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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三日为限(九)


  苌楚和于飞从范蠡军帐中出来,小心翼翼左右看看,只见勾践被众人前呼后拥地推向了更安全的一块高地,其余众人人心惶惶,并未有人留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苌楚挥了挥手,示意于飞跟上来,二人闪身进了军营旁的一片密林。

  于飞一路只管跟在苌楚身后往山下跑去,心中疑惑一堆,也来不及发问。终于,二人跑到山涧之中,正值丰水时节,哗哗水声远远传来,苌楚这才停下了脚步。

  于飞跑到他身边,赶忙粗喘几下,于飞见苌楚剑眉紧蹙,看着脚下的江水出神,于是问道,“公子,发生何事?”

  苌楚没答,于飞又问,“如今越军上下都以保护大王为要,根本无人顾及范大人的安全,我们为何不留在他身边保护他呢?”

  苌楚道,“越军大势已去,若真三万吴军铁了心攻上山来,你我二人血肉之躯,又如何还能保护得了谁呢?”

  于飞还要再问,苌楚道,“范蠡所写的这封信,才是真正能救得了他,救得了越国的。”

  于飞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已看过这信了?”

  苌楚摇摇头,道,“没有。但我知道信中写了什么。”

  于飞不再问下去,他家公子和范大人之间虽然总是交谈不多,还总吵嘴,但他二人之间的默契却也总是外人无法理解的。既然范蠡如此做了,苌楚如此说了,那他只需要帮助苌楚一起,安全将信送到文大夫手上便可。

  于飞道,“公子,既然如此,你还犹豫什么,我们快些上路便好。”

  苌楚看着眼前的江水,道,“这条路,要回越都,必须跨过这条深涧。”

  于飞原本正要说那便越过去便好,但很快想到了苌楚在此踟蹰不前的原因——苌楚怕水。于飞跟在苌楚身边这么些年,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于飞都很清楚,又怎会不知苌楚怕水?

  于飞拍拍胸脯,道,“公子,你不必担心,我们先去找个水势不那么湍急的地方,找到水浅之处,我背你过江去。”

  苌楚垂眼想了想,如今已经走到这里了,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若是另辟蹊径,万一赶不及将信送给文种大夫,只怕要耽搁了大事。也别无他法,只好点了点头。

  二人沿着江边走着,苌楚走在岸上,于飞则是挽起了裤腿,手中撑着一根一人高的竹竿,一边在水边淌着,一边用竹竿测试着水深。

  走了小半个时辰有余,于飞终于道,“公子,此时正值丰水期,水势大而水流急,莫说我们要淌过江去,就算是水性好之人,要游过去也是很难。”

  苌楚招呼于飞先上岸来,才道,“我们沿着江水走了不少路程,若是再走下去,恐怕就将走出这片密林了,若是我们出了林子来到空阔地,难保不会遇上吴军正驻扎于此。”

  于飞道,“那我们该如何渡江?”

  苌楚也正犯愁,就听不远处有人声,苌楚一把拉过于飞躲进一片矮林之中,不一会儿,走来两个男子,看穿着,应是吴兵。果然正如苌楚所料,他们已经走到了吴军驻扎的边缘。

  一个吴兵抱怨道,“已经做了那么多木筏了,还要再做,深更半夜让人出来砍树。”

  另一个道,“我听闻此次攻势我军志在必得,是相国大人要求我们定要备好充足的木筏,一旦将越王和越军困死在这山上,我们大军就立刻下山渡江,直取越都。”

  “若真如此便好了,”第一个道,“我娘近年身子不好,我恨不得早些拿了饷钱回家去,好给她老人家买些好吃好喝的。”

  两人闲话家常,从苌楚和于飞面前经过,浑然没有留意到树丛之中的两人。苌楚伸手拍了拍于飞的肩,冲他使个眼色,于飞点了点头,两人便同时从树丛中跃起,落在两个吴兵身边,二人同时抬掌侧劈,分别劈在两个吴兵的后颈之上,那二人闷哼一声,就昏倒在地。

  苌楚和于飞将二人身上衣服脱下,给自己换上,将二人拖去一边,又在旁边砍了两根大臂一般粗的树干,扛在肩上,沿着江水往下游走去。

  “你们两个!去砍个树木要这么久!”

  苌楚和于飞刚走下山,就有一人在远处吼道,他二人一声不答,只是点头弯腰加快了步伐。

  二人混入吴军之中,并未引起任何人的在意,正如方才那二人所说,上头交下来的做木筏的任务艰巨,所有人都只顾手中活计万不要出什么差错,也没心力去左顾右盼。

  夜渐深了,做工之人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只是个个都已是忍不住哈欠连天,伸手揉眼了。苌楚抬起手肘碰了碰一旁的于飞,于飞回过头来,苌楚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一旁看。

  于飞往那边一看,一只木筏正靠在两棵大树树下,是刚刚做好的,还未及被抬走。

  苌楚给于飞使了个眼色,于飞点头会意,左右看看并未有人注意到这边,便找了阴暗处藏身,往那个木筏处挪了过去。

  现下四周遍是伐木砍木之声,江水湍急,水声也此起彼伏,于飞小心翼翼将木筏拖去拐角之后的山阴处,直到将木筏缓缓推入水中,也没发出什么了不起的动静。

  苌楚瞥了一眼那边情形,见那木筏已不见踪影,估摸着于飞应已该安顿好了,便也默默推向一边,从树影之中往山后走去。

  “公子!”于飞见苌楚过来,低声唤了一声,招呼他快些过来。

  苌楚脚下加快两步,跃上了木筏。于飞见苌楚站稳,便将手中长杆一撑,木筏离开岸边,向着江心划去。

  “公子,你没事吧?”于飞边撑着木筏,边回头问坐在他脚边的苌楚。

  方才苌楚只顾着先离开再说,并未多想便跳上了筏子,而如今筏子行至江上,江水拍打之下左摇右晃上下颠簸,时不时还有水花拍在筏子上溅起一尺多高,苌楚这才觉得心闷气短,难过得很。原本还站在于飞身边,后来也就不自觉地坐了下去,索性闭上眼不去看天光下的黑黢黢的江水,也捂住了耳朵,不去听哗哗的水声。

  但苌楚的法子似乎不太奏效,他不听不看,反而更加明显地感到木筏的颠簸起伏,那感觉令他先是觉得头晕眼花,而后简直感觉天旋地转。

  苌楚别无选择,胸口一口气吸不进来也吐不出去,一甩手放下抱着脑袋的手,正要问于飞还有多久才能到对岸。就听到岸边传来一群人的大喊,“大人!有人偷了筏子逃跑了!”

  苌楚头昏眼花之间回头一看,岸边一片火光冲天,火光明暗闪烁,在苌楚眼中看来更是层层叠叠犹如火海一般,更是令他头晕目眩。

  于飞大惊,道,“公子!怎么办!他们发现我们了!”

  苌楚挣扎着起身,对于飞道,“你不用管,尽管快些划,到了对岸便是越都地界,他们不敢怎样。”

  苌楚话音未落,就听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当心!”苌楚抓住于飞肩膀将他往旁边一扯,一支箭便擦着他二人射了过去。这一下虽是躲过了一箭,但两人共同倒向一边,使得筏子猛然偏向一边,于飞好不容易才将筏子稳住,但这一阵巨大的颠簸让苌楚只觉更加难受。

  一支箭过后,更多箭雨朝着他们射过来,苌楚躬身捡起筏子上另一根用来撑筏的长杆,两手握了抬腿一折,折成两段,握在手中以棍当剑,挥舞着挡掉不断飞来的流矢。

  于飞不敢回头分心,只专心将筏子撑得更快一些,若是在陆上,他身后有苌楚护着,纵是追兵再多,他也毫不用在意。但是此时是在水上,身后苌楚摇晃得比这筏子摆动得还更厉害,叫他如何不担心。

  “嘶……”于飞听见苌楚痛嘶了一声,回头一看,他左肩上居然被射中了一支箭,于飞道,“公子!”

  苌楚头也不回,道,“你不用管,快些撑!”

  于飞摇摇牙,回过头将筏子撑得更快更猛,但还未过多久,他便听到苌楚叫了一声“小心!”而后被苌楚拉扯一把护在了身后。

  于飞大惊,回头一看,竟是苌楚为他挡下一箭。于飞还未及开口,苌楚从怀中摸出信筒塞进于飞怀里,道,“无论如何,将信交给文大夫!”苌楚说罢,眼神恍惚,抓着他肩头的手也猛然一松,整个人向着一旁倒去,掉入江中。

  “公子!”于飞惊叫,想伸手去抓他,可黑漆漆的江水湍急,苌楚落水溅起的水花都立刻就被卷走,让他上何处再去救人?

  于飞心下一片空白,只记得苌楚交代他的任务,起身抹了把脸,不管不顾地将长杆再次撑向江中,向着对岸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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