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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山夜月湖风 邋遢老酒虫


  李安民万万没想到,自己方一出玄雀,就寻到了一伙伴与己同往。

  文武不过十八岁,可与陈凡凡一样,身形高大,不差成年人分毫,况且面容奇特,只见他生得一双碧眼,目有精光内敛,方颐大口,薄唇冷面,一双浓眉宛若利剑,好一副神异模样。都说奇人有异相,细细观之,就看到文武面上附着着一层淡淡的茸毛,竟成淡紫色。文武下颚已隐隐长出一撮儿胡茬儿来,李安民好奇之下曾以手触之,境坚若猬刺儿,少年郎不禁啧啧称奇。

  见文武怀抱酒坛,却无马匹,只能徒步,李安民心有不忍,便邀请他共骑黄骠马。文武也是实在汉子,也不推辞,只是憨憨一笑,就纵身而起,一跃而上,跳到了马背之上。文武这一上马,李安民瞬间感觉到了马身一矮,片刻后方才重又站起。少年不以为意,直挥鞭马臀之上,双腿夹住马股,一道道“驾驾”声中,那精壮的黄骠马撩开了四蹄,一路朝南狂奔而去。

  一道烟尘扬起,两人一马就超过了大黑,将它甩在了一阵土灰之中。大黑双眼之中人性化的露出一丝丝鄙夷,就歪着狗头看了看一路疾驰的两个少年超过了自己,气呼呼的呲开了狗嘴。

  同行不过半日,两个少年很快就熟络了起来。文武看着老实,可令李安民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对磐岭州的地理十分熟络。他自称打小跟着季掌柜走南闯北,磐岭州到安平州的路他更是常走,因此给李安民指出了一条便捷的路径。按照文武的说法,这小道不经过磐岭州的几座郡城,一路上沿山而走,顶多七日便可以抵达安平州首府,安康城。虽不经过大城,可沿途却有好些村镇可以落脚停歇,补充干粮。虽不是官道儿,可如今这儿兵荒马乱的,官道儿也不见得比小道儿安全。虽然沈遗南并未要求他必须在几日之内感到太子刘伏帐下,可李安民心忧弟弟陈凡凡,便也同意了文武得提议,改走了小道儿。

  两兄弟一路奔走,沿山而行,一路上奔走,时不时地闲聊几句。

  “我说文武兄,你十八,我十六,我叫你哥哥如何?”李安民的身子在马背上颠簸,就转过头来对着李安民出声言道。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的称你一句贤弟了。”文武痴痴笑了两声,老老实实的出生回答道。

  “好,大哥。”

  “贤弟。”

  “大哥可是姓文,文姓可不多见,家在何处,因何会跟季掌柜走在一起。”

  “我是孤儿,无父无母,是师傅游历江湖时捡到了我,并将我抚养长大。之所以师傅为我取名文武,则是寄托了对我的期待。文能起笔治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闻听此言,李安民木双之中流露出些许差异。文武之心境,他感同身受,或许老爹为起安民之名,就是希望他能为天下万民安身立命吧。少年郎回过头来望着文武,就看到了文武双眼微闭,语声怅然。他不知道以何言抚之,只是一脸诚恳的出声言道:“大哥,我懂,我也是孤儿。”

  ...

  两人有说有笑,竟不知黄骠马承受着两人的重压,蹄力渐减。这已然奔走了一日,可却远远不见文武口中所言的落脚村镇,这会就落到

  了深山之中。只听黄骠马的喘息声越发粗重,已然走不动了。李安民这才察觉,挠了挠脑袋,对着文武说道:“大哥,马儿跑不动了,看来我们今晚只好在这山里扎营了。”

  文武闻声点了点头,于是翻身下马,朝着朝着四周打探一番,出声言道:“咦,怎么不见了大黑的踪迹?”

  李安民一边翻身下马,一边回答道:“大黑通灵,或许是为了享受山林之野,每每入了深山就消失不见,不用管它。”

  文武闻声轻轻点头,晃了晃水袋,发现已然空荡荡的,便转身对着李安民说道:“水袋子已经空了,我们牵着马朝前走走,看看能不能寻到水源。”

  李安民闻言也是认同,就牵着马儿一路前行。很快,一阵哗哗声传入耳畔。注目远眺,只见山林之中出现了一平湖水。月光铺洒在湖面之上,顿时湖色如镜如幕,映出了那一席银辉。李安民见美景如此,顿时心生喜意,兴奋地跳跃而起,指着湖面对着文武说道:“大哥,快看,好美的湖水。”

  文武自然也望见了那一平湖水,可是见李安民一副邻家小弟见到了心爱的玩偶般兴奋模样,顿时也是忍俊不禁。可文武沉稳,没有取笑,反倒似乎极为理解李安民的感受,于是也学着李安民的样子,一边跳跃着,一边笑着说道:“你小子今日可算是有口福了,这山里的野味,湖里的游鱼,都是天生的珍馐,寻常人家可是吃不到的。大哥没别的本是,在客栈里混迹久了,可是烧的一手好菜。你先在此安营,待大哥上山下水,捉兔捕鱼,给老弟你好好露一手。”

  李安民虽然不似噬食者一般,执着于口腹之欲。可自古有言,民以食为天,况且这里有山风作陪,林涛作响,月如钩,湖如幕,正是良辰美景。若再加上美食,岂不是美上加美?于是脸上的兴奋之意更显,连忙点头如捣蒜。

  话说文武带着李安民寻到一安营之所,就放好了那坛子美酒,一个纵身钻到了夜色当中。李安民忙忙活活的搭起了营帐,随后将行装之物安置在帐中,就牵着黄骠马朝着那平湖水走去。少年饮马,就自顾自的将手搭在了湖水之中。湖水清凉,却不似寻常秋水般带着寒意。顺着湖中圈圈漾开的涟漪眺望,原来是湖中的鱼儿似乎也享受这如幕般的月色,争先恐后的翻腾出水面,嘴里吐出一圈圈细密的水泡。

  文武钻进了山林,李安民沉醉在湖畔,竟不知身后密林之中藏着一双饱含深意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一个邋遢老头。只见这人蓬头垢面,须发皆白,衣衫褴褛,肥胖的粗腰上绑着一圈粗糙的麻绳,显然是当成了腰带。而腰带之上又别着一个精美绝伦的酒葫芦,这路上还挂着颗颗隐隐透亮的美玉,显然不是俗物。

  只见这老头站在了李安民方才搭成的营帐之前,轻轻地闭上了双眼,昂起了鼻头,朝着四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息未罢,就见老头面露笑意,一副满足的神情。他站在营帐外紧紧地望向帐里摆着的那坛子酒,喃喃自语道:“怪不得十几里外就闻到了香味,原来是宫里特供的烈火酒。那傻小子好生能耐,竟然随身带着这等佳酿。要知道这可是李家小丫头独一手的绝活儿。李丫头走

  后,烈火酒便成了绝酒。传闻整个天下也只剩十二坛罢了。”

  邋遢老头忆起了往事,忍不住喃喃自语。或许是被烈火酒勾起了肚子里酒虫儿的馋劲儿,他忍不住举起了酒葫芦朝嘴里灌去,却发现酒葫芦已经空了。顿时,他面露不快,不由得有些恼怒,等着酒葫芦说道:“真是靠山山倒,靠树树摇。老夫不好欺负少年,去取他的好酒,本想借你解解馋劲儿,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争气,居然空了!”

  邋遢老头舔了舔嘴唇,仿佛是想死了何种美酒的滋味。

  “长生医馆薛仙子亲酿的逢春酿可是有些年头没喝过咯,若是能在轻歌坊里听着小曲儿,喝着美酒,真是此生无憾了。”邋遢老头嘿嘿一笑,抬手间一只毛笔出现在他的身后,他凭空挥舞着毛笔唤灵,如墨水般漆黑的灵气凝成一个个神秘的图案覆盖在邋遢老头的身后,邋遢老头转过身来,竟从虚空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小酒壶,然后面露不忍之色,轻轻地抿了一口。

  不只是有意还是无心,灵阵出现的一瞬间,李安民似有感悟,转过头来头向邋遢老头所在的地方看了看。发现空无一物后,李安民忍不住眉头轻皱,只觉得是跪的太久了,产生了幻觉。此刻,老头儿已经飘然落到了一旁树丛之中,老脸一红,喃喃自语道:“都怪这烈火酒太诱人,险些让老夫暴露。若是被小辈见到老夫站在人家帐旁一脸的痴样,岂不是丢死了人。”

  就在此刻,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李安民循声望去,就看到文武手里双手各拎着一只山鸡野兔,一脸喜色的回到了帐旁。见李安民在湖边玩水,文武丢下手中的野味,大步走向李安民,爽笑一声,朗盛说道:“老弟儿莫急,待为兄下水,给你捞几条肥美的鱼来。”

  说着,文武就伸手要脱去外衫长裤,做下水的准备。可是李安民却对着文武摇了摇头,伸手指着湖面,笑着对文武说道:“大哥莫急,你看着月儿明,湖儿静的,一片安宁,让人心生宁静。我看了着实是喜欢,实在不忍破坏,以我之见,这捕鱼之事就罢了吧。其能让口腹之癖,破了心底儿的美。待到了安康城,小弟定然摆上一桌好酒好菜,给大哥赔罪。”

  文武闻声,摆了摆手对着李安民说道:“老弟言重了,我也不是贪恋美食的人。只是没想到老弟能有这般感受,倒不是落了凡俗的人。”说着,他哈哈大笑两声,继续言道:“好,既然老弟喜欢这里的景致,那便依老弟的,你且观景,大哥去给你把山鸡野兔烤了。”

  “美景也好,美食也罢,世间的一切美好都讲究适可而止的道理。久食会烦,久观生厌,与其贪恋,等着它在眼里泯然常矣,倒不如就停止在最舒心的这一刻。假以时日回忆起此情此景,也只记得风轻水平,月明湖静,岂不美哉。”

  李安民轻声自语罢,站起身来甩干了手上的湖水,紧跟着文武的脚步,轻呼道:“大哥莫急,我来帮你。”

  树丛后,邋遢老头将李安民的自语声听了个真切,只见他高举小酒壶一口饮尽逢春酿,喃喃自语道:“适可而止,美哉美哉,得遇少年如此,更是幸事,当饮尽此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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