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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执念相守尽浮生(九)


  “表哥,我们去吃饭吧。”

  蒋薜荔亲昵搂着帝居,眼里心里装着的都是他。帝居一个眼神,蒋薜荔不满撇撇嘴,松开挽手的动作。

  “路先生介不介意与我们一同吃饭?”

  “不用了。”路幽昧神色恍惚摆摆手,“我还有课题要准备,就先走了。”

  帝居也不挽留,只笑了笑,再次点明来意:“那件事你好好考虑,想好了就给我一个电话。随时恭候。”

  蒋薜荔看着没打声招呼就离开的路幽昧,像个幽怨的妇人般叨叨念:“没礼貌!连句再见都不会说,还教授呢!”

  一股怪异的感觉爬上脊背,冷意阴寒,他朝一排梧桐扫了眼,除了路过的几个学生,再无其他。总觉得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有人在窥视着他。

  有手指扫过他的视线,晃了好几圈,带着蒋薜荔不解的眼神:“发什么呆儿呢?”

  “不是要吃饭吗?走吧。”

  二人离开后,用了隐身术的梼杌和随侍再次露出凡人的面貌。他意味深长笑着,较量,就从此刻开始吧!

  接到好友电话的蒋謇謇绕着操场走过,溽风拂过她的裙摆,秀发如丝绸般扫过脖颈,引起不少青春荷尔蒙男同学的流连和关注,连球都忘了传。

  “謇謇,这里---”

  大学闺蜜抱着一摞试卷,步履维艰朝她招手。

  蒋謇謇替她解决一半的麻烦,两人多年未见,这次重逢,自然有数不清的话要说。

  梼杌启动妖术,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术法无法施展。筳簿这家伙,还真是思!虑!周!全!

  做得一手好防御。

  “接下来去哪里?”

  大学闺蜜本想说先去办公室将试卷放好,不知为何却喉头一个偏转,舌头竟吐出‘科研楼’三个大字。

  蒋謇謇不疑有他,跟着她到了科研楼下。科研楼不似教学楼,里头装着重要科研仪器设备,每一台都价值连城,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随意进去的。

  “你等等,我给路教授打个电话。”

  大学闺蜜动作艰难从包里掏出手机,蒋謇謇腾出一只手,替她接过剩下的试卷:“我没事,你快打吧。”

  可还没坚持两分钟,试卷就哗啦啦洒落满地。蒋謇謇穿着高跟鞋,裙子略微偏短,蹲下的姿势不是很方便,却还是坚持收拾烂摊子。

  几张试卷被风吹到了林荫道上,蒋謇謇小跑着过去。树旁恰好走来一个人,俯身捡起一张试卷。二人四目交错,一股髣髴电流般的东西从眼底穿过蒋謇謇的心房。

  扑通!

  像极了爱情敲响房门的声音。

  主导这一切的梼杌几乎耗损全部的妖力,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放肆大笑两声,血攻心口,逆流,致使其陷入了昏厥。

  “丫头,这几天在国外待得怎么样?”

  “挺好的。”

  “有灵感就画,没灵感就再出去走走,别憋坏了自己。”

  “吾叔。”

  从未有过的低落声线像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千面阎罗的心脏,却还要故作无事问她:“怎么了?”

  楚辞双手托腮,看着异国他乡的月亮,弯弯的,好似月牙,最后只笑了笑:“没有,只是想你了。”

  “等过段时间,我把店里的生意安排好之后就出国去看你。”

  楚辞懂事点点头,习惯性藏起女儿家的心事。

  从她有记忆开始,就在英国生活,好似从未回过国。可她总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放下手机,茶几上有银白的月光洒落,平铺了一张机票。清晰可见的大字:伦敦---伯庸。

  过几天就到吾叔生日了,她选择回国,会不会是一个小惊喜?希望不会吓到他。机票旁还躺着一枚碧水绿的玉佩,楚辞摩挲着上头柔润的光泽,髣髴羽毛的抚弄,沁人心脾,瞳孔里的眸色更加坚定。

  千面阎罗忧心忡忡了大半夜,掐着楚辞起床的时间打过去,听着那头人潮涌动,心咯噔一下:“你现在在哪里?”

  “集市上。”

  “怎么自己一个人去集市?那得多危险,瑞尔斯没跟你一起吗?”

  瑞尔斯是她的保镖,每次出门都会带上她。

  有风从手机流过的响声,紧接着便听到瑞尔斯恪尽职守的回答:“小姐几天前就一直在给你准备生日礼物,现在听说有一个特别棒的礼物,就亲自过来替你挑选。”

  有了瑞尔斯的陪同,千面阎罗放心了不少,心头那片柔软被抚得平平顺顺:“不是什么大日子,不用煞费苦心了。”

  “那怎么行呢。”

  楚辞的声音从对话的另一端传来:“您可是我的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亲人过大寿,必然得有小辈给您亲自挑选礼物呀。”

  沾了蜜的柔意让千面阎罗放松了警惕,心情愉悦,又嘱咐几句后这才依依不舍挂电话。倘若他选择视频,便会看到楚辞站在伯庸城的天桥上向下俯瞰的情景。

  而刚才瑞尔斯的声音,是她回国前灌了他好几瓶四十多度的浓酒才录到的,还进行了声线处理。

  纵横交错的胡同口颇多,有青石板路铺陈,细雨绵绵,楚辞打着伞从小巷走过,猛然有种穿越的感觉。不愧是文化古都,连古色古香的气息都营造得如此浓厚。

  按照上头的地址,握住门上圆环敲了敲。门里头探出一颗脑袋,怔愣在原地,显然是被她娇美妍丽的容貌怔住:“请、请问你找谁?”

  楚辞朝他微微一笑,伸出手中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玉佩,可惜,只有半块:“您好,凡大师傅是住在这里吗?”

  “你来晚了,他一个月前已经去世了。”

  楚辞顿觉五雷轰顶,唯一的希望都落了空。不敢相信这一切,仍执意发问:“凡师傅有留下什么话或者一些东西吗?”

  “有是有,不过都被警方带走了。”

  “警方?”

  男人见她红了眼眶,忍不住怜香惜玉,将所知道的事情都和盘托出:“是呀,也不知道谁那么丧心病狂,凡师傅一个上了年纪的耄耋老者,鲜少出门,更遑论得罪其他人,无缘无故的,怎么就被人......”

  那场面太过于血腥,说出来怕吓到人家小姑娘。

  “被人怎么?”

  男人不知怎么开口,只好将伯庸城第三分局的地址告诉她,让她自己去找答案。

  时至盛夏,酷暑炎热,头顶的太阳像火炉一般炙烤着大地,连吹过来的风都是热乎乎的,这感觉真像是生活在蒸笼里。

  楚辞顶着烈阳打车,一路到了伯庸城第三分局。

  烦闷燥热的局里突然来了个肤白貌美的姑娘,男人们鲜活的热情被彻底点燃,一个接一个拥上去:“这位小姐,请问您要报案还是找人?”

  楚辞一笑,整个警署内的热意顿时消散无踪:“请问高警官在吗?”

  呦西!

  又来一个小迷妹,比之前那些不知漂亮了多少倍。

  “高队,出来接客了。”

  接、接客?

  楚辞嘴角抽动了下,又不动声色敛去。

  高华丘正被一起案子搞得焦头烂额,上头给了最后期限,七天之内要是再不破案,上头就把他给‘破’了。

  此时一个优雅清美的姑娘出现在他面前,还真是让备受监控和文字煎熬的双目眼前一亮,揉了揉红肿的眼皮,问她:“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了解一下凡师傅被害的经过。”

  揉眼的动作猛然一顿,不止是他,整个警局的人员都放下手头的工作,一瞬不瞬看着她。

  有什么问题吗?

  高华丘朝刚才极其殷勤接待楚辞的胖警员比了个手势,旋即对她笑了笑:“外面人多嘈杂,里面聊吧。”

  二十平方米的办公室,不算宽敞,除了基本待人接物需要用到的桌椅茶几,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堆放着好几摞资料。

  “楚小姐是吧,你刚刚说,想要了解凡师傅被害的经过?”

  慵懒的视线如鹰般锐利,如探雷器辐射出的红外线一般探寻着她,这如审讯般的目光令楚辞深感不适:“我有事情要找他,去了才知道他已经去世了。”

  “方不方便告诉我是因为什么事情?”

  这件事,无法跟外人说。

  楚辞抱歉一笑,对他摇摇头。

  饭局上,围坐着蒋、帝两家人,热闹无比,交谈甚欢。

  当然,说得最多的就是两家的孩子,蒋家两个女儿到了适婚的年级,都没交男朋友的打算,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可要说急,非身为奶奶的蒋苗裔莫属。帝居可是帝家的独苗,将来要继承整个帝氏茶庄,二十六岁,事业有成,却一心扑在那个什么心理工作上,身边连个女性朋友都没有。

  这人吧,总是习惯性与人比一比,不论好事坏事。高低立见,看到比自己更加惨的,心里自然也会好受一些。而被无数次提起的帝居神色无恙吃着菜,丝毫不受吐槽模式的影响。

  蒋薜荔悄咪咪挪了下位置,坐到帝居旁边,不耐烦说:“每次吃饭都说这个,他们不嫌烦,我倒是听得耳朵都生茧了。表哥你别理他们,大不了以后......”

  手机响了,是个重要电话。

  他揿下接听键,听着那头说话的声音,短短三十秒,心头已燃起了一团火光,照亮灰扑扑的夜路:“抱歉,我临时有工作要忙,各位慢吃。”

  蒋薜荔话还没说完,就眼睁睁看着帝居从他的眼前消失。

  “你给我站住!”

  蒋苗裔气得猛捶梨花手杖,蒋九翼和夫人赶忙过来说好话,以防她血压升高。就连神思恍惚的蒋謇謇也赶紧将蒋薜荔拉过来劝慰,花了好半晌才让蒋苗裔平息这场怒火。

  “这餐饭吃得很开心吧?是不是都不用伸手,张口就直接吃得到了?要不是临时有事,你又可以展示你的男性魅力送女孩回家了?”

  悍马一个刹车,后座上的江蓠没系安全带,撞上了车窗。

  “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

  红绿灯口,红色的秒数不停在跳动。帝居握紧方向盘,幽深的瞳孔髣髴看到了世界的尽头,“打听凡老头的人找上了高华丘。”

  满口醋味的江蓠顿时心头一突:“你的意思是说,她有可能是这起杀人案的凶手?”

  “不确定,但是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出现,无疑给了进入瓶颈期的我们一个的突破口。”

  橙灯闪动,悍马在绿灯亮起的那一刻,如蛰伏在城市的猛兽般飞跃疾驰。与此同时,坐在出租车上的楚辞百无聊赖滑拉着微博,看着团扇店下方的留言和私信,从上千条短信中择选其中必要的进行了稳妥又周到的回复。

  两辆车完美交错而过。

  帝居以不到十分钟的速度赶到第三分局时,楚辞已经在回酒店的途中。

  高华丘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站在‘分局’两个铁牌旁低声交谈。江蓠出来得急,连口饭都没吃上。才刚从饮水机里接过一杯水,就被悍马发出的喇叭吓得胆战心惊。

  完了,有句话说得好: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刚才他怎么讽刺帝居的,现在就怎么被疯狂飚速的悍马惊得心魂惧散。双手不断握住椅背,骨架簸得只剩下一盘散沙。

  高警官,你到底给这位黑脸祖宗说了什么?

  车子停在‘KING工作室’,帝居沉着连,像拎鸡崽一般徒手托着江蓠。开了门,一路灯光亮起。

  江蓠卧倒在沙发上,看着帝居动作熟练敲动白色的墙壁。机括响动,白墙隐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隐形的可触屏幕。没多久,一份详细的资料从里头传出。

  江蓠拖着半虚软的身体移过去,好奇胜过一切。这实在是他第一次见到帝居如此神色焦灼的启动隐墙,可这隐墙内的户籍资料只针对妖怪。

  “姓名:楚辞,性别,女,籍贯......”

  往下扫了一眼,一片空白。

  看来她并不是妖。

  “高警官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大费周章的调查一个刚回国的小丫头?”

  帝居斜睨他一眼,后者识相噤声。

  如果真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为什么一回国就寻到凡定天的住处,且对口中的‘某件重要的事情’守口如瓶。

  还有,要只是一个平凡人,为什么能动用总局的力量对方谷一施加压力,让他不得不放了她?

  纵使凡定天的死跟她无关,也一定跟凡定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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