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送阿辞去见官?

  顾谨言闻言呼吸一滞,只要想想那种可能,他就心疼的难受。

  他怎么可能会对阿辞做那样的事情?

  可要说对错……不告而取即为偷,阿辞所为,的确不对。

  顾谨言一时间陷入了天人交战中。

  沈辞见她沉默,嘴角的笑容更加深了。

  要说这一趟行程,着实是起源于一时兴起,她真的只是想做个叫花鸡来着。

  只不过跑到那户人家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一桩事。

  年底的时候,红螺寺附近的村子传出来一则消息,说是有户人家的男人进林子打猎的时候,被野猪拱了一下,从山坡上掉下来,没了大半条命。

  又因为家里没有银钱请医看病抓药,拖到年底,人就快不行了。

  那家人愁云笼罩的,连年都没心思去过,但在来年初的时候,这户人家却突然放起了鞭炮。

  四周的人听见了动静,便来打听是什么事。

  结果得知这家男人得了救治,如今虽然还是落了个残疾,但至少命保住了。

  这对这户人家来说,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这也让来打听的村民们更加疑惑。

  这户人家的条件是什么样子,他们在一个村里这么多年还是了解的,明明之前借了很多家,也根本凑不出昂贵的医药费,怎么会突然间就有钱治病了呢?

  再问之下,他们才知道,这户人家竟然是得了狐仙的照顾,说是除夕夜的那天,家里的老母鸡全都被偷走了,当时他们一家子只觉得这贼是不给他们留活路,是要逼着他们一家人去死。

  那一窝老母鸡,可是现如今他们家里最值钱的东西。

  他们就指着那几只下蛋的鸡,能够多下几个蛋攒下来去卖点钱,到时候也好还债。

  可如今倒好,全都被那个天杀的贼给偷了去。

  可事情的转机就发生在第二天早上,一家子都已经存了死心,结果那男人的媳妇第二天天亮起来做早食,准备当个饱死鬼再走的时候,就发现在原先关老母鸡的窝里,躺了两块十两大小的银子。

  银子在下面还压了一张小纸条,不过上面写了什么字,那媳妇却是完全不认得的,便只能叫醒在私塾里念过两天书的儿子。

  这一问之下才知道,这银子竟然是昨天偷了鸡的贼留下的,说是要谢谢他们的食物。

  因为那纸条上还有一个狐狸脚印,所以这件事便当成了是狐仙显灵。

  毕竟,哪有贼人来偷了东西,还留下银钱的?更不要说几只老母鸡根本就不值二十的银子。

  后来这个事,还传到了京城里,被当时的顺天府丞报给了永昌帝,对永昌帝好一顿溜须拍马。

  那时候,顺天府尹患病未上朝,过了半个月就被御史台弹劾徇私枉法,包庇私放重刑犯。

  不过月余,顺天府就大换血,当初那个上奏狐仙临世的府丞越级上位成了新的顺天府尹。

  而前顺天府尹一家则被抄家流放了。

  那位铁腕青天,被老百姓视为保护神的人物就这样陨落了。

  当时不少人都对此十分不满,甚至言辞激烈者,直接点名骂起了永昌帝。

  后来还是新上任的顺天府尹抓了十几个带头的百姓和学子,直接判了菜市口剐刑,还强制要求各家必须派至少一个人去观刑,这才将那些议论声压下去。

  可也仅仅是压下了声音,并没有驱散百姓心中的不满,反倒激起了更大的怨气,也为之后几年接连发生暴动埋下了祸根。

  其实当时沈辞就奇怪过,永昌帝并不是什么昏君,也从来不会施行暴政,算的上是一个仁爱的君主,但却在顺天府尹包庇重刑犯这件事情上毫无理智。

  当时只管一股脑的将人抄家斩首,却根本没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

  虽然朝上弹劾的罪名是包庇私放重刑犯,可是一点调查和后续的公告都没有,就一句欺君罔上便定了案。

  而那位传闻被包庇的重刑犯也没了踪影……仿佛,根本不存在这个人似得。

  当时朝中的大臣都觉得这是永昌帝看顺天府尹不顺眼了,觉得他不够乖顺,所以寻了个由头就将人给发落了。

  朝中都如此想,民间岂不更甚之?

  但即便是面对民怨,面对朝中的那些风言风语,各种揣测,永昌帝也丝毫没有回应的想法。

  甚至不允许任何人提起此事,不然轻一点就是一个削官罢职,严重一些,掉了脑袋的都有。

  到了后来,这件事情直接成了一个禁忌,再也没有人敢提及。

  顾谨言还曾经因为这件事情,被罚了禁足,遭了掌掴。

  这件事情,发生在私下里,知道的人倒是不多。

  可沈辞作为顾谨言的妻子,自然不可能一点都发现不了。

  顺天府尹的事情没有人再敢提起,但是,有关于狐仙的说法,却有由此流传开了。

  毕竟,新任的顺天府尹,就是因为上报了这件事情,才在永昌帝的心里留下了印象。

  若不然,光凭他的资历,根本不足以胜任。

  一时间,京城里掀起了一股拜狐仙的热潮。

  不少人都为此,奔赴那户人家,询问有关狐仙的事情。

  更有不少人家,派人出去寻找野生的狐狸,捉回来饲养。

  就连宫里,也有两只被人进贡上来的白狐。

  但是这些人,除了造下杀孽,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时日久了以后,众人对狐仙的信奉就淡了很多,找狐狸的热情也都渐渐散了。

  就在众人都已经对此事失去了热情的时候,又有一则流言在京城里传播开了。

  九皇子顾谨时的侍妾武文娇得了狐仙眷顾,是有福之人。

  流言真真假假,自然是没有什么人全信的。

  何况他们那么多人花了大力气去寻找狐仙,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一个小小的侍妾,哪来的本事得到什么狐仙眷顾?

  很多人心里不甘别人有狐仙眷顾而自己没有,最后就选择了不相信,甚至是冷嘲热讽。

  直到在一次宴会上,顾谨时带着武文娇出席,人们看到她额上一簇鲜艳火红的狐火印记,才又渐渐的有了流言不虚的说法。

  就连永昌帝都对此有了兴趣。

  在中秋节宴上,还特意的让顾谨时将他的侍妾带来,并亲自询问了她额上的印记是怎么回事。

  武文娇便说:“妾也并不知道这印记是怎么来的。

  只记得那一日,妾与殿下去了红螺寺礼佛,下山的时候,突然有一只狐狸闯进了队伍,惊扰了拉车的马,造成了马车失控。

  后来那马车就摔下了悬崖,而妾在那之前被甩了出来,之后便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回到了府里,然后额上就突然出现了这个印记。

  当时九殿下和丫鬟婆子们都瞧见了,可这印记到底是怎么来的,请了好些人来看……也都没有看出什么说法来,所以妾也不知道这印记该作何解释……请皇上恕罪。”

  武文娇口口声声都在否认,但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就成了她得狐仙庇佑,是有福之人,所以才会在失控的马车里安然无恙,最后额上出现的印记,更是成了狐仙留下的证明。

  甚至很多人都说,武文娇的额上印记里,藏着狐仙大人,是祥瑞。

  祥瑞二字,可以说是说进了永昌帝的心坎里。

  后来,他让人当场清洗了一下武文娇额上的印记,确定不是画上去的之后,直接下旨将武文娇扶正,让她成了九皇子正妃。

  沈辞当时也是在场的……不过她对这个什么所谓的狐仙印记其实是嗤之以鼻的。

  难道这些人就不知道犯人刺配,脸上有刺青,也一样是洗不掉的么?

  这怎么换了个颜色,就觉得跟刺青完全不同了?

  至于武文娇所说的在九皇子和一众仆妇的眼底下逐渐显现,也并不是不可以做到的,只需要一些特别的手段而已。

  那天中秋节宴散了之后,她还特意对顾谨言缓和了一些神色,并主动邀请他在自己的院子吃茶。

  然后在顾谨言的受宠若惊中,故意演示了一遍让刺青缓缓呈现,甚至水洗不掉,需要用特殊手段去除的过程。

  原本她是想让顾谨言去揭发武文娇作假,蒙骗皇上,犯了欺君之罪,但实际上,心里想的却是以此为引,让顾谨言去惹怒永昌帝,让他们父子失和。

  毕竟,没有哪个皇帝会不习惯祥瑞,这可是象征着上天对自己政绩的肯定,传扬出去,是要记载在史书里,被后世歌颂的。

  可顾谨言却说祥瑞是假?那不就是说他这个皇帝不配得到祥瑞么?

  而且既然知道有假,为什么当时不说出来,却在他已经颁布了旨意之后,出来跟他说?这不是故意的想看他打脸么?

  那时候的沈辞,对顾谨言恨意满满,自然是不遗余力的想要给他挖坑,让他被废,甚至让他丢命。

  那股偏执的恨意,已经让她疯狂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她丝毫不在意顾谨言这个太子没有好下场,她这个太子妃也一样会遭殃。

  她就是要同顾谨言玉石俱焚!

  不过顾谨言并没有想要去揭发的意思,甚至对武文娇造假,他也心知肚明,毕竟那些个狐仙的说法不会空穴来风,肯定是有人在带动着风向。

  而只要出手,总归会留下一些痕迹,有了痕迹就能顺藤摸瓜。

  只不过武文娇的这点算计,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女孩子想要给自己换个更有保障的身份,既然没有做什么害人的事情,他没必要站出来讨人嫌。

  只要武文娇安分守己,他实在没必要分心思去对付她。

  因为这样,沈辞还和顾谨言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最后为了哄她开心,顾谨言明知此举不明智,但还是去了。

  也正如沈辞所预想的那样,挨了训斥。

  可那时候,沈辞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沈辞从来不敢去回想太多关于顾谨言的事情,她怕回忆的多了,就会从太多的细节里,发现她早就已经爱上了顾谨言……

  那样的话,那感觉就实在太糟了。

  沈辞撇去了那些不相干的杂念,专注于眼前。

  她之所以突然去偷了只鸡,就是因为她记得那户人家,也是认了出来,临时有了主意。

  这辈子,无论是武文桥还是武文娇,都会是她的敌人,那么破坏敌人的一切算计,怎么看怎么想都是合情合理的。

  而且,她也是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前世,有人伪造了一份证据构陷她,顾谨言信以为真,明明知道是不对的,却还是在内心挣扎之后,选择了包庇。

  这一行为,被永昌帝全部看在眼里,自然是对他这个储君多有失望,一顿训斥是少不了的。

  这一世,沈辞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不希望顾谨言因为她,就倾斜了心中的太平,就违背自己的初心。

  他想要的,她要尽力去守护。

  她要给他一个盛世清明!

  “殿下,错了就是错了,任何人错了,都要为此承担代价,天子犯法也当与庶民同罪,殿下该以身作则才是。”

  沈辞一脸严肃的看着顾谨言,不过她也知道,她这话,顾谨言多半是听不进去的。

  不过没关系,一次听不进去,她多说几次就是了。

  这么一想,她又重新绽开了笑意:“不过我很感谢殿下愿意相信我,这只鸡,虽然不是正经手段得来的,但我却也是付了钱的。

  而且,相对于那家人来说,这只老母鸡,远不如能够救命的银子重要。”

  “救命?这是怎么一回事?”顾谨言一头雾水的看着秦娆。

  “那户人家的男人受了伤,需要看大夫,但是没有钱,便只能硬挺着……甚至是等死。”沈辞挑挑捡捡的解释了几句,担心说太多会露馅。

  且为了顾谨言不追问,她直接拉着人去了溪边:“殿下,我们还是先去做叫花鸡,边等边说话。”

  顾谨言知道这鸡不是偷的,阿辞不仅留了钱还留了字条,心里的时候就放下了,自然也就不怎么排斥了。。

  他终于不用再阿辞和道义之间做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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