。吴贼伍胥倒行逆施,竟将先王坟冢挖开,将先王尸首鞭尸,此等骇人听闻的大事,天下有何人不知?”

  荆北笑道,“先王残忍杀害伍胥的阿爹、兄长,伍胥为父兄报仇,何来倒行逆施之说?”

  土狼偏过脑袋,斜睨他一眼,问道,“我才不与你这乡野穷小子争论家国大事。但是,吴军伐楚,又与你何干?”

  荆北道,“当然有关!当年伍胥亡楚,途经大江,挡住去路,有一渔翁出现,渡他过河,才躲过楚兵追杀。后来,渔翁更是为不泄露他行踪而投江自尽。为报渔翁救命之恩,伍胥便将随身佩戴的七星龙渊剑作为答谢,赠予了渔翁之子。”

  土狼狐疑道,“你是说,那渔翁之子便是……”

  荆北得意道,“没错!当初他赠剑之人,便是我爹!”

  一群人被荆北这故事唬得一愣一愣,还是土狼先回过神来,嗤笑道,“故事讲得倒不错,但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荆北道,“我所言一切属实,至于你信与不信,那又与我何干?”

  土狼扬了扬下巴,几个手下扑过去将荆南拖回他们身边。土狼道,“本是不相干的,但如今你既然讲了这故事给我听,自是与我相干了。”土狼仰头看看,日正三竿,便道,“我给你三个时辰,你回去将你口中所说七星龙渊剑拿来,让我们兄弟几个开开眼,也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顺便将这小子领回去。若是日落时分你还不来,那便证明你是扯谎,有心戏耍我们兄弟几个,到时,就休怪我们拿你二弟撒气。”

  荆北犹豫片刻,低头看了看被几个大个子拎在手中的荆南,咬咬牙,道,“一言为定,你们等我取剑过来。我来之前,你们不可伤害我二弟!”

  土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荆北又看了荆南一眼,抱着丫头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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