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衣
叶白柳一行人赶了一天，除了会在填肚子的时候停下来休息外，一路兼程。顺着走过无数次的大路，他们也从黑森林的核心区域走到了外围，在这里，糟心的风雪不再肆虐，解脱的喜色也渐渐浮现在每个人的眉梢。
黑森林的外围不像核心区域那般开阔，树木之间也只不过一个马车左右的宽度，较为紧密的树林让他放不开步子，不得不放缓速度，慢慢行走。不过，虽然速度慢了下来，但他们并没有不满，相反他们还非常乐意。
有些紧密的林子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路障，挡住了一些不喜欢狭窄地形的大型异兽，所以这有些蹩脚的路障反而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当然，这也不能让他们的戒备之心减少。因为那些体型较小，善于潜行的异兽也是让他们极为头疼的东西，这些小东西来无影去无踪，比他们这帮斥候还能躲藏，一不留神就会从你脚下的积雪里窜出来。
黑暗再度袭来，昏压压的林子里开始有萤火般的光点在流窜。
这里终究是个不能让人省心的地方，趁着能看得清路，他们得找到一处能躲风避雪的地方，以便能够安然渡过一个短暂的夜晚。
“各位”叶白柳转身抬手“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扎营”
话音刚落，体力渐尽的斥候们欢呼一声，急不可待的勒住狼马。
队伍里都是走了几次雪山的老人，都明白不管他们再怎么紧赶慢赶，今天也是走不出这个昏压压的林子，还不如多养养精神，争取明天早上早点起身。
还不等叶白柳吩咐，周林就下马去到一棵树前，抽出刀刻下了箭头模样的印记。像他这样，明确分工的队伍都没有等叶白柳再详细的说明，老练的斥候们已经从狼马的背上抽出了单手斧，爬上了树干。显然，一个个都是行动派。
“老周，画好点，别到时候你自己都不认识”陈深抱着一堆厚皮褥放在地上，疲惫的脸上多了几缕笑意。
“放心，我这榉木小画圣的名头又不是白来的”周林头也不回，驻足在那里欣赏他的杰作，满不在意。
“哟，周老大，看不出来啊，没想到你还有这门手艺”有人投来好奇的眼神。
周林收刀归鞘，笑着转身“怎么，我看着不像？我给你说，想当年在我们榉木，论起细笔，我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周林气壮的言语中带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词汇。对于头一次听说的人，的确能唬的住。
有人被他唬住了“这么厉害！”
“厉害什么厉害”陈深开始拆台“你问他小画圣这个名头是怎么来的”
听了陈深的话，倒是没有人问，却是都向着周林投去了殷切的目光。
“嘿嘿”周林干笑一声“我自封的”
得知真相的人都摆手唏嘘了一声，收回被勾去的目光，又各忙各的去了。
“虽然是自封的，但也还是有两下子的”叶白柳也加入了这场温馨的谈话“虽然还谈不上什么小画圣，但是这山雪营第一画手的名头，非你莫属”
比起榉木小画圣，显然山雪营第一画手这个名头更能吸引人。斥候们再一次的看向了周林。
找回几分场面的周林暗自窃喜，却还是装模作样的摆摆手“老大说的哪里话，除了夏老大，谁还敢说自己是山雪营第一画手”
“夏老大？”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让斥候们有些迷茫。
在山雪营里，老大这个没有前缀的名头是斥候们对于各自队伍什长的昵称，代表着他在队伍里的分量。而那些带着各自姓氏前缀的老大称呼则是对他们对各自伍长的昵称。
在他们这队人里，就只有三个有头衔的人，可是，却没有一个姓夏的。
“那是谁啊？哪个队的？怎么没有听过”老魏将手中的麻皮口袋放在地上，喝了一口兑了雪水的酒，正听得兴起。
“你来的比我都晚，没听过很正常”说话的不是提出这个人的周林，而是陈深，此时正一脸感怀“那是我们以前的什长，如今已经离开山雪营了”
“哦，那是老大哥了呀”老魏长吟一声。
“那可不是，说起夏老大，那可以说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周林神情激昂，感怀的神色中夹杂着一些向往“我们老大手里的‘履山图’就是夏老大留下来的”
“履山图！”很明显，这是个众人熟知的东西。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斥候们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这个被众人熟知，且睁大眼睛的‘履山图’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是一本记有北江禁地样貌的地图罢了。而它之所以能让北江斥候纷纷瞠目，也是因为‘履山图’不仅比以往北江斥候们所用的老地图要更加详细外，其上还多出了许多北江斥候们未曾探索的区域。
而且，‘履山图’在更加精确的基础上，还重新美化了的笔画。
“这真的是他一个人画出来的？”有人惊讶的说道。
他的惊讶也不无道理，因为画地图本就是个复杂的活计，更别说是准确的画出北江禁地的图册。
“当然不是”周林笑着挺起胸膛“我也是下了不少笔的”
“周老大，那你可是配得上这个了”有人举起大拇指称赞。
显然，有了一个好作品后，周林这个榉木小画圣也是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不过，周老大”刚举起大拇指的人仿佛想起了什么“榉木是哪里啊，我怎么也没听说过”
这个问题像是一盆冷水，给刚热起来的周林降了些温度。
“你小子哪儿那么多的问题”周林嘴角咧了一下。
“行了”叶白柳打断众人“先把正事干了，无关紧要的话等会再说”
“好勒”周林连忙翻身上马，然后他扭头对着周围的人说“兄弟们先把火升起来，烤好肉等着我回来”
斥候们连声说好，保证升起大火。
陈深没有对众人说什么，上马后就来到叶白柳的身边，蹙眉说“可能我们的找些吃的了，前几天打的肉没剩下多少了”
叶白柳偏过头，看着已经码成一圈的物资。确实，围起来的物资没有前天那么高了。
他轻轻点头“嗯，交给我”
出门在外没有带够干粮，这是一个致命的过失。可对于叶白柳他们一行人来说，实在是迫不得已。
由于风雪的因素以及重重黑森林的阻隔，北江斥候们建立的营地离着雪山很远，而巡查雪山又是个艰难的任务。不光耗时长，还很危险。任务期间里，他们光是来返一次雪山与营地之间就需要花费接近五天的时间，更别说他们还要巡查一遍那绵绵无际的雪山。
为了能够安然渡过这接近一个月的巡查任务，他们需要不少用来取暖以及保命的家伙，林林总总，这些必备的东西就占去了雪卢马的大半个马背。在这些前提下，再想要带上能坚持他们走完一趟雪山的干粮，就有些无稽之谈了。
所以，他们这些北江斥候不得不自力更生。
然而，在这林子里打猎更是个危险的技术活，不是单凭着一把锋利的长刀和一张强力的大弓就能成功的。
不过对于有了一大助力的叶白柳一行人来说，这个危险的活计就变得轻松了。
叶白柳轻轻拍了拍白冽的脖子，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走吧，我知道你饿了”
白冽高吼一声，也不拖沓，一个闪身就扎进了昏暗的林子里。
周林与陈深看着离开的白冽以及叶白柳，相视一眼，然后也各自勒转马头走进了昏暗的林子里。
疾驰的白冽带起了阵阵逆风，拍打在失神的叶白柳脸上。
在这黑森林里本是不能出神的，可是周林提起的夏老大还是勾起了叶白柳的回忆。
叶白柳收起忆丝，苦笑的摇头。
那个家伙，可真是个能迷死人的男人。
叶白柳相信，如果夏衣不是在这只有大老爷们和异兽的荒凉北江，而是在学府，或者官场。一定是个让所有男人嫉妒的对象。
文武双全用在他身上肯定是不差的。一身临危不乱的气魄仿若天成，在只有糙爷们的山雪营里可谓是别具一格，就像是一只生在鸡窝里的凤凰。
这个文能提笔，武能舞剑的男人叫夏衣，长他叶白柳一岁。天差地别的两人是同一期来的北江的，恰好也都分在了一个队伍里，只是后来他因为百夫长的看重，一下子成为了自己的上级。
对于夏衣先他一步成为什长这件事，叶白柳倒没觉得什么。除了夏衣那本身就能让人心悦诚服的气魄外。他也觉得总不能让一头猪去犁田吧。
不过，一下子就次序分明的两人却没有生出沟壑，反而还成为了可以促膝谈心的朋友。
叶白柳又苦笑的摇头，不过这次的笑容里却多了些自嘲。
这个狗日的年轻公子哥，不去那金碧辉煌的地方施展拳脚，反而跑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闪别人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失心疯，跑来到这个地方。
不得不说，失神真的是个要命的东西，就在叶白柳还在惆怅的时候，异变突生。
他们道路的前方，几寸厚的积雪忽地膨胀了起来，平坦的地毯隆起了一个疙瘩。愈来愈大，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个黑影就从这个白色的疙瘩里猛窜了出来，直奔白冽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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