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初心萌动 3

　　第二天，漾漾把何沐阳给她的信粗略地看了一遍。

　　花漾漾同学：

　　你好!

　　你是个积极向上阳光热情的好姑娘。昨天看到你进了文科班，我有些想不通，你原本不是选择理科的吗？像你这么优秀聪明的姑娘怎么会选择文科呢？文科今后的出路比理科生窄多了，你是不是还要认真地考虑一下。因为在我们看来选择文科的同学都是不怎么认真念书成绩比较烂的人。当然如果你选定了文科，你必须更加努力学习，以你的聪明以后定能考上好的大学。

　　兄弟们喜欢听你唱歌，呵呵，我也非常喜欢。你唱歌好听，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你是怎么学会唱歌的，会唱那么多好听的歌的？我还真是第一次听人唱歌，小时候跟唱歌有关的就是只听过我爸爸给村里娶媳妇的乐队吹过笛子。你见过吗？乡下娶媳妇，除了抬嫁妆的以外，还有音乐队，有吹号，吹笛子，打鼓的，可热闹了。你说有没有可能什么时候你只唱给我一个人听？呵呵，我想多了。

　　从小到大我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中午放学铃一响，就拼命往家跑，把书包往厅堂椅子上一扔，就跑到灶间看看饭熟了没。饭熟了我就边端着饭碗边跑向村里有收音机的人家里听单田芳的评书，什么程咬金，薛平贵之类的。有收音机的人家，总是大方地把村里唯一的一台红灯牌收音机放在屋子外面高高的窗台上，把音量调到最高，让大家都听着不费劲。单田芳那独特而沙哑的声音有无穷的吸引力，把评书讲得是声情并茂、惊心动魄、跌宕起伏。一台收音机下，围着村里的一堆老少，蹲着的，坐着的，站着的，靠墙的，饭熟了的一边扒拉着饭，饭没熟的等着吃饭。爱听的在听，没听过的也试着听。讲到且听下回分解时，大家就意犹未尽地各回各家，干活的干活，上学的上学。我的小学初中生活跟你完全不一样，我们没有歌声没有电视没有电影也没有篮球和足球。我们乡下那群孩子的所有课余生活都是由纸牌、陀螺组成的。到秋天的时候，池塘的水干了，也会到池塘里摸鱼、在田沟里抓泥鳅。你知道土粪吗？就是用作田间第二年的肥料。所谓的土粪堆很少真的有什么粪便，基本上都是田埂上晒干的草和土，烧起来还有一股青草的香气。青烟飘摇在深秋湛蓝的天空里，袅袅的，秋风一吹，烟就散了淡了。我们那群熊孩子就会在上学的路上往土粪里塞鸡蛋、红薯、芋头等食物。放学回来的路上就把那些食物挖出来，美美地吃上一顿。你不知道烧鸡蛋是很需要技巧的。因为单单一只鸡蛋放进土粪堆里很容易爆裂，等我们放学的时候，鸡蛋就被爆的四散都是，黑乎乎的。所以烧鸡蛋需要用厚厚的报纸包起来，然后把报纸放在水里浸湿。再放进土粪堆里烧。等我们放学之后，鸡蛋就熟了，可香了。然后回家又跟伙伴们玩陀螺玩纸牌，一边等着干农活的妈妈回来做完饭。

　　我们小时候喜欢听评书，你知道单田芳吗？什么《杨家将》《薛家将》。我们都喜欢听他讲评书。这也是我小学初中生活的一部分，我们每天放学，经常是边端着饭碗边听评书。村里有收音机的人很少，有的人家就把收音机拿出来，放很大声，大家就围在一堆听评书。

　　花漾漾同学，我们能成为最好的朋友吗？我希望和你成为最好的好朋友，我有很多故事可以讲给你听。你愿意听吗？有一件事非常奇怪，我总觉得我们曾经见过，我第一天到共大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好熟悉。呵呵，这种感觉是不是有些奇怪？以后我们在学习上互相督促，共同取得进步。如果你有什么难题需要帮忙解决，你可以告诉我，我们兄弟几个都是热心肠的人，也许我们能帮上你的忙。

　　呵呵。

　　同学：何沐阳

　　1992年12月21日

　　用语文老师的眼光来分析，通篇文字结构层次清楚，语言虽说不上漂亮，还算通顺，清新，过的去。叙述得也很清楚流畅，是个可塑之才。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算不上情书。一封信里一共也没几百个字，“呵呵”却有三四个，既像是给自己被拒绝留有余地，又像是因为自己这样子喜欢女孩子很是不好意思。关键是通篇没有把“爱”这个字眼写出来，这让漾漾心里舒服多了，否则就显得轻浮浅薄，花漾漾一定讨厌得不行。把贾宝玉第一次看到林黛玉时说的话“这个妹妹我见过”都用上了。哈哈，这么烂的招数。虽然幼稚但还算不错这小子看过《红楼梦》，就这点来说，何沐阳也不是一无是处。

　　其实何沐阳连《红楼梦》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感兴趣。更别说用里面啥话了。他是个坐不住的家伙，他连《林黛玉进贾府》这篇收入高二课本的节选文都不一定认真读过。哪里静得下心来看什么《红楼梦》?他说这个妹妹我见过，那是他真的觉得他曾经见过花漾漾，真的觉得这个姑娘跟他不同寻常的亲切。

　　忐忑不安中，何沐阳等待着最终裁决。很快，裁决就出来了。结果并无意外。但让人意料不到的是，花漾漾同学这次倒是善心大发，既没有把信上交老师也没有公之于众，甚至没有把信给韩梅祝她们仨任何人看。只是很平静地把信还给了何沐阳，眼神似乎在说，好好念书吧小子，小小年纪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等你能养活你自己再说别的吧。看来花漾漾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凶神恶煞嘛。

　　不过何沐阳的心还是拔凉拔凉的。为什么哥们都这么拥戴他跟在他屁股后头，屁颠屁颠的，而这个花漾漾就是不拿他当回事呢。不过有一点连漾漾自己也觉得奇怪，以前若是有人对她“心怀不轨”，花漾漾必定深恶痛绝，对于这个何沐阳她倒是出乎意料地宽容。也许是花漾漾能感知他内心的那份真诚，也不讨厌他的高调吧。低调为人，高调示爱。爱一个姑娘就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不也是一件很浪漫很可爱的事吗？

　　何沐阳把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夹在了一本笔记本里，一直保留着，直至破损也没舍得扔掉。以后每每拿出来何沐阳都觉得自己的写作水平很不赖呢，再也无出其右了。心里有感觉灵感就是喷薄而出啊，看来每一个沉浸在恋爱中的人都有成为诗人的潜质啊。可惜花漾漾那小妞把这么一位有前途的诗人扼杀在萌芽状态。从此后中国诗坛上就陨落了一位前途无量的新星。

　　就这样一次集体智慧下的求爱行动重归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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