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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玉碎难全(一)


  范大夫府。

  三日之期已到。

  此时国家危难,范蠡和维桢都已决意亲事从简,故而府中上下并未大肆装点,只是在范蠡房中,灵儿早已全部换上了喜庆颜色,她说无论如何也是成亲这等人生大事,也不能太过草率。

  清晨起身,灵儿就忙里忙外地张罗着,维桢却只是静静地坐在房中,开着房门,看着她与孔嘉二人合计着还应该准备些什么。

  要出嫁了。

  要嫁给她平生唯一青睐的男子。

  维桢以为自己会很紧张,很激动,会高兴地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只是,真到这天来临,她却发现她还没有灵儿和孔嘉那样高兴。

  她总有些很不好的感觉。她是喝过狼奶的孩子,她一向都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是狼一般敏锐。她这样糟糕的感觉令她自打范蠡入宫之后就未曾有过片刻心安。吴军大军压境,范蠡被连夜急召入宫,虽然范蠡临走前特意交代孔嘉,婚事绝不可耽搁,一切照常筹划,但维桢还是忍不住担心。

  她的担心有许多是来自于范蠡,范蠡临走之前的那番话,和他对这婚事紧锣密鼓风雨无阻的态度。范蠡从来都是有备无患,从容淡定之人,维桢从未见他像是如此这般的紧张。他的这般紧张,令维桢总觉得他兴许是知道会有一些事情即将发生,而他,正在与这些事情斗快,看谁更快一步。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

  “小姐,”灵儿蹦跳着跑进来,道,“你为何还呆坐在这儿?全府上下都忙得人仰马翻呢,唯有你还如此不着急。”

  维桢没理她,她便捧着一盘首饰走过来,道,“差不多该让灵儿给你上妆了,虽然你平时总是不爱打扮,可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定是该格外美丽动人才行。”

  维桢一言不发任由她为自己梳妆打扮,直到灵儿为她换上一身喜服,她才回过头对灵儿道,“我的玉璜呢?”

  灵儿转身拿过玉璜,递给她道,“在呢在呢,小姐和大人的大婚之日,怎可不带着定情信物呢?”

  维桢没有搭理她满是取笑的言语,而是将玉璜放在手中细细摩挲。人都说玉有凝神之效,这玉璜是范蠡家传的,范蠡一直将它带在身边。范蠡那日将这玉璜送给了她,她便日夜,都将它拿在手上,或是放在手边。范蠡被急召入宫之后,这块玉璜就仿佛那人一般能给她安定。

  “维桢小姐,有客到。”孔嘉在门口通报。

  有客到?维桢心下有些诧异,范蠡入宫未归,而且二人也未邀请太多宾客,会是谁呢?

  维桢示意灵儿去开门,灵儿将门打开,惊喜道,“小姐小姐!你快看看是谁来了?”

  维桢偏头过去,竟见门外站着以为佝偻妇人,穿着深红色的衣裳,笑眯眯地看她。

  “盲婆婆!”维桢连忙起身,将盲婆婆迎进来,“您怎么过来了?我不是上次告诉您,会有府上的人专门过去接您吗?”

  盲婆婆拉着维桢的手,笑呵呵道,“哪里要得这么麻烦。你医好了婆婆的眼睛,婆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人接送。再说了,今日是丫头和范大人的大喜之日,想必府上所有人都忙得很,不用为我这老婆子费心。”

  盲婆婆说着从背上取下一个包袱,塞到维桢手中,道,“丫头出嫁,我怎么说也要过来凑凑这个热闹。老婆子想送你个礼物,但想想,范大人家财万贯,你嫁了过去,定是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但是呢,范大人府上好东西再多,也没有老婆子自己的手艺,所以我做了些精致点心,给你送过来。你曾说过你本是楚国人,所以我便专门问了人,做了些荆楚那边的风味点心给你,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维桢小心翼翼将包袱打开,里面有一方大红锦缎包裹着的木盒,维桢正要拆开,就被盲婆婆按住了手,“你这丫头,怎么如此心急。既然说了是喜饼,那自然是要等夫君来了一起吃的啊!”盲婆婆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婆婆知道你和范大人都是好人,从来也不嫌老太婆又穷又脏,但是你放心,这次婆婆给你做的喜饼,一定能拿得出手。你平时给我塞的那些钱,我也没地方花,正好这次都给你买了上好的食材和上好的盒子,怎么说,也不能让丫头失礼于人的。”

  维桢听着盲婆婆絮絮叨叨地说着,只觉得鼻尖泛酸,垂着大眼睛轻轻摸着手中的的锦缎,道,“盲婆婆,我自小就没有娘亲,我也曾想过,待我出嫁那日,如果有娘亲在,她会如何。如今想来,大致也就像您这般了。”

  维桢这番话将盲婆婆和灵儿都说得红了眼,盲婆婆伸手爱怜地抚了抚他的脸颊,道,“傻丫头!大好的日子说什么傻话呢!你将来便是这大夫府上的夫人了,可不能再耍小孩子心性,该学着操持家务了。”盲婆婆说着自己悄悄抹了把眼角的泪,笑道,“哦对了,你看看,我都多少年都没买过新衣裳了,这次为了来喝你的喜酒,还专门买了件新衣裳呢。老婆子多少年都没穿过这么亮的颜色了!”盲婆婆说着煞有介事地转了一圈,问道,“丫头你说,好不好看。”

  维桢被她逗乐,破涕为笑,道,“好看,好看。可我平时给你的那些钱你吃也不舍得,穿也不舍得,这一次怕是都被你花光了吧。”

  盲婆婆呵呵笑着,灵儿道,“婆婆平时就是舍不得,这一次就是舍得的!”

  盲婆婆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灵儿说得不错。”

  三人正在房中畅谈,忽听屋外孔嘉又道,“小姐!维桢小姐!”

  灵儿猛然蹦了起来,道,“小姐小姐,定是大人回来了!”

  维桢也连忙起身,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玉璜。

  孔嘉进门后迟疑了片刻,道,“小姐,宫中来人了。”

  维桢秀眉微蹙,道,“发生何事?莫不是范蠡出了什么事?”

  孔嘉神色凝重,道,“是宫中来了人,带了大王的手谕,说……说是给府上的越女小姐的。”

  灵儿转头看向维桢,道,“小姐……”

  维桢抬手阻止,道,“既然大王下了手谕给我,我必须出去领谕。”维桢回头对灵儿和盲婆婆道,“我去去就回,你们在此等我。”说罢跟着孔嘉朝前厅走去。

  维桢到了厅中,才见阵仗不小,来了十几人的一队人马,个个腰间悬着长剑,为首一人见维桢出来,问道,“你就是越女?”

  维桢在范蠡府上鲜与外人接触,偶尔出去行医救人,或是路见不平,也都留姓名叫越女,所以久而久之,这越都之人虽都没听过维桢,但也偶有几人知道范大人府上有位姑娘名叫越女。所以来人如此一问,维桢倒也不意外。

  维桢答道,“正是。”

  那士兵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呵,原来早已准备好了。看来这越都之内消息走漏得快啊。”

  维桢不明他此话怎讲,但他调笑的语气让维桢心里颇有些介意。

  但毕竟是大王的人,稍有差池只怕会给范蠡惹来麻烦。只好恭敬问道,“不知大人找小女子,有何贵干?”

  那士兵笑笑,道,“我找的人是越女没错,但是不是你,试试才知。”

  士兵话音刚落,一把拔出腰间佩剑,上前两步直刺维桢喉头。此番动作将一旁的孔嘉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小心!”

  维桢虽没料到大王派来的人居然不由分说,就拔剑相向,但单凭本能,脚下一转,身子一侧避过了这一剑。

  士兵挑眉笑笑,剑锋一转,向着维桢侧颈划了过来,维桢稳住脚下,纤腰后仰,大红喜袍长袖向后一甩,宛如一片红云,叫人眼花缭乱。

  士兵第二招又扑了空,索性脚下一扫,去取维桢下盘。但维桢顺势下腰,单手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向后翻了过去。

  若是平常,维桢这一下定然是要起脚踢在对方下颌之上,这一踢借了浑身的力道,重则将对方踢翻在地,轻则,也定要他头壳作响,半晌都回不过神儿来。但是此番面对的是大王的人,维桢虽然不知此人为何不由分说就动手,但总也得留几分顾及,不可让他太过难堪。于是维桢抬腿时刻意偏了偏,脚面从他耳畔擦过。

  三招过后,孔嘉已经回过神儿来,拔剑就要过来帮忙,哪想那士兵却收了招式,恭敬行礼道,“姑娘果然好身手。孔大人莫要着急,我也不过奉命行事,因大王专门嘱托了,说越女身量娇小而身手了得,故而我才不得不试试姑娘的身手。”

  维桢不发一言,倒是孔嘉有些愠怒,问道,“不知大人试过之后,意欲何为?”

  士兵笑笑,恭敬道,“在下乃大王前锋营副统领贺奇,前来传大王手谕,命范蠡范大夫将府上越女姑娘送往吴国,送与吴王为妻,愿越女可得吴王宠信,以期吴越两国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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